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陌回到鎮國公府後,思來想去,覺得以皇太后對南夜太初的喜愛程度,保不齊在聽說了鳳儀宮裡的那幕皇子表白單親媽媽的事之後,又會宣她進宮敲打一番。
她雖然不懼這個老太后,但實在不願意進宮聽那些嘮叨,還要強打精神應付皇上、皇后、南夜毓、南夜太初之流,所以第二天一大早,給上朝去的柳鵬程留了個條後,她帶着千羽和千潯,連丫環都沒帶,悄悄地乘馬車出了城,一路往西,遊山玩水去了。
之所以選擇往西,是因爲她想起子九弦說婼族所在的魚尾峰就在南夜國極西邊,往西的這條官道一路美景無數,風土人情各異,往這條道走,不僅可以賞景吃美食,興許還能遇上辦貨回來的子九弦。
話說他出去也有半個月的時間,算算應該要回京了,小包子前兩天還唸叨着他呢。
小包子們聽說出城去接子九弦叔叔就很興奮,相當配合地悄悄抱着自己的小包裹——那小包裹裡是他們自己的幾件換洗衣服——從後門上了馬車。
直到出了京城的西城門,千潯小包子纔在寬敞的車廂裡快樂地翻了個跟頭,開始調皮起來,就連一貫矜清自持的千羽也朝着湛藍的天空大喊一聲:
“九弦叔叔,我們來啦!”
不過這聲音,怎麼聽怎麼糯,那軟萌的聲音連車伕都給逗笑了。
千陌和小包子們無所顧忌、快樂自在一路遊玩的時候,鎮國公府裡,下了朝回來的柳鵬程看到了千陌留的紙條。
在看完那龍飛鳳舞、霸氣十足的留言後,鎮國公老爺摸着下巴笑了:不愧是他喜歡的女兒呵,這份聰明勁,還真不是其他孩子們可比的。
今天上完早朝後,皇上單單將他留了下來,他還以爲有什麼軍國要事需要聽他的意見呢,心裡直納悶:最近邊境太平啊,沒聽說有什麼動靜啊,連小搶小打小挑釁都沒有,皇上作什麼留下他啊?
皇上嚴肅地將前一天鳳儀宮發生的事講述給他聽之後,柳鵬程當時就愣住了:這是什麼個情況?
他的陌兒未婚生子,按理應該不會是塊香餑餑,怎麼現在一個接一個的表示要娶她不可?前有南夜毓,現有南夜太初,中間還有個什麼弦的公子天天守在大門口,瞧那份殷勤勁,也是個志在必得的男人,上次還有個刀疤臉公子,似乎也對陌兒有意思。
柳國公老爺想到這裡,不禁暗暗有些得意,他的陌兒魅力非凡啊,完全比得上她那過世的娘啊。
皇上見他在一旁發愣,以爲他是嚇到了,忙略帶警告的安撫他:
“愛卿不必驚慌,朕找你來,絕沒有責怪的意思,朕只是希望柳國公你回去之後,好好勸勸你的女兒,讓她拒絕掉太初的求親,最好是與太初保持距離,這樣對她、對你、對我們大家都好啊。”
柳鵬程一聽,什麼,你還瞧不上我的陌兒,就六皇子那癆病鬼模樣,我還擔心陌兒跟了他會早不早就守寡呢。不行,我這個當爹的堅決不能同意啊,這不是坑自己的女兒嗎!還好你不願意,真是謝天謝地。
於是,揚威沙場久駐邊關的鎮國公柳鵬程抱拳在胸,聲若洪鐘地表示:
“皇上請放心,小女絕不會嫁給六殿下,即便她願意,臣也不會同意,微臣這就回去做她的思想工作去。”
皇上欣慰地看着這位會打仗、識大體的愛卿,連連笑着道:
“好,好,好,國公快回去吧,朕就不留你了,你一定要做通千陌的工作呵。”
柳鵬程以爲千陌喜歡上了那個病秧子,從皇帝的御書房裡告辭後,急匆匆地趕回了府,做好了將苦口婆心牌、恐嚇牌、悲情牌、亂七八遭的親情牌輪番打一遍的準備,哪料到千陌早就腳底抹油,在他去上朝之際,偷偷帶着他的小外孫“潛逃”了!
這潛逃,逃得真是妙啊!
所以當皇太后派人來宣千陌進宮的時候,柳鵬程國公老爺恭恭敬敬地呈上了那張紙條,請公公務必帶回給皇太后看。太監公公瞄了一眼紙條上的內容,“噗哧”一聲笑了,又覺得不妥,忙忙掩住咧開的嘴,也不多說什麼,直接拿着紙條回去覆命。
萬壽宮裡的皇太后沒有等來那個讓她惱恨的千陌,只等來一張紙條,她狐疑地看着跑腿的太監,太監示意她先看紙條。
皇太后將紙條遞給秋月,慢條斯理地說道:
“秋月,哀家眼神不濟了,你幫哀家念出來吧,哀家倒想看看這個柳千陌,會在一張紙條上寫出什麼花來!”
“是。”
秋月展開手上折成心形的粉色凝霜小箋,瞄了眼箋紙上的內容,忍着笑,大聲念道:
“爹,女兒去尋找傳說中的女兒國了,聽說那兒的女人們不需要男人也照樣過得很快活,女兒心甚嚮往之,等女兒找到女兒國,呆膩了就會回來,勿念勿找!您找也找不着!”
皇太后聽完,也“噗哧”一聲笑了:柳國公家的這個六姑娘還真有趣,竟天真地以爲女人不依靠男人也會過得快活,這世上哪有什麼女兒國喲,都是騙人的!不過這樣也好,少了她在京城裡纏着初兒,哀家和皇兒倒是少了一份心事。過個十天半月的,初兒冷靜下來,就會把她給忘了的。
心頭的一塊大石落地,一張紙條就去掉了心病,老太太神清氣爽,自然去琢磨起皇宮裡其餘需要她操心的事情來。
千陌在外和包子們一路遊山玩水,相當開心,並不知道在她走後京城裡發生的與她有關的這些事。
她覺得她們孃兒仨正在完美地詮釋“逛吃逛吃”的含義,這在古代的日子真是要多逍遙就有多逍遙,不用受上班賺錢之苦,也無需操空中飛人擔心飛機失事掉下去之心,沒有霧霾,沒有恐怖分子,只有兩隻可愛的萌到爆的小包子陪着她,生活真是美好啊!
古人云:人一快樂,就會悲催!
“潛逃”第七日,千陌和包子們的馬車剛出一個小鎮不久,就被人盯上了。
給千陌駕車的是鎮國公府裡一位精壯的漢子,也是在煙霞湖事件之後,她爹專門派給她使喚的,據說曾隨鎮國公征戰過沙場,拳腳功夫了得,最主要的是有一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火眼金睛,彌補了千陌江湖經驗的不足。
當千陌從馬車後面的小窗裡,偶爾發現有人不遠不近地吊在後面跟着時,她挪到車門處,掀起車簾,悄悄對車伕說:
“大張,我們似乎被賊子給盯梢了。”
車伕張強不着痕跡地看了看車後,小聲道:
“我早知道了,這幫人從昨天就跟在了我們的馬車後面,我沒說,是怕小姐您擔心。”
“那你說,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動手?”千陌看着前面連綿的山脈,輕聲問道。
“昨天晚上,我問過客棧老闆,他說這條路過去兩百多裡就是西部第二大城日光城,這兩百多裡官道上,最危險的就是離日光城五十里處有個一線天山道,那裡常有土匪出沒。照此算來,他們應該會在那個地方對我們動手。”
“那就是在下午時分羅。”
“嗯,差不多就是在離日光城一個多時辰車程的時候。”
“有別的路可繞過一線天嗎?”
張強搖搖頭,“據客棧老闆說,沒有別的道可繞,一線天是從京城通向日光城必經之處。”
千陌退回到馬車內,悄悄撩起窗簾觀察了一陣,跟在馬車後面的共有三個人:一個青衫書生側騎在一頭驢上,一邊慢悠悠地任驢自由前行,一邊搖頭晃腦地念着狗屁不通的爛詩;一箇中年大漢趕着一張牛車,牛車車板上堆了些貨,還坐了個胖大嬸在上頭。
乍一看,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行人:酸書生、莊稼漢和老婆。
可是細看之下,酸書生的右手中指上第一節關節處並沒有突起的肉繭,那可是讀書人長期寫字必備的特有的老繭;莊稼漢的手掌上倒是有繭,但那既可以是拿鋤頭形成的,也可以是握刀造就的,關鍵是這個莊稼漢不小心露出來的一截手臂太白了,不像是常年在地裡曬太陽的人呢。
千陌早上在客棧門前就見過這三人在吃早飯,之所以發現三人異常,是因爲她曾是一名玉石古玩鑑定專家,那雙鑑玉甄寶的眼睛可是毒辣得很,她的觀察力非一般人能比。
這三人從早上她的馬車出發起,就分批吊在了她後頭,剛開始她以爲只是同路,可隨着時間的過去,從小鎮出來也有二十來裡了,這一驢一牛車,居然始終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她的馬車快,他們也快,她的馬車慢,他們也慢。
這就有些不尋常了。
好吧,既然已經確定了她和小包子們被賊子盯上,那就想辦法自救吧。
低頭沉思了一會,她悄悄對千羽和千潯耳語了幾句,兩個小包子邊聽她的囑咐邊猛地點頭,小眼神亮晶晶的,千羽倒是始終鎮定自若地坐在原位,千潯卻是忙個不停,一會翻自己的小包裹,一會掏自己的褲兜,相當興奮。
千陌再次朝後看了看,勾脣冷笑:想打劫本小姐和寶寶們,定叫你們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