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君寶在那陰冷的大殿裡等待了三天,心中的焦急與無奈,令他寢食難安。
這三天裡,葉摩訶照舊每日在殿中坐着參佛,沒有和君寶說一句話,甚至沒有往木鬆源身邊走一步,始終坐在金色的佛座蓮下,神色冷漠至極,令君寶幾番鼓起勇氣想和他說話,可最終卻是隻得閉了嘴,生怕惹他生氣。
第三天下午,紅日西斜,餘暉透過大殿的門透射進來,在地上留下一片涇渭分明的昏黃。
葉摩訶忽然擡起頭,看着殿門外,淒厲的笑了起來,“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她還沒有進來,他死定了!”
君寶的心沉到了谷底,看了一眼葉摩訶扭曲的面容,他眉頭微蹙,回頭看着那一輪紅日,緩緩握緊了拳頭。
日落了,葉摩訶顫巍巍起身,杵着木杖向殿外走去,慢悠悠說道:“帶他走吧!生死天定,不可強求。”
君寶閉着的眼睛忽然睜了開來,看着殿門外,聽着那隱約傳來額頭磕在石階上的細微聲響,低聲道:“還有一個時辰,她一定會來,我相信她。”
葉摩訶回頭,用那雙被白布遮起來的眼睛看着君寶,冷冷的笑道:“好,那我就再陪你等一個時辰。”
說罷,起身走到佛龕前,伸手在案上摸索着,摸到了一根香,丟給君寶,道:“這支香燒完,她若還沒有走進這扇門,那你就帶着這活死人速速下山吧!”
君寶不做聲,將香點燃,插在香爐裡,而後一瞬不瞬的盯着它。
一炷香的時間,很是短暫,很快那一炷香便燒完了,君寶看着那幾欲熄滅的火光,心提到了嗓子眼。
啪!
手掌拍在石階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君寶倏然回頭,看到披頭散髮的雪寒漪,搖搖晃晃的走進了大殿,倚着門,衝坐在陰影中的葉摩訶笑着,“我沒有來遲吧….”
“不錯,你沒有遲到。”
葉摩訶淡淡的說了一句,起身走到殿門口,讓那一張滿是傷痕的蒼老面龐對着雪寒漪,口氣陰森的笑道:“可你要想讓我救他,卻還需要做一件事!”
雪寒漪看着他的臉,神色平靜的說道:“當年我毒瞎了你,現在還你一雙眼睛,這很公平!”話音未落,便擡起雙手,朝着眼睛戳去。
君寶不忍再看下去,低着頭緊閉雙眼,口中默誦經文。
然而就在雪寒漪的雙指要戳進眼眶之時,葉摩訶卻是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雪寒漪奇怪的看着葉摩訶,蹙眉道:“你做什麼!”
葉摩訶搖頭,道:“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決定暫時留着你這雙眼睛,不過你要告訴我,他究竟是什麼人,和你又是什麼關係!”
“他是天龍仙客的義子,和我….和我沒什麼關係….”
雪寒漪遲疑道,掙開葉摩訶的手掌,倚着殿門坐了下去。
“天龍仙客的義子?呵呵,果然是他!好,我就替他治病,這段時間你們就呆在這裡,他的病情很麻煩,我需要幫手!”
葉摩訶淡笑着,從懷中摸出一個藥瓶丟給雪寒漪,“每日服一次,服藥之時要用內力化開藥力,你若死了,誰來侍候這個活死人!”
說罷,杵着木杖便要離去,卻是走出了大殿,卻又忽然頓住了腳步,低聲問道:“哦,還有件事,你送來的信,究竟是何人給你的!”
雪寒漪正自看着手中的藥瓶發呆,忽聞他的問話,愣了一瞬,而後急忙說道:“我不知道那個女孩是誰,我們只是在涼州碰巧遇上的,她垂死之際,將信交給我,囑託我送到你手中。”
豈料葉摩訶聞言卻是冷笑起來,用一種戲謔的口氣說道:“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誰嗎?”
感覺到他的口氣有些古怪,雪寒漪也疑惑的看着他,蹙眉道:“大師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摩訶一揮袍袖,厲聲道:“事到如今你還要隱瞞麼!魔宗究竟對天醫門有什麼陰謀,你堂堂魔宗聖女,難道會不知道!你仔細想想吧!想好了再來找我!”
說罷,不待雪寒漪反應過來,便即杵着木杖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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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木長風坐在廳中,看着門外黑沉的夜幕,一雙劍眉緊皺,面色哀傷寂寥的自語道:“兒啊,你究竟身在何方,爲父沒有多少時間了,你再不回來,可就見不着爹了……”
說着話,他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直咳的臉色青紫,嘴角隱有一抹血跡。
樂兒從後堂走了出來,看到木長風的臉色,不由皺緊了眉頭暗自嘆息搖頭,當下便轉去後堂倒了一杯熱茶端出來,緩步上前,輕聲道:“尊主,您喝口茶吧!”
“恩,好。”
木長風笑着點頭,卻是忍不住又咳了一聲,而後端着茶杯低頭喝了一口,一口熱茶下去,他長舒一口氣,臉上有一絲輕鬆的神色,半倚着金座,看着樂兒,笑問道:“她們倆都睡了麼?”
樂兒伸手在木長風后背上輕輕推拿着,聞言笑道:“睡下了,我侍候兩位夫人睡下後纔出來的。”
“哦,那就好……”
木長風笑着點頭,卻是忽的又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意不由的更盛了,搖頭道:“水兒外柔內剛,婠婠外剛內柔,兩人又都十分要強,你得看着點,別一不留神,兩人再打起來,傷着誰都不好……”
樂兒笑道:“尊主放心,兩位夫人現在可好了,睡前兩人還在屋中閒聊呢!”
“恩?”
木長風聞言一愣,好奇道:“她們聊什麼?”
樂兒道:“當然是在聊少尊主了唄,我還聽見她們笑呢!”
木長風捋須大笑,卻是連連搖頭,苦惱道:“她們現在是好了,可是等我兒回來,卻是有的煩了,兩個女娃娃都傾心於他,又一般的貌美如花,溫柔賢淑,要做取捨,可是太難了…..”
樂兒聞言眨巴着眼睛,片刻後笑道:“那就讓少尊主把她們都娶了唄!尊主您那麼喜歡兩位夫人,讓她們一起給您做兒媳婦豈不是美事一樁!“
木長風卻是不以爲然,想起日前在飯桌上的事情,不由笑着搖頭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這倆人一直在較着勁兒,鬆源回來後,可還有得他煩惱呢!”
樂兒笑笑,不再說話,專心的替木長風推拿。
後半夜,風雷大作,木長風獨坐堂中,聽着外面的風雨雷電之中,劍眉緩緩皺緊。
喀拉!
一道紫電撕裂夜幕,照的天地亮如白晝。
木長風身子一顫,看着那幕天席地的雨幕,面色逐步變的凝重起來,心頭泛起一絲不安,並逐步蔓延,直到他心中一片冰涼。
他忽然喝道:“來人啊!”
一黑袍人從堂外衝了進來,跪在玉階之下,恭聲道:“尊主有何吩咐!”
“推我去鴿房,看看十二樓有沒有消息傳回來!”
木長風揮手道,那黑袍人起身上前,推着他往後院信鴿房走去。
鴿房是個回字形的小院,三面都是鴿舍,黑袍人推了木長風進去,沿着走廊慢慢走着,木長風數着鴿舍中的信鴿,數了一圈下來,確定數量無誤後,方纔鬆了一口氣,沉默一瞬後,擡手道:“好了,我們回去吧!”
“是!”
那黑袍人應了一聲,便推着他往前廳而去,卻是還未走出鴿房,木長風卻是忽然變了臉色,急道:“慢着!”
那黑袍人慌忙停下,還未來的及問木長風怎麼了時,卻是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破風之聲,回頭看去,但見一隻信鴿直衝進鴿房,落在了檐下。
木長風也看到了,急急道:“快!快去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