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王陵基還有兩次爲陣亡官兵舉行葬禮和追悼會。
王陵基第二次爲陣亡官兵舉行葬禮和追悼會是在一九四一年上半年,爲陣亡的四十四團團長張雅韻舉行的。
當年二月,南昌方面日軍向十九集團軍羅卓英部進犯。日軍攻佔第一線陣地後,又向集團軍總部的上高竄犯。長官部急令王陵基派出有力一部馳援。王陵基即令新十五師傅翼率部星夜前往。當該師趕到戰地時,傅翼指揮全師猝然從敵人側後發起攻擊,給予敵人以沉重打擊。
雙方在一個叫水籲口的地方血戰三晝夜,日軍出動飛機對我軍猛烈轟炸以解地面之危。我軍不顧天上飛機的狂轟爛炸和俯衝掃射,撲湯蹈火般地衝鋒。爲了解救地面部隊的危機,日本飛機使出渾身解術,從空中對我進行火力打擊。在猛烈的轟炸中,一顆炸彈落在四十五團的指揮所爆炸,指揮所房屋全部炸塌,被籠罩在紛紛揚起的煙塵之中。
不待煙塵散去,周圍的衛兵衝入破牆斷垣,可是正在指揮作戰的團長張雅韻和團副宋文華已經當場犧牲。傅翼得到正副團長犧牲的報告,抑住悲痛當即又報升第三營營長孫海澄爲團長繼續指揮作戰,向敵人發起猛攻。
上高戰役大捷後,羅卓英特別對新十五師大加表揚,令傅翼將有功人員專案造冊,報請勳獎,並專電軍令部對新十五師優先補充。
張雅韻,四川成都市龍泉驛人。原系川軍王陵基所部炮兵營長,因厭惡內戰,早已解甲歸田。當王陵基組建三十集團軍出川抗戰時,張雅韻以身爲軍人,國難當頭,安能漠然置之爲由,請求隨軍報國。王陵基早就器重其膽識和善戰,準其回家安置家事後,即到前線供職,被委爲上校團長。
宋文華,四川樂山市牛華溪沙溪人,生於一九一一年。十九歲畢業於樂山中學,因感空言救國於事無補,遂考入李家鈺在遂寧辦的“四川邊防軍軍官學校”,畢業後在四十七軍充任排、連長。一九三七年隨四十七軍赴山西作戰,在長治重傷。
宋文華回成都治傷全愈後,恰逢三十集團軍上前方,宋文華求戰心切,於是隨王陵基部重上戰場。
薛嶽對張、宋二人的犧牲深表哀悼。會戰結束後,呈請軍委會優予撫卹。王陵基則親自爲張、宋選擇墓地,參加葬禮和追悼會,並令各軍、師、團、營、連都要派出代表爲其送葬。他還要全集團軍官兵捐出三天薪餉,修建忠烈祠,把陣亡官兵和因公殉職者的名字立牌供在祠內。
張、宋二人的追悼會在修水城南郊姑橋的甘露寺內。大殿內黑紗素幕,莊嚴肅穆,正中掛着張雅韻和宋文華遺像。遺像前,一邊一付紅漆棺材,花圈、輓聯佈滿整個會場,一幅悲壯肅穆的氣氛。王陵基親自主持追悼大會,參加追悼會的除軍、師、團、營、連的代表外,還有修水縣長何序東等社會各界名流和代表。
烈士墓周圍全用長方形石塊砌成,石塊是由士兵四人擡一個,從縣城牆腳拆下來的條石擡上山去的。墓前的石碑高大雄厚,由集團軍總部副官處課長熊鈺川採辦巨石製成,由總部參謀處中校參謀周翼以隸體書寫:
陸軍第七十二軍新十五師四十五團
少將團長張雅韻
中校團附宋文華?? 之墓
第九戰區副司令長官兼三十集團軍總司令??王陵基
後來,戰區長官部在嶽麓山上建了一亭,命名“雅韻”,以資對張雅韻團長的紀念。
王陵基第三次安葬士兵屍骨是在後來的一九四二年下半年。那時第三次長沙會戰已經結束,日本發動了太平洋戰爭,戰爭的形勢有了很大的變化。三十集團軍已經收復了武寧,而且武寧前線之敵也多抽調走了,戰線相對平靜。
一天, 王陵基突然來到武寧前線一○一團視察。王陵基
突然來到這裡整飭軍紀,倒把駐守這裡的駱湘浦團長嚇了一大跳。王陵基剛愎自用,不聽人解釋,如果有什麼毛病被他抓住,那可不是好玩的事。駱湘浦小心謹慎地陪同王陵基各處走走,到了棺材山、火燒白一帶,王陵基在幾處激戰過的地方停留了很長的時間。駱湘浦偷眼望去,王陵基顯得神情凝重,眉頭緊鎖。這裡滿山遍野的屢屢白骨隨處可見,一些川軍士兵的草鞋、膠鞋、破斗笠、軍裝、軍帽和竹背夾,雖經幾年的風雨已經褪色腐朽,仍然清楚可以識別出來。
回到駐地,他把駱湘浦團長叫來,命令立刻組織一支掩埋隊,除了必要堅守崗位的人員外,全團全體參加。把兩三年來我陣亡官兵的屍骨仔細收集起來,集中到武寧城內公園,修塔掩埋。
十月中旬的一天,公園裡一座石頭砌成的抗日陣亡將士白骨紀念塔落成了,駐守在武寧各部隊以及當地民衆代表齊集塔前,隆重舉行追悼大會。
這一天,西風蕭瑟,天空陰沉沉。武陵公園由於久經戰亂,早已是野草叢生、花木凋蔽、亭臺傾廢。這裡,蒼天、大地、莊嚴肅穆的會場,更增添了一種淒涼和悲壯的氣氛。
三分鐘的默哀讓人思緒萬千,悲從心來。在這三千屍骨中,有自己的同鄉、同學、戰友、朋友、長官、下屬和父兄,千里迢迢從四川來到抗日前線,犧牲了,戰死了,陣亡了,慷慨成仁了,丟下孤兒寡母、白髮雙親,暴屍荒野三年。如今生者悼念死者,死者方得入土爲安。
開初,會場下出現了低沉的啜泣聲,但由於真情感染和內心的共鳴,一瞬間,哀聲四起,會場上失聲痛哭起來。
總司令王陵基即刻發表講話,真情悼念和慷慨陳詞。人們又擦乾眼淚,會場上又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口號聲。
埋葬在這裡的,還有合江縣鹿角鄉人伍志鴻,他是七十二軍新十五師師部中校參謀。第三次長沙會戰時,新十五師在影珠山福臨鋪一帶向第六師團發起猛攻時,伍志鴻身負重傷。部下將伍志鴻搶救到戰地醫院,可是伍志鴻傷勢太重,醫院又缺乏必要的藥品和器械,醫官眼睜睜地望着伍志鴻停止了呼吸。
三十集團軍官兵在前線作戰的同時,還有不少的隊伍在敵後和敵我中間地帶開展游擊戰,採用多種形式打擊敵人。武寧縣文教局長冷先發先生在《武寧縣文史資料》第三輯中撰寫的“日軍三打‘小四川’——新溪源”,就是這樣的戰例。
新溪源是武寧縣的一個村莊,這一帶駐守着三十集團軍的一個團。這支部隊在這裡十分活躍,既打擊敵人,又維持治安,軍民關係好,加上這支部隊多次同敵人在這裡交手,因此這支四川兵遠近聞名。無論是敵人或是當地羣衆,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把新溪源叫做“小四川”,如果要問“小四川”,比問新溪源還管用。
新溪源村東西長約七華里,南北寬約四華里,當時有三百五十多戶人家,共一千一百多人口,村裡店鋪林立,街市熱鬧,是一個不算小的集鎮。
村子青山環抱,森林密佈。在它的西面是全區的制高點,海拔一千餘米的鹿角表和六百餘米的回頭山;西北是六百餘高的張家山頭;東北是三百餘米高的大山頭;東南是三百九十餘米的陳公尖。新溪河自西向東縱穿全村,把村子分成南北兩半。
該村南距武寧四十華里,向北東翻過大山頭不到四華里就是從武寧北通鄂南陽新的公路,向南西五華里便是日軍佔領的橫路鄉據點。真是敵中有我,處於敵人的四面圍困之中。
一九三八年十月,王陵基把新十三師邱仲丕三十九團派在這裡駐守,專門在在敵後展開多種形式的活動,打擊佔領區的敵人。
這支隊伍十分活躍,經常出沒在武陽公路沿線,割電線、挖公路、打擊小股敵人,向北出擊到鄂南的陽新,向西到大橋,向南襲擊橫路,鬧騰得敵人坐臥不安、寢食不寧。
於是,敵人將“小四川”視爲心腹之患,必欲除之而後快。
一九四○年五月,日本鬼子一打“小四川”。
敵人糾結起日僞一千餘衆,配備有山炮,由南面的橫路鎮向新溪村發起進攻。我守軍的前沿陣地在陳公尖一線,陳公尖高三百九十多米,連綿延續到回頭山,是南面的制高點。敵人的攻佔目標首先就對準了這個制高點,妄圖攻佔之後,一舉控制周圍陣地,新溪村即可乘勢而下。
戰鬥一開始就十分激烈,敵憑藉武器的優勢,以爲可以首先以猛烈的爆炸聲從心理上摧毀守軍的防線。當密集的炮彈爆炸聲、輕重機槍的射擊聲響成一片時,我陣地上早已煙霧滾滾,飛砂走石。一陣急風暴雨般的火力打擊之後,敵兵像螞蟻般地向上爬。我軍則沉着應戰,侍“螞蟻”爬到有效射程內,居高臨下,輕重機槍和手榴彈才驟然響起,猛烈的火力打得這羣“螞蟻”抱頭號鼠竄,成片倒下。第一次攻擊的失敗,氣得鬼子軍官“哇哇”直叫,揮動戰刀又命令發起第二次進攻。
結果依然如此,上來一批,消滅一批,上來一批,消滅一批,陣地留下了數不清的屍體。
鬼子軍官惱羞成怒,連晚上也不息手,結果槍聲響了一夜,但鬼子也未能前進一步。第二天,一小股敵人沿河道偷襲而上,燒燬了河邊的一座社祠,算是出了一口惡氣,然後悄悄地撤退了。其後,當地老百姓笑稱,燒掉了這家社祠,也算是日本鬼子一打“小四川”唯一的一點戰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