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陌在經過綠衣宮女身邊時,差點撲倒在地,幸虧小宮女反應及時,一把抱住了她,然後半拖半拉地,將她拽到了那間更衣室前。
小宮女又叫了幾聲“柳小姐”,她仍不見清醒,咬咬牙,只好單手抱着她的腰,另一隻手推開屋門,拖着走了進去。
繞過進門處的一座巨大的屏風,裡面是間寬闊的大房間,在最裡面靠牆處有一張大牀,垂着青色紗帳,牀上鋪着連枝牡丹花紋錦被。
小宮女費力地將千陌拖到牀邊,擡起胳膊就要將她往牀上扔,嘴裡還嘀咕了一句“柳小姐可真沉”。
雙手才架到千陌的腋下,忽然瞧見原本醉得一塌糊塗的人兒,擡起頭側臉朝她看過來,當即嚇了一跳,手不知不覺地就鬆了。
再然後,不知怎麼的,就換成了她倒在牀塌上,千陌站在牀邊,替她蓋好被,然後居高臨下的盯着她,輕聲哼道:
“想害我?膽子倒不小!我倒要看看你和你的主子在打什麼鬼主意!”
小宮女全身軟綿綿地,使不上勁,想大聲叫喊,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來,只得躺在牀上,睜着一雙大眼恐懼地看着眼前狡猾的女子。
“哼哼,今天幸虧我帶了潯寶給的藥,否則差點就着了你們的道了,你就乖乖地代替本小姐躺在這兒吧。”
千陌彎下腰拍拍小宮女蒼白的臉,將她擺成面朝裡側臥的姿勢,然後悄悄躲在了一角的衣櫃裡。
她要看看,究竟是誰,想要怎樣的害她。
這種藏在現場,親眼目睹藏在背後的人自以爲奸計得逞而她突然現身戳穿陰謀時的表情,應該相當精彩,真令人期待呢。
然而,千陌怎麼也沒有想到,進入這座偏殿的人,居然會是薩曼茲的木圖太子。
難道想害她的人並不是她以爲的那個人,而是這個異國太子嗎?
透過鏤空雕花的衣櫃門,千陌隱約看到一個小太監進來點燃了殿內香爐裡的薰香後,即退了出去,隨後木圖搖搖晃晃地解開腰帶,踢掉靴子,撲到了青紗牀塌之上。
看那情形,木圖似乎也醉得不輕,抱着小宮女直喊熱,要喝水,身上的衣袍也被他扯得七零八落,露出了精壯的腰身和古銅色的肌膚。
千陌蹲在衣櫃裡,也覺得有些熱,有些悶,渾身像被火點燃了一般,燒得難受。
這衣櫃裡不能呆了!
她強撐着費力的從衣櫃裡跳出來,雙腳剛着地,一陣濃烈的薰香飄來,吹散了她僅餘的一絲清明,讓她熱得更難受,只想找個冰涼的物體讓她從那灼燒的難受中解脫出來。
迷迷糊糊中,她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張大牀走過去,似乎那兒就有能緩解她的良藥。
可是,在千陌的腦海深處,又有個聲音叫她撐住,不能再往前走了,要趕快逃離這間屋子。
她有些茫然,快到大牀邊時,她停了下來,咬着脣不知道在抵抗着什麼,好一會,她甩甩頭,雙手撕扯自己的衣衫,又擡起腳往牀邊走,並順勢往牀上倒去。
千陌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旋即,她就倒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懷抱裡有好聞的味道,抽着鼻子吸了吸,喃喃道:
“真好聞,好像梟身上的味道。”
她身上依舊熱得很,雙手不由緊緊攀着對方,將發熱發燙的臉和身子使勁貼上去,宛轉曼吟着:
“梟,陌兒好熱,幫幫陌兒,我要你,梟,我要你嘛!”
南夜太初看着扭來扭去的千陌,嘆了口氣,朝她嘴裡餵了粒藥,抱着她從窗戶躍了出去。
藏在離偏殿不遠的一處假山背後,南夜太初幫千陌將衣衫攏好整理服貼,然後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一邊等藥效發揮作用,一邊低低說道:
“陌兒,你還真是不讓人省心!我要是再晚來一步,你就着了人家的道了。”
千陌吃了解藥,又被帶離薰了藥的偏殿,呼吸到新鮮空氣,很快就從迷離燥熱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睜開眼就對上了南夜太初耷拉的眉眼,發現被他緊箍在臂彎裡,不由掙扎道:
“快放開我,你這個登徒子!不然我要叫人了。”
“噓,小點聲,有人來了,你被人設計了知不知道?”
南夜太初騰出一隻手來趕緊捂住這個小女人的嘴,小聲地在她耳邊將前因簡略講了一遍。
千陌被他捂着口鼻,只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轉啊轉,轉啊轉。
總算想起了之前自己喝多了頭暈,想如廁,後來被小宮女帶到偏殿,她反將小宮女藥倒而躲到衣櫃裡的事,不知怎麼就渾身發熱,想找人紓解,然後後來的事情就不記得了。
想到這裡,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就要低頭往身上看,南夜太初鬆開手,在她耳邊悄聲地說道:
“放心,沒出事,幸虧我到得及時,否則你就主動給木圖獻身了。”
“是他設計的我?”千陌皺眉,她怎麼感覺木圖也中了藥呢。
“不知道,等會看了就知道是誰在背後設計了。”
南夜太初搖搖頭,忽然將她拉到身邊,緊貼着假山石,示意她朝偏殿方向看去。
兩人隱身的假山在偏殿西南角,從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東邊的迴廊上有兩個人正往這邊走來——正是子九弦扶着酒醉的南夜蕙。
兩人身後十來步遠,跟着娜朵,娜朵的身後,居然還吊着魏小芸、柳千紫和幾個大臣的女兒。
南夜蕙倒在子九弦的懷裡,悄悄往身後看了眼,見有人跟來,不覺低着頭彎起了嘴角。
哼,這場戲,看的人越多,效果越好。
柳千陌這個女人實在可恨!男人們都喜歡她,反而對她這個皇室八公主視而不見,真是豈有此理!
她今年都十七了,再不爲自己找個喜歡的人,就要被母妃和父皇指婚,她可不想嫁那些大臣家的歪瓜裂棗。
子九弦就是上天派來挽救她被指婚的命運的,否則怎麼會讓她一見鍾情呢!
“九弦,偏殿好像到了吧?我記得好像這間裡面有牀塌的,啊,頭好暈,快扶我進去,九弦我真是醉得厲害,下次再也不喝這麼多酒了。”
南夜蕙第三間房門前停下,對着子九弦撒嬌說道。
子九弦倒也沒多想,輕輕推了推門,居然開了,便扶着南夜蕙走了進去。
假山後的南夜太初勾起脣角,輕輕地數數:
“一、二、三、四、五,叫!”
千陌瞪了他一眼,心道這人還真是邪趣味,居然幫人數步數。
南夜太初“叫”字剛落音,就聽從偏殿裡響起一聲拖長了音的驚呼:“啊!”
那是八公主南夜蕙發出來的,偏殿外的娜朵和後面的魏小芸幾人聽到聲音,趕緊衝進屋內。
只見南夜蕙和子九弦兩人站在屋子的中間,正朝十步遠的牀上看着,南夜蕙手指着牀上的人,大聲說道:
“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兒?木圖太子,你怎麼能欺負我們南夜鎮國公的女兒!即便你喜歡她,你們也不能在這兒那、那個啊!”
柳千紫適時地捂住嘴,脫口叫出了聲:
“六姐?公主你是說牀上和木圖太子抱在一起的,正是我的六姐柳千陌嗎?”
南夜蕙輕蔑地點點頭,“應該就是你六姐,唉。”
娜朵看着地上散落的衣衫和靴子,正是她王兄今天穿的,不由呆住了,又不方便過去,只急得跳腳大叫:
“王兄,你快醒醒,將衣服穿上,王兄!”
牀上的木圖被兩人叫醒了,他撐着依舊迷糊的頭,一邊調頭朝幾人看來,一邊神智不清地道:
“怎麼回事?你們不要吵好不好!敢打擾本太子睡覺,仔細你們的腦袋!都給我出去!”
子九弦聽南夜蕙一口咬定牀上的人是木圖和千陌,趕緊幾步跨上前,待看清牀上的人並不是千陌時,懸着的心頓時放了下來,同時心裡升起了一絲懷疑,他吸了吸鼻子,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香。
不動聲色地將屋子裡的窗戶打開,撿起地上的衣服丟到木圖身上,子九弦平靜地說道:
“木圖太子,先請穿上衣衫吧,我們去外面等你們。”
南夜蕙不依不饒,依舊刻薄地挖苦着:
“木圖太子,這事你做得可不地道,本公主看你怎麼向鎮國公交待,柳千陌可是他最喜歡的女兒,況且,人家還是兩個孩子的娘,你也太飢不擇食了!若真喜歡她,好歹將她娶回去了再那個呀,嘖嘖。”
木圖稍稍清醒些了,聽南夜蕙嘰嘰歪歪,不由皺眉問她:
“你們怎麼在本太子屋裡?娜朵你怎麼也來了?還有,本太子牀上怎麼會有個女人?”
娜朵急忙說道:
“王兄,八公主說你和柳小姐在……那個,好不羞人,你趕快將衣衫穿上吧,我們在外面等你。”
說罷,她強行拉着南夜蕙離開,回頭見魏小芸和柳千紫等人還在屋裡津津有味地看戲,磨磨蹭蹭不肯出來,她又轉回去將幾人往屋外趕,子九弦也隨在幾人後面走了出來。
娜朵和南夜蕙、柳千紫幾人轉過大屏風,正要繼續往屋外走,卻被人堵在了門口。
南夜蕙不耐煩地擡起頭,正要開罵,卻愣在了原地。
她身後的娜朵、柳千紫等人也在看清門口的人時,齊齊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