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我開始注意你的一言一行,你的鄰居描述你是個拘謹小心的人,在我面前確實也是如此,所以那天我對你說不要自稱‘妾身’,直接稱呼‘我’即可,你答應了,可兩天後,你來找我時,突然又自稱‘妾身’了,而且整個人也比原先要放得開,和丫環們也有說笑上幾句,這就很有意思了。”
千陌說到這裡,笑盈盈地看着張家媳婦,想起了什麼,回頭示意南夜太初給兩人解開啞穴。
張家媳婦,不,應該說是青萍此時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你竟然是從這裡發現不對的!只恨那個女人回來沒有說你讓她改稱呼的事情,倒讓你尋到了破綻。這麼說來,你也是從這裡開始懷疑,是我假扮了張家媳婦來接近你嘍。”
千陌點點頭,“對,從此,當你需要接近我時,就將真正的張家媳婦迷暈,你扮成她來我的院子裡說事,但你又不能馬上殺了她或讓青環代替,因爲你需要她來完成嫁衣的繡活。”
青萍咬着牙恨聲道:
“哼,這次老孃栽了,算你狠!不過,如果你想從我和青環嘴裡打聽夢霄宮的事情,我勸你還是不要做夢了!”
千陌站起來走到她身邊,用腳尖踢了踢她趴在地上的腦袋,輕描淡定地說道:
“你說不說都無所謂,說了,給你一個全屍,頑抗到底的話,太初他們會怎麼整治你,我用腳趾頭也能猜得到。況且,沒有你們,本小姐一樣能將夢霄宮挖出來,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說罷,她返身走到南夜太初身邊,抱着他的胳膊嬌聲道:
“太初,我的話說完了,她們也可以死得瞑目了,剩下的就交給你啦。”
南夜太初扭頭寵溺地笑看着她,頭也不回地吩咐道:
“鬿,魁,將兩人帶下去,如何處置你們應該知道怎麼辦!”
“是,公子,我們知道如何處置。”
夜鬿和夜魁走上前,一人拎起地上的一個女人,大踏步往外走,在快到門邊時,千陌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來,脆生生地說道:
“啊,青萍,還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小影和我兒子們身上中的落櫻毒早已經解了,你們倆可以放心地去了哈。”
這個千陌,簡直是在青萍的心上再剜了一刀,本來她心裡還想着,自己即便死了也不算輸,至少千陌的兒子們中了毒,等毒發時就是神仙來了也無藥可救。
這麼想着,她覺得她這次任務也不算徹底失敗,死得也不算冤。
可如今千陌臨了來這麼一句,等於將她所有的自信和自負徹底擊潰,她之前強撐的堅強瞬間瓦解,長長地嘆息一聲後,垂着頭被夜鬿拎出了瓊蕊苑。
看着轉眼間人去屋空的房內,千陌推了推身邊膩靠在她肩膀上的某位王爺:
“誒,親愛的,你可以走了,我也要去睡個回籠覺,這一晚總算將青萍她們抓住,明天可以安安心心地出嫁了。”
南夜太初沒有出聲,也沒有站起來和她道別,千陌不禁好奇地扭頭看過去,只見他正盯着一個方向看。
順着他的視線,千陌發現他看的正是她親手做的婚紗,今天晚上爲了防止意外將它移到了裡間掛着,從兩人坐的方向正好可以看見敞開着門的裡間房門邊的這件婚紗。
南夜太初指着那件綴滿珠鑽的婚紗,揚聲問道:
“陌兒,你準備穿這件衣裳和我成親?”
千陌點點頭,“對呀,有什麼問題?這可是我親手做的呢。”
南夜太初走到那件婚紗跟前,伸手將婚紗抄起來,看了一會,最後釋然地笑了:雖然這件婚紗怪異,不符合南夜國皇室婚嫁禮制,可那又如何!只要他的陌兒喜歡就行!
回過頭,將跟着進來的千陌摟在了懷裡,馬上又將她推開,匆匆說道:
“陌兒,我,我怕我一時剋制不住自己,我先走了,你好好在家休息一天,明天要做個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子。”
說完,不待她說話,轉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出了瓊蕊苑。
千陌先前還有些愣,瞬間似乎明白了他這是爲哪般,不由笑了,這個男人,原來是怕自制力不夠今晚就洞了房呢。
將房門關上,千陌吹熄燈,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纔起來。
這一天無驚無險地過去了,越是臨近成親,她越是閒了下來,似乎沒有什麼要做的,只只需要乖乖地等着第二天出嫁就行。
反而是府裡一片喜氣洋洋的忙碌景象,除了她和柳千紫之外的鎮國公府的人都忙得團團轉,畢竟明天是兩個府裡的小姐同時出嫁,事情自然要多許多。
在臨嫁的前一天晚上,柳鵬程來到瓊蕊苑,在正廳裡坐了好半天,也不說話,只是看着千陌,眼裡透着濃濃的喜悅與欣慰,還有一絲絲不明的情緒在裡面。
千陌抱着他的胳膊,撒着嬌問:“爹,你怎麼光盯着陌兒看不說話呀?”
柳鵬程拉過她的手,輕輕拍着:
“陌兒,爹終於等到親眼看着你出嫁的這一天了,如果,如果你娘還在的話,她一定比會爹更高興的。”
千陌是穿越過來的,沒見過她娘,所以對她沒一點印象和感情,柳鵬程提起她的娘來,她心裡也沒什麼感覺,所以只是一味地嬌笑着。
柳鵬程沉吟了好久,再次說道:
“陌兒,逍王殿下是個值得你嫁的男人,爹很放心將你交給他,以後有什麼事情,兩人一定要有商有量,不要生氣吵架,他那個人,如果做了什麼事也不會說出來邀寵,他爲你做了很多,所以你們要互愛互諒,和和氣氣地……”
柳鵬程說的雖然是一般當爹孃常說的那些祝福的話,教給她的是夫妻之道,但千陌仍然聽得不甚明白。
什麼叫南夜太初“不會邀寵”,什麼叫“他爲你做了很多”?
千陌奇怪地問道:
“爹,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太初做了什麼或者是說了什麼?”
柳鵬程怕她想歪了,趕緊擺手申明:
“哎,陌兒,你想多了,爹不是有感而發,希望你和他幸福快樂罷了,爹老了,你不要嫌爹囉嗦。好了好了,爹知道你現在恨不得早一點到明天,早早嫁過去,爹就不多囉嗦打擾你了,你早點睡個覺,明天可是又幸福又辛苦的一天呢。”
千陌乖巧地點頭答應:
“嗯,我知道了,爹,你也早點休息,明天的應酬重任在你身上哦。可要記得少喝酒。”
柳鵬程答應了,站起身走出了瓊蕊苑,直到走在院外的花道上,他的腳步才慢了下來。
剛纔他差點將他得來的消息說出來,原來就在一天前,南夜帝和皇太后將他召進了宮。
他剛開始不知何意,還以爲是祝福他的女兒嫁給逍王的事情,結果他只猜中了一半。
他們確實是要對他說有關千陌和南夜太初成親一事,但卻是委婉地勸他,讓他回去做千陌的思想工作,最好能由她主動提出取消婚約,只要她退婚,南夜帝和皇太后會賞賜很大一筆金銀和珠寶做爲補償。
而且他們還說,由千陌主動退婚的話,也是他們給予千陌的一種照顧,這樣算是全了鎮國公府和千陌的面子和自尊。
結果,就在他面對南夜帝和皇太后殷切的目光,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時候,得知消息的南夜太初匆匆趕到了萬壽宮,對着他的父皇和皇奶奶只說了一句話,就將兩人鎮住了。
“如果你們反對我迎娶陌兒,那我寧願放棄逍王身份,自請被貶爲平民。”
南夜太初此話一出,皇太后搖頭嘆氣,說他跟他娘一個性子,愛情看得比什麼都重。
南夜帝本來想要大發雷霆,卻在和柳鵬程對視後,猛然想起了當年的往事,不由陷入了沉思。
南夜太初在臨走前懇切地說道:
“皇奶奶,父皇,太初仍然希望你們能放下成見,在太初大婚那天,能來參加太初的婚禮,給予太初最真摯最深厚的祝福。”
這樣堅決堅定的南夜太初,讓柳鵬程震撼、感動,也讓他佩服,他扭過頭看向南夜帝,從他臉上也看到了同樣的情緒。
如果當初南夜帝能像他的兒子這般執着堅定,或許如今就不是這樣子了,妙弋也就不會有後來的遭遇,也不會去世得那般早了。
一切皆是天意,一切又不是天意,端看遇到的那個人是不是良人罷!
柳鵬程這個晚上,一個人在書房裡坐了很久很久,而在另外一座宅子裡,一個女人一手摺斷了手中的筆,狠狠地摔到地上,咬牙切齒道:
“柳千陌,南夜太初是我的!即便你明天嫁給了他又如何?他最終會是我的!咱們走着瞧!”
*
三月二十八日如期來臨,天還未亮,千陌便被丫環和喜娘們從牀上叫醒了。
她沒睡好,昨晚一想到第二天就要出嫁不興奮得睡不着,數了幾百萬只羊好不容易纔睡着,就又被人叫醒了。
她賴在牀上不肯起來:
“啊,紅翡,墨翠,能不能讓我再睡一刻鐘,就一刻鐘,好不好?一刻鐘後,我保證起牀!”
紅翡噘着嘴控訴她的不滿:
“小姐,我們纔不信你的話呢,你這話已經說了好幾次了,這一刻鐘都變成了三個一刻鐘,你讓我們如何信你!”
還是喜娘經驗豐富,她見千陌只管閉着眼“嘿嘿”笑不起牀,便走上前輕描淡寫地道:
“六小姐不肯起就不起吧,反正大不了只是誤個吉時而已,趕不了早上的吉時,還可以等晚上的,老身查查看,今天晚上的吉時是在什麼時辰,咱們就在那個時候出府。”
說着,一臉精明的喜娘裝模作樣的從懷裡掏出一本發黃的冊子,用食指沾了沾口水,作勢翻看起來。
千陌聽她這樣一說,瞌睡頓時醒了大半。
對啊,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她馬上就要嫁給她喜歡的男人了,怎麼能爲了瞌睡錯過吉時呢!
萬一真如喜娘說的,錯過了上午的吉時,她豈不是得要等到晚上才能出鎮國公府了?那還不讓全京城的人看笑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