吃罷師父獨孤寒峰精心準備的早飯,木鬆源歇息一陣,旋即去了木樁陣中習練追風步,練習兩個時辰後便去潭中修煉潮生訣,午時過後,便在林中演練槍法。
獨孤寒峰見他如此勤奮,心中大加讚賞之餘,不免有些心疼,按這般刻苦法,即便修了血歸術,體質得到強化,日久天長也必會留下暗傷。待得木鬆源在林中將天罡地煞盡皆走了兩遍後,獨孤寒峰招手笑道:“鬆源,你累了,不要再練了,過來休息吧!”
木鬆源擦了把額上的汗珠,衝師父笑道:“師父,我不累,我再練會兒!”
獨孤寒峰呵呵一笑,道:“鬆源,聽爲師的話,你可知習武講究循序漸進,欲速則不達,切不可急躁,否則容易走火入魔!”
聞聽師父淡淡的三言兩語,木鬆源驚出一身冷汗,收了槍走到師父身邊坐下,接過師父遞過來的水囊喝了幾口,低聲道:“多謝師父指點,是徒兒太心急了….”
“呵呵,無妨,只要日後記住欲速則不達便可!”
獨孤寒峰擺擺手,抓着酒葫蘆喝了一口,道:“鬆源,你認爲槍法,劍法,掌法哪個更強?”
木鬆源聞言看着師父,不由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道:“常言一寸長一寸強,若要這般理解的話,那自是槍法要勝於劍法,劍法勝於空手的肉掌,但世間亦有空手擒拿,空手入白刃這等精微武學,所以徒兒覺的世間沒有最強的武學,只有最強大的人!”
“好!說的好!”
獨孤寒峰出聲大讚,對自己這愛徒更是喜歡的緊,說道:“天下千般武學,盡皆來自於我們對大自然的體悟與模仿,所以可以說武無定式,更無高低強弱之分!”
木鬆源連連點頭,覺得師父說的極是,他也曾聽說過一些從動物身上學來的拳法劍法,譬如螳螂拳與靈鶴劍法這兩門威震江湖的武學便是自螳螂打鬥與靈鶴起舞的姿態中悟出!
獨孤寒峰又道:“爲師曾在崑崙山逍遙觀中悟劍十年,那觀中有一老道人每日自山上砍了柴背下山來,以一把鏽刀劈開,每日都要劈夠五百之數,除了觀中所用,其他盡皆積攢起來,積攢幾日後便讓小徒們背下山去換些油鹽醬醋。一日鏽刀不翼而飛,那老道人竟是以一柄木刀,將那些生滿節疤的木柴劈了開來,爲師大感驚奇,以爲那老道人身懷絕世武功,好奇詢問於他,你可知那老道人對我說了什麼?”
“師父,那老道人說了什麼?”
木鬆源也十分好奇,想不明白,那老道人何以用木刀劈開了最難劈開的樹根!莫非那老道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藝?
獨孤寒峰捋須笑道:“那老道人對我說:‘若你似我這般在觀中劈柴五十年,你也可用木刀劈柴而刀刃不崩。’”
“啊!那老道人當真沒有半點內力,或者沒學過什麼外家功夫嗎?”
木鬆源急急追問,他相信,師父可以用木刀輕易殺人破木,可是若說一個渾無半點內力不懂武功的人竟也能用木刀劈開木柴而木刀不毀,他卻有些懷疑。
獨孤寒峰猜到他有此一問,當即微微搖頭,道:“我曾試過那老道人,確實不會半點功夫,若非說他真的會功夫,那或許就是他那一雙手臂了吧,雖看似枯槁,但手掌抓握有力,雙臂堅實!”
“可是木刀終究是木刀啊!那老道人沒有內力更無過人的外家功夫,何以劈開木柴而木刀不毀!若此事屬實,當真是奇哉怪也!”
木鬆源苦苦思索,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心道那老道人莫非是什麼神仙衆人!
獨孤寒峰聞言,哈哈笑道:“且不說那老道人何以做到此事,單就我而論,卻是從中悟出不少道理!”
“師父!那您能給徒兒講講您都悟出什麼道理了麼?”
木鬆源十分好奇獨孤寒峰究竟悟出了怎樣的道理,想必對自己習武一定大有裨益!
“好!師父就給你講講!”
獨孤寒峰笑着點頭,說道:“其實爲師悟出來的也不過是四個字而已!但卻是武道至理!”說話間,他伸出食指凌空虛畫,只見地面上出現‘君子不器’四個大字,鐵劃銀鉤,透着一股鋒銳之意,猶如劍鋒所刻!
木鬆源疑惑的看着地面上的四個字,低聲嘀咕道:“君子不器……這是出自孔子的論語*爲政篇….可是這是什麼意思啊?又關武道什麼事?”
獨孤寒峰耳力驚人,自然聽到他的自言自語,不由笑道:“不必去管這四個字的出處,且聽爲師給你解釋!”
木鬆源收起紛亂的思緒,擡頭看向已經站起身來的獨孤寒峰。
然而獨孤寒峰並未立刻開始講述,只是在樹林間走來走去,低頭沉思着,似在整理思緒,良久,才說道:“爲師是習武之人,所以理解的‘君子不器’與孔聖人所表之意略微有些差別,爲師認爲,所謂‘君子不器’放之於武道,應該說的是不滯於物,天下武學浩如煙塵淼如繁星,除卻少數有名的拳掌腿法外,大多是兵刃上的功夫。但在爲師看來,這些兵器只不過是我們手足的延伸罷了!”
木鬆源起身,跟在師父身後,聆聽着師父的話,陷入了沉思,許久忽而擡頭看着師父巍峨的背影,說道:“師父,那您的意思是不是說,修習武道不必侷限於兵刃?”
“嗯?這個……”
獨孤寒峰停下腳步,回頭有些驚奇的看着自己的木鬆源,卻是不知該如何回答,但他眸中有某種光芒在閃爍。
見到自己的問題竟然讓師父都回答不上來,木鬆源有些奇怪,自己說的意思明明就是那句不滯於物啊,爲何師父竟是無法回答了?
正在此時,獨孤寒峰卻似着了魔一般,緊皺雙眉低聲唸叨着‘不滯於物…..不侷限於手中所握之兵器….無劍勝有劍…..…..’突然施展追風步,在樹林之中穿梭,帶起一陣陣衣袂獵獵之聲。
“師父!你怎麼了?!”
木鬆源高聲喊道,目光根本無法追上師父的軌跡,只見到一道青影在林中穿梭,快似閃電!他不明白自己的一句話竟會讓師傅彷彿發瘋了一般。
但獨孤寒峰似乎對他的呼喊充耳不聞,只顧唸叨着那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在林中瘋狂的穿梭。
木鬆源連喊幾聲,獨孤寒峰卻是毫不理會,不由撓着頭走到火堆邊坐下,看着師父在林中如鬼魅般穿梭。
日落西山,木鬆源靠着松樹正自酣睡,卻被一陣大笑聲驚醒,翻身坐起,雙手握槍打量四周,卻並未發現什麼情況,只見獨孤寒峰大笑着從樹林中走了出來,手中提着青色的蟠龍劍,夕陽的餘暉照射在劍身上,反射出燦爛青輝。
順手放下玄鐵槍,木鬆源迎了上去,笑問道:“師父,您怎麼了?突然大笑!”
“哈哈,爲師悟出了一種武道修行之法!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獨孤寒峰大笑,而後說道:“爲師終於明白,在武道之中何謂‘君子不器,不滯於物!’”
木鬆源急急追問,“師父!到底是什麼啊?!”
“你且看!”
獨孤寒峰神秘的一笑,一抖手腕,蟠龍劍化作一道青光直衝上天,片刻後力盡,劍尖朝下飛速墜落,卻是朝着他的天靈蓋插去!
木鬆源駭的魂飛魄散,大叫一聲,“師父!快讓開!危險!”兀自雙足一點,身形拔地而起,想要凌空施展無定風波第三式推波助瀾將劍鋒帶偏,卻是剛剛躍起,便覺身子一沉,再度跌回了地面,低頭一看卻是獨孤寒峰的手抓在自己的腰帶上,硬生生將自己拽了下來,不由驚慌的喊道:“師父!您這是做什麼!”
獨孤寒峰並不解釋,只是鬆開手笑道:“莫慌!爲師自有分寸!”
見師父一臉淡笑,似乎並不在意這從天而降的一劍,木鬆源心中略微鬆了口氣,但依舊還是很擔心,眼巴巴的看着那青色蟠龍劍如一道青色雷霆般朝着師傅頭頂落下,越來越近。
唰!
蟠龍劍落下,即將刺入獨孤寒峰的天靈蓋,木鬆源忍不住蒙上了眼睛,他不忍看到自己的師父血濺三尺。可是他等了半天,也未曾聽到什麼動靜,不由心中有些疑惑,正欲鬆手看看師父的情況,卻聽獨孤寒峰的笑聲在耳邊響起,“哈哈!傻小子!你蒙什麼眼睛啊!白白錯過了這最刺激的一幕!”
聞聽師父的聲音,木鬆源連忙鬆手,卻見蟠龍劍竟然如穿花蝴蝶一般圍繞着師父的身體兀自盤旋不休,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推動!
乍見這奇異的一幕,木鬆源十分開心,忙問道:“師父!師父!這太神奇了!這就是您說的君子不器嗎?”
“呵呵,非也非也!這只是簡單的以氣御劍之法,並非爲師所說的‘君子不器,不滯於物。’爲師已經悟通,只是暫時還做不到那一步!”
獨孤寒峰笑着搖頭,手掌平攤,蟠龍劍便緩緩落在他的手中,旋即被收入了寒玉盒中。
“師父,那您所領悟的君子不器到底是什麼啊?”
木鬆源心中癢癢,急急追問獨孤寒峰。
獨孤寒峰卻是神秘的一笑,似乎是想吊吊他的胃口,擺擺手閉口不言,兀自點起了篝火,將一隻早上烤好的山雞放在火堆邊煨熱,而後用鮮竹刀將肉片成一片片薄片。三下五除二切好後,獨孤寒峰便即丟了竹刀提筷夾起一片往嘴中送去,滿足的嚼着,略有些遺憾的說道:“嘿嘿,這烤山雞還是剛烤好時味道最鮮美!此刻二度煨熱,肉質都有些發硬,鮮味也散了大半,即便有着鮮竹清香卻也顯的美中不足啊!”
“額…….師父,您老人家怎麼這麼喜歡吊人胃口啊!”
木鬆源無奈的苦笑,盤坐在師父身邊,兀自拿了竹筷去夾烤肉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