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一月十日,剛過完新年(舊曆)。楊廣的生命在大業十四年剛剛來臨的時候,戈然而止,留下一個滿目蒼夷的大隋,到處烽煙四起,一片凋零。
一代帝王就這麼淒涼地走了。雖然保住了全屍,可是卻死無葬身之地,因爲楊廣從沒給自己修過陵墓。
蕭皇后和宮人們拆下幾片牀板,給楊廣和幼子楊杲做了兩口小棺材,然後就讓他們孤零零地躺在離宮西院的流珠堂裡,從此再也無人問津。直到宇文化及北上之後,江都太守陳稜才按照天子禮儀,把楊廣葬在了離宮西側的吳公臺下,總算讓他入土爲安。
當然,這已經是後話了。
在殺死楊廣之後,宇文化及知道已經不能回頭,索性領着人殺了起來。
不過在此之前,必須要選出一位皇帝,因爲宇文化及現在還不能直接稱帝,他也必須演一場政治秀,先推一個傀儡上去,如李淵一般,然後再舉行一個“禪讓”的儀式。這是中國歷史上每一個篡位者必須遵循的規則,無論是曹丕還是楊堅,都是這樣做的。
要先推誰上去呢?
宇文化及想到了楊廣的四弟蜀王楊秀。
蜀王楊秀是隋文帝楊堅五個兒子當中唯一在世的一個,十幾年前就被楊堅罷官軟禁。楊廣即位後雖然沒有殺他,但也始終不讓他恢復行動自由,而且擔心他背後搞小動作,所以每次出巡總是帶在身邊——此刻楊秀就關在江都的禁軍軍營中。
宇文化及覺得蜀王楊秀在目前的宗室親王中資格最老,而且又因長期囚禁幾乎成了一個廢人,所以立他最爲順理成章、也最爲安全。
可宇文化及的提議卻遭到了衆人的反對。
宇文智及提出了另一個人選,那就是年少的燕王楊倓。因爲年少,容易控制。蜀王楊秀當年可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雖說被囚禁,可是他還是怕兄長鬥不過他。
宇文化及同意了。他覺得反正這皇位遲早是他的,誰做皇帝都是一樣,不過裝裝樣子而已。
新皇帝的人選一確定,剩下來的宗室親王就沒有任何存在價值了。
包括隋室的所有親王和外戚,無論老幼全部遭到屠殺。
其中死得最稀裡糊塗的,可能就要屬齊王楊暕了。
楊暕歷來失寵於楊廣,父子之間長期互相猜忌,所以政變爆發當晚,楊廣就曾滿腹狐疑地對蕭後說:“莫非是阿孩(楊暕乳名)所爲?!”而當宇文化及派人準備誅殺楊暕時,楊暕居然以爲來人是父皇所派,故央求說:“且慢殺我,我不會辜負國家!”來人一聲冷笑,不由分說就把他拖到大街上砍了。楊暕至死還以爲是父親楊廣對他下的毒手。
清理完隋宗室,接下來就輪到楊廣的那些心腹重臣了。
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蘊、左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秘書監袁充、右翊衛將軍宇文協、千牛宇文晶、樑公蕭鉅等人,以及他們的兒子,都沒能逃過這場滅頂之災。
該殺的都殺了,該降的也都降了,昔日的輕薄公子宇文化及開始堂而皇之地踏上“攝政”之路。他自稱大丞相、總百揆,以蕭皇后的名義擁立燕王楊倓爲帝,但卻一直把他軟禁在別殿,命士兵嚴密看管,只是讓他在各種詔書上簽字蓋章而已;隨後,宇文化及又任命二弟宇文智及爲左僕射、三弟宇文士及爲內史令,徹底掌控了江都朝廷的軍政大權。
大業十四年一月二十七日,在整頓好江都事務後,在驍果的要求下,宇文化及任命左武衛將軍陳稜爲江都太守,同日宣佈大軍返回長安,帶着傀儡皇帝楊倓、蕭皇后,以及六宮嬪妃一同啓程,沿水路北上。
清河。
天氣依舊的寒冷。
屋檐上,還殘留着未化開的積雪,已經凝成一團。
西風已經漸漸緩和了下來,饒是如此,還是寒冷非常。竹炭熊熊的燃燒,將屋裡烘的一片溫暖。
李靖的聲音響起:“經過這段時間訓練,士兵們的素質大有提高,我想再打過幾場戰鬥,一定能夠成爲一支精銳之師!”
楊浩笑着點了點頭,對於李靖的治軍才能,他是十分放心的,所以在李靖甫來,就將軍事大權交給他,歷史上的李靖確是忠心之人,否則不會想着千里迢迢趕去江都報告皇上李淵欲反的消息。不過,楊浩提出了一個問題,而且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宋老生霍邑一戰,輕易率兵出擊,陣亡於城下,致使霍邑無主將,羣龍無首,很快被李淵攻下;那王世充與李密數次大戰,更有因李密受傷而導致瓦崗全軍崩潰的局面。
楊浩將顧慮說了出來,隨即問道:“二哥,這能做到嗎?”
李靖想了一想,道:“王爺,你是想解決戰場上,傷亡增大後兵不認識官,官不認識兵,尤其是主將被殺死之後的混亂?”
楊浩點頭,這是一個打問題,要不是前段時間楊浩研究了一下李密,還有李淵進兵關中的事情,這纔想到的一個問題。
隋朝時,採用的是自北朝傳下來的府兵制度,各地遍設折衝府,爲組織、訓練的編制單位,管轄兵員八百人到一千兩百人之間,設折衝都尉,副手爲兩位果毅都尉;府下轄四到六個團,每團兵員兩百人人,設校尉爲主官;團下轄二旅,每旅兵員一百人人,設旅帥爲主官;旅下轄二隊,每隊兵員五十人,設隊正爲主官;隊下轄五火,每火兵員十人,設火長。
李靖沉思着,他以前沒有思考過這樣的問題。因爲這個時代的編制,士兵只認識自己的長官,其他的長官他有可能不認識,那麼,某些比較勇猛而衝鋒死掉的長官可能會引起手下士兵的慌亂,從而導致戰場上某個區域的崩潰,甚至,可能影響全局。尤其是統領全軍的大將!
“二哥,我有一個想法。”楊浩笑着道。他想到了方法,可是這還需要李靖去實施。
“哦?”李靖擡起臉,一雙眸子又黑又亮,這段日子雖然忙碌,可是很充實,尤其是他能夠一展抱負,這纔是他最大的幸福。“你說說看。”李靖輕聲道,對於這個多出來的三弟,是不是總是弄些奇怪的想法還有創意。
楊浩吸了一口氣,道:“我估摸着,實行軍銜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軍銜制?”李靖愣了一愣,問道:“何爲軍銜制?”
楊浩愣了一下,想起軍銜制好像還是西方傳過來得,並且產生的時間是十五十六世紀的樣子,不覺笑道:“二哥,我的意思是,對軍隊中不同職務的軍人授予的等級稱號,這樣有利於加強軍隊的組織紀律性,方便部隊的指揮與管理。我的想法是,在軍服上,繡出不同的符號,依照符號便可以確認各自的等級。這樣,士兵若是散亂之時,便可以憑藉軍服上的符號,由一兩個職位最高的將領進行統帥,繼續作戰。”
魏徵還在思考,李靖卻是笑了起來,道:“王爺高見!”隋朝統一全國之後,曾一度推行漢族已經形成的的服飾制度,楊廣更是制定了隋代官服制度,帝王將相各服其服。用顏色來區分官員和平民的衣着,限定五品以上的官員可以穿紫袍,六品以下的官員分別用紅、綠兩色,小吏們用青色,平民用白色,屠夫商人只許穿黑色衣服,士兵穿黃袍。
楊浩想起起源於明朝的官服制度,那時候的文武百官,依據官袍上的圖案來區分官職品階大小。
他頓了一頓,拿出一張信紙,上面滿了字,李靖接過一看,上面寫着:文官繡禽,以示文明:一品仙鶴,二品錦雞,三品孔雀,四品雲雁,五品白鷳,六品鷺鷥,七品鸂鶒,八品黃鸝,九品鵪鶉;武官繡獸,以示威猛:一品麒麟,二品獅,三品豹,四品虎,五品熊,六品彪(小老虎),七品、八品犀牛,九品海馬。
楊浩笑着道:“這是我想出來的,可以繡在文武百官的官袍之上,這樣,就可以區分士兵的官職大小了。”
當然,改革軍服只不過是一個區分將士們官職大小的一個手段,如何有效的讓將士們能夠在兵敗或者是主將陣亡的情況下,繼續戰鬥,這就需要李靖的本事了,衆人又是談論了一會。楊善會、來整兩人表示願意協助李靖將這事情落實。這段時間,楊、來兩人對李靖的胸中韜略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是以甘願位居他下,至於蘇定方,楊浩雖是很看好他,不過目前仍是自己的親衛隊長,他遭到襲擊多次,雖然現在武功不弱,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有蘇定方守護,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