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鵬程的追問下,千陌便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柳鵬程邊聽邊皺眉,一直未插話,到得最後,他才說道:
“陌兒,爹理解你的心情,這事擱任何一個人身上都不好受,你回來暫住幾天也好,讓那小子着着急上上火,給他點小教訓。”
千潯在一旁插嘴道:
“外公,我們纔不是回來暫住的哦。娘今天好霸氣威武呢,她寫了封休書扔到太初爹爹的身上,說不要他了,然後帶着寶寶們一起回了外公府裡。”
休書?他的陌兒休了逍王爺?
柳鵬程再次被震驚,他的這個女兒也忒大膽,忒反常規了!南夜國還從未有過女人休掉男人的,況且休掉的還是尊貴的王爺!
這讓南夜皇室的面子往哪擱喲!
讓南夜太初這個逍王爺以後還如何在京城裡混喲!
不過,他轉念一想,又覺得挺解氣、挺自豪的——這個不畏皇權,敢於逆天而行的女人,可是他的寶貝女兒呢!
而且,正好也可藉此機會考驗考驗那個倒黴的王爺,看看他對陌兒是不是真心。
柳鵬程於是豪氣地說道:
“陌兒,你做得漂亮!聽說太初最近寵上了一個側妃,對她好得不得了,這種男人不要也罷!你放心吧,鎮國公府永遠是你的家,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以後,爹又可以經常看到乖外孫嘍。”
這一晚柳鵬程和女兒、外孫聊到很晚,才心滿意足地回去。
第二天,千陌和小包子們睡到日上三竿還未醒來。
昨晚他們陪柳鵬程聊到很晚才睡,加上小包子們不用去上學了,千陌又解決了一直以來懸在心裡的誰是孩子他爹的疑案,所以,母子三人,加上一個小影便睡得橫七豎八,分外香甜。
可是,就是有一些討厭的人,每每在這種時候要來打擾她的睡眠,讓她的起牀氣藉機發作了出來。
“王妃,在下來給小世子和小小姐上課的來了,還請王妃叫醒小世子和小小姐,不要讓他們養成賴早牀的不良習慣。”
窗外迴廊上響起一道溫潤的聲音,是那個請到王府給包子們授課的先生。
紅翡和墨翠見這個先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窗外想要叫醒裡面睡覺的人,不由急了,兩人壓低了嗓音小聲驅趕着這個不識趣的先生。
“走走走,這兒不歡迎從王府來的人,先生您還是哪來哪去吧,吵醒了小姐和小公子們,等會有的你好看!”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可要趕人了!”
紅翡捲起袖子一邊將先生往外拉,一邊小聲警告着。
先生雖然是一介書生,但畢竟比紅翡她們要高上許多,所以雙方便拉拉扯扯,弄出了一些聲響。
千陌實在是無法安靜睡覺了,小包子們也被外面的聲音給吵醒,在聽到先生的聲音時,一骨碌從牀上躍起,習慣性地就去穿衣服,千潯的嘴裡還哇哇亂叫着:
“啊啊啊,要遲到了,快快,寶寶們快點穿衣服,不然先生要打手板心了!”
千陌懶洋洋地坐起來,柔聲道:
“乖寶們,咱們現在是在鎮國公府,不是在王府,娘准許你們今天不去上課,放心吧,沒人敢罰你們的,不過,這覺是沒法睡了,先起牀吧。”
等孃兒幾個穿戴梳洗好,打開門時,先生和兩個丫環已經拉拉扯扯到了院門口去了。
先生終是不敵兩個潑辣的女人,被紅翡和墨翠一路驅趕到了鎮國公府的大門,親眼見到他離去後,她們倆才拍着手,得意地朝回走。
此時的瓊蕊苑裡,被先生成功調走兩個貼身丫環後,一身白袍的南夜太初悄悄出現在了千陌母子面前。
“你來幹什麼?這兒不歡迎你。”
千陌連正眼也不給某位王爺一個,說完就扭頭回了正廳,坐在塌上沏起茶來。
千潯朝南夜太初無比傲嬌地一昂頭,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也扭頭進了屋。
千羽一直對他有好感,自打昨晚知道他喜歡的這位叔叔居然就是讓他們揹負了這麼多年野種罵名的親爹時,對他的感情就變得複雜起來了。
羽小包子不知道是該要恨這個爹好,還是要原諒他,認了這個親爹的好,所以拿不定主意的他只是高冷地看了一他眼,默默地牽起小影的手,兩人也進了屋。
南夜太初自然是要跟進屋的,他好不容易說服小包子的授課先生出馬,這纔將兩個丫環給調開,爲他見千陌掃清了障礙,可不能錯過這個好機會。
千陌見他進了屋,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隨即端起水晶茶杯,吹去上面的浮葉,不緊不慢地吩咐:
“關門,放包子。”
隨着她的話音落下,三隻包子分工合作:離門最近的小影,反身將房門給關上,並將小身板靠在了門上,似乎是不讓南夜太初從這裡跑出去。
千羽一隻手上套着子九弦給他做的那個鎏金青銅圓球,搖晃着這隻手,將銅球耍得呼呼地轉,帶着一臉天真嬌憨、人畜無害的笑容慢慢向他走來。
千羽則將左手伸出,那上面縛着的袖箭筆直地斜向上對着他的胸膛,他的右手則放在了袖箭的機關上,只要輕輕往下一按,銀色的袖箭就會向他射去。
兩隻小包子異口同聲地嬌喝道:
“站住!不許再往前走半步!否則,寶寶們手中的箭(毒藥)可是不長眼睛的哦。”
南夜太初在看見兒子們時綻開的笑僵住了,不由地皺了皺眉,他的兩個親兒子就是這麼對待他們的爹的麼?
這還沒來得及喜悅地相認呢,這倆熊孩子就要對他痛下殺手了!
南夜太初敢怒不敢言,他們是自己的兒子,在這個關鍵時刻,他不能打也不能罵不是?
他還沒得到千陌的原諒呢,此時惹怒了兒子們,對他也沒有好處。
停要走向千陌的腳步,站在原地不敢再動,南夜太初哀怨地朝千陌看過去。
後者看都不看他,只專注地盯着杯裡的茶葉看,似乎茶葉都比他要好看。
這一切,都讓他很受傷,很受傷。
“陌兒我是真誠來道歉的,當年的事情我確實是一點印象都沒有,當時我中了媚藥神智不清也不知道怎麼就將你擄了回去……”
南夜太初生怕千陌不願意聽他的解釋,所以他幾乎不帶停頓地,一口氣就將想要說的話給說完了。
等說完後,直喘了好幾口氣,他才緩過來。
千陌並不看他,而是脆生生地問小包子們:
“羽寶、潯寶,對於這件事情,你們倆怎麼看?”
千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
“娘,不用看!照潯寶的意思,休了太初爹爹,您再嫁給九弦叔叔,咱們一起浪跡天涯去!”
南夜太初朝潯小包子瞪了一眼:這熊孩子,一直對子九弦娶他們的娘當他們的爹有一種奇怪的執念,一逮到機會就想到了他,真真是讓他很頭疼,很內傷!
他又朝千羽看去,這個兒子一直就很喜歡他,和他也最親近,想來在這次的事情上,應該多多少少會站在他這邊吧?
千羽凝眉沉思着——南夜太初發現他這個凝眉沉思的表情簡直與自己是如出一轍,奇怪自己平時怎麼就沒發現呢。
一會後,千羽眉頭舒展開來,聲音清冷地說道:
“娘,羽寶想找太初爹爹單挑!”
千陌端着茶杯到嘴邊的手抖了抖,擡起頭詫異地問道:
“羽寶,你確信單挑打得過這個欺負了孃的壞蛋嗎?”
千羽搖頭,“打不過。”
還好,千羽沒發燒,判斷力很正常,理解力也沒問題,剛纔她是瞎擔心了。
千陌吐出一口氣,眨了眨眼,輕描淡寫地說道:
“嗯,羽寶這個主意不錯,值得一試。這樣吧,你們倆兄弟一起上,狠狠地替娘教訓教訓他,如果他要是敢反抗、敢還手的話,潯寶你就不客氣地放毒藥。”
南夜太初撫額:他是遭了多大的孽,要被這母子三人如此兇殘地、像對待仇敵一樣的對待啊!
不過,值得慶幸與高興的是,這是否意味着只要讓他們開心了,他就能得到千陌和乖寶們的原諒了呢?
只要能讓這三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消氣,讓他做什麼他都願意,何況只是讓兒子們打一頓而已,傷不了皮肉的。
“來吧,兒子們,我絕對不還手,就讓在這裡不動,任你們出氣。”
南夜太初擺出一副任兒子們打罵的神態,爲了配合兒子們的身高,怕他們打不到他的上身,他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反正小包子太小,那點力道只怕給他撓癢癢都嫌不帶勁,誰叫了的陌兒願意這樣呢,他就配合吧。
可是他想錯了,兩隻小包子可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
二刻鐘後,只見盤腿坐在地上的南夜太初已經面目全非,慘不忍睹了。
他的臉兩隻好看的黑眸已經變成了大大的熊貓眼,額頭上是東一道西一道的血痕,臉頰上各有一道清晰的巴掌印,五個小指頭印明晃晃地非常搶眼。
他的整個鼻樑都是青色的,似乎被人重打了一拳所致。
他的兩邊嘴角各流下一道殷紅的鮮血,一直往下滴到了他月白色的長袍衣襟上。
而他的胸前,也被鮮血洇溼了,正在他的心臟位置,紅通通的一片,簡直是觸目驚心,不知道受了多重的傷、流了多少的血,纔會讓他整個前胸都被血染紅了。
他露在外面的手和脖子上,觸目所見全是一道道紅印子,像是被鞭打過所留下的痕跡。
嘖嘖嘖。
千陌看了一眼小哥倆的傑作,忍不住搖頭嘆息:這倆孩子還是太心善了!
她這樣想着,不自覺地就將心裡話給說了出來:
“乖寶們,心軟可是萬萬要不得的!娘給你們創造了這樣好的一個爲娘報仇的機會,你們就打算這樣原諒他了嗎?”
千潯仔細端詳着南夜太初臉上和身上的傷痕、血跡與淤青,揉了揉酸腫的雙手,笑眯眯地說道:
“娘,可他畢竟是太初爹爹呀,寶寶們也不能太欺負他不是?萬一以後他派人來捉寶寶們咋辦?您不是常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麼’?寶寶們也是留條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