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柳那處聽得蘇長生亂放的狂言,陳氏並沒有大怒,反而平靜得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蘇柳和蘇小對視一眼,兩人的眼中都閃過一道疑問,這莫不是氣瘋了吧?
“娘,你沒事兒吧?”蘇柳小心翼翼地問。
陳氏淡淡地一笑,低頭道:“無事,他便是這樣的人,我算是看透了。”
“娘,你不氣?”
“說不氣,那是假的,但也沒想象的那麼氣,嘴長在他身上,他願意說什麼,旁人還能阻止不成?如今他能怎的,能做的也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罷了。”陳氏冷笑一聲道:“他放的也就是大話,我還真傻得去重新回到那個地方?”
蘇柳聞言露出一記笑容來,道:“娘,你這麼想就對了,真和這種人較真,糟心的還是自己,咱不犯傻就對了。”
陳氏點點頭,抿了一下脣道:“倒是給曹家他們添麻煩了。”
“娘,你放心,我已經吩咐雪落備上一份厚禮送去曹家,相信曹伯伯也會理解。”蘇柳笑着安撫,又道:“倒是娘你,到底是咋想的?娘,我們都希望你幸福,再尋個伴兒吧。”
“沒錯,娘,你要是嫁給了曹伯伯,我看那個人還敢亂嚼舌根不?”蘇小哼了一聲道:“真當他自己是個金山寶山,誰都稀罕着呢!”
陳氏臉微紅,道:“這事不急,先把你的及笄禮辦好了再說。”
蘇柳眼睛一亮,這話是鬆口了。
只要陳氏不抗拒再嫁就好,那麼曹奎還是有戲的,她們也是真希望陳氏再找一個歸宿,先不說斷了那渣貨的念想,就是爲自己,也該再尋一個伴。
察覺到陳氏鬆口,蘇柳很快就給曹明珠透了點風,曹明珠自然會透給曹奎,至於他會怎麼做,那就是他的事了。
七月初十,天氣持續高溫,已經一個月沒有下雨了,但卻不影響蘇柳及笄禮的舉行。
天還沒亮,蘇柳就被陳氏給挖起來沐浴更衣,被幾個丫頭簇擁着浸香湯,足足泡了半個時辰,這才換上吉服,天大亮,蘇柳才用了一碗燕窩羹作早點,下人就來報說觀禮的客人逐漸到了。
曹明珠是最早到的,她和蘇柳交好,自然就被請進蘇柳的閨房裡作陪,而陳氏則去招呼客人。
“你緊張不?”曹明珠很是緊張地看着蘇柳道。
“不緊張啊,爲啥要緊張?”蘇柳表示很不解。
曹明珠的嘴角抽了抽,輕捶了她一下,啐聲道:“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及笄了,是可以嫁人當母親的大人了,你這是裝不懂還是怎的?”
“喲,莫不是有人思,春了?”蘇柳揶揄地取笑。
“你。。。”曹明珠好生鬱悶,苦笑道:“這到底是你及笄,還是我及笄啊,咋我看着還比你緊張呢?”
蘇柳噗嗤一笑,道:“我都是定親的人了,有啥好緊張的,在我心裡頭,我早就及笄了。”
兩世爲人,一算,她都是三十的人了,還有啥不知道的,這要緊張個啥勁,不過是個儀式罷了。
不過,話是這麼說,可真正被宋夫人將那支代表成人用以綰髮的玉簪加插在頭上的髮髻時,蘇柳仍然免不了小激動一把。
成人了,代表她日後行事就更方便,最起碼人家不會看她是個還沒綰髮的孩子就看輕她。
及笄禮既莊重又鄭重,每一個環節,都十分的嚴謹,說辭謝辭,而蘇柳,也做得特別好,小小年紀表現出大氣得體,讓宋夫人眼中閃過一絲激賞。
一個六指農女,舉手投足能有這樣的大氣,落落大方,絲毫沒有鄉下野丫頭的粗魯和小家子氣,這實在是難得。
“你把她教養得很好。”禮成以後,宋夫人看着穿着一身湖藍色新衣裙的蘇柳,真誠地對陳氏道。
自己從小就呵着護着的第一個閨女,已經長長一個亭亭玉立的明豔少女,陳氏是激動的,眼圈紅紅的,聽宋夫人這麼說,忙的擦了一把眼淚,道:“夫人謬讚了,她就是個野丫頭,宋小姐纔是真正教養好的大家閨秀。”
“瞧你,好就是好。日後,她是個有大福氣的人,你就等着享女兒福吧 。”宋夫人嗔怪一眼,語帶雙管地道:“快別哭了,今日是你女兒的好日子呢,我也有好事與你說,快擦擦淚。”
“是我失禮了,夫人還請酒席上坐着。”陳氏忙的笑道。
這時,蘇柳作一副少女的打扮,頭上的翡翠玉簪,晶瑩剔透,十分的搶眼,襯得她整個人比過往都要明豔幾分。
蘇柳的及笄禮,她並沒有請太多人觀禮,就是宋夫人母女,知縣夫人,同齡的姑娘,也就是她和蘇小曹明珠還有宋瑩再並知縣大人的千金幾個罷了。至於男客,宋斐他們自然是前來了的,還有曹奎也是,幾人由陳燁陪着另外開了一桌。
禮成後便是坐席,幾個差不多大的姑娘在蘇柳房中開了一桌,還上了蘇柳自己泡的果子酒,桌上說笑湊趣,好不熱鬧。
“姑娘,姑娘。”霜凝興匆匆地走來,附在蘇柳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衆人很是疑惑,這是啥事?
蘇柳聽了眼睛大亮,道:“你說真的?快,快再去聽聽消息,速來報。”
“哎。”霜凝高高興興地去了。
蘇柳眉開眼笑的,衆人可是看不下去了,宋瑩是個藏不住心事的,第一個就問了出來:“柳姐姐,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有啥好事兒,你也說與我們聽聽唄。”
“對,可不准你藏着。”曹明珠一雙明眸瞪着她,一副你敢隱瞞就有你好看的樣子。
蘇柳卻是睨向她,挑眉問道:“你不知道?”
“什麼啊?”曹明珠不解。
蘇柳抿脣笑,道:“聽說曹伯父託了宋夫人做媒人,向我娘提親呢。”
“什麼?”曹明珠驚訝地瞪大眼。
“我怎麼不知道這事。”宋瑩嘟起嘴,不滿地道:“孃的口風可瞞得真緊。”
“我也不知道爹爹他啥時候去託了這個情的。”曹明珠也很是納悶。
“不知我娘答應沒有。”蘇小心癢癢的。
“我們去偷聽就好了。”宋瑩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轉,狡黠地衝蘇小眨眼。
“對。”
兩人一拍即合,才站起來,蘇柳就叫住了她們。
“娘臉皮薄,你們也是小姑娘家,不好聽這事,快坐着,免得壞了事,我已經差霜凝去打聽了,一會就有消息來。”
曹明珠也附和地說教幾句,兩丫頭雖心癢癢的,但懼於兩人大姐姐的威嚴,只好按捺下心焦了。
正堂,陳氏一臉詫異地看着宋夫人:“提提親?”
宋夫人笑眯眯地道:“曹奎自他髮妻去了以後,就沒有再娶,這些年,也就只有一個老通房伺候着。你別覺着他只心心念念着髮妻,可這不就是證明了他是個重情的人?”
陳氏的臉越來越熱,都快要燒起來了,支支吾吾地道:“這,我。。。”
宋夫人握着她的手,安撫地拍了拍道:“他既能求到我這裡給他作這個媒,可見對你也是用心了的,妹子,你也別當我是知府夫人,我就當你是我親妹子,與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可中?”
陳氏低着頭,心已經亂成了一團,當日曹奎說差媒上門,她以爲他只是說說,誰曾想他竟然悄悄求到了宋夫人那裡。
她不是未經人事的姑娘,可這麼被一個男人鄭而重之的求上門,這在她的人生裡還是頭一回。
“夫人,你說唄。”陳氏吶吶地道。
“咱們女人啊,一輩子就只有兩回重生的機會,一回就是出生的時候,投胎時投到了好人家,攤着了好父母,這第二回,便是選夫君的時候,選擇了對的人,疼你,愛惜你,珍惜你,再生幾個兒女,那便是圓滿了。我說句不中聽的,妹子你是喝着苦水過來的,你前輩子所吃過的苦,我便是不說,你自個也清楚不是?”
陳氏聞言臉色黯然,因爲宋夫人都說對了,沒有好的出身,夫君也選錯了,唯一慶幸的是,生了兩個好閨女。
“你如今這年紀,也就是三十來歲,雖然也有子有女,將來吃喝不愁,也有人養老送終。可子女總歸長大,他們終會張開翅膀高飛,你護不了一輩子,也看顧不了一輩子。兒女大了就會有自己的天地,最後陪在咱們身邊的,其實還是自己身邊的那個伴,那纔是陪你到最後的,你看我說的是也不是?”
陳氏微怔,點了點頭。
“咱女人,最重要的是有個好歸宿,什麼養兒防老都是虛的,最重要的是,有個知熱知冷的身邊人。”宋夫人語重心長地道:“曹奎說了,你嫁過去就是曹家的主母,雖是繼妻,可也是嫡妻,將來若有幸有兒女,也是嫡子女,該你們的,也不會短了缺了。關鍵是,他說了,若你不喜歡,就是一個通房也不納。你覺着如何?”
陳氏真正是心亂如麻,這太突然了,雖然蘇柳和曹明珠都拿她和曹奎的事取笑過,兩個女兒也一直說要她再嫁,可她還真是沒有想過。
“夫人,這太突然了,我,我實在。。。”陳氏有些捉急,蹙着眉,抿着脣道:“我也才和離一年,再嫁這種事,我還真沒想過,您看?”
宋夫人也知道欲速則不達,便拍了拍她的手道:“莫急,他若真有心,難道還等不得。不過,我是當你親妹子才說,曹奎這人,我看他還不錯,你認真考慮一下再給我答覆如何?”
欲速則不達,尤其是陳氏這種性子的人,曹奎想要抱得美人歸,是有得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