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後,兩人到達三水市。
楊啓明直接把車開進了市公安局大院。接着把車鑰匙交給一名幹警,還叮囑他:“馬上出發。”
那名幹警會意地點點頭,接過鑰匙,啓動引擎,就把車開出去了。
範家軒局長已經在辦公室等候多時。
見肖凱和楊啓明進到辦公室,他趕忙起身,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肖凱的手,隨即擡起一隻手在肖凱肩上連拍了幾下說“辛苦了!辛苦了!”然後招呼兩人坐下,並親自爲兩人沏茶。
肖凱沒有像楊啓明那樣急着去端起茶水,而是在範家軒面前攤開雙手,面帶不解的神色問道:“局長,任務還沒有完成,怎麼這麼快就......”
“別急,別急!邊喝茶邊說。”範家軒理解他的心情,面帶微笑打住道。
等肖凱喝了一口茶,範家軒從辦公桌上拿來一份文件,坐到肖凱對面沙發上。
“招你回來有兩件事。一是喜,二是憂。喜,是恭喜你升任市公安局副局長,專管緝毒、刑偵、交警事故科工作。楊啓明接任你的刑偵大隊隊長職務。這憂呢,其實並不是什麼憂。而是任務。”
範家軒看了肖凱一眼,接着說:“我們的行動,似乎已被人覺察,所以急着先叫你回來。現在你馬上要大張旗鼓地幹你的工作。讓那些懷疑這次行動的人打消顧慮。這就是新的任務。所以這任務也就帶着那麼一點‘憂’。”他說話還蠻有意思。
“什麼情況?請局長詳細說來聽。”肖凱炯炯有神地盯着範家軒,又喝了一口茶。
看到肖凱杯裡的茶水就要見底,楊啓明起身再給他加滿水,然後看了範家軒一眼,範家軒點了點頭。
楊啓明即轉過身來對肖凱說:“第一點。有人把你在裡面的情況,用陌生號碼給嫂子楊菊發了一條彩信和一段視頻。彩信是你蹲在地上吃飯,視頻是你半夜睡覺的情景。”
“發信息的人,目的很明顯,就是想看看楊菊有沒有什麼反應,比如哭或者直接到市局來找你等異常的舉動。”範家軒接過楊啓明的話說。
楊啓明繼續說:“還好,嫂子既聰明又冷靜。據她自己說,她確實在自己的房間裡偷偷地哭了一陣,後來她感覺這彩信和視頻來得有些蹊蹺。因爲在這之前,她還看到了同事李曄親自錄製的一段視頻。李曄的視頻裡有你,有我,還有裝修師傅,正往皮卡車上裝修材料。”
“有我?還有你?”肖凱擡手先指自己,又指着楊啓明。
範家軒笑道:“噢!是這樣,在你去執行任務之前,韓書記早就找到一位與你長相差不多的替身,他以你的身份一直在主持隊裡的工作。當然你裝修房子的材料,肯定是‘你’自己親自去買啦!這個人就叫王亮,他現在正坐着你剛纔的車,回平定鄉去了。”
只見肖凱的臉色像是從迷霧中走出來一樣,拍着大腿輕喊道:“原來如此。範局長高,韓老師厲害。”
範家軒只是笑笑,說:“這是狐狸和獵人的較量,就看誰最厲害。”
“發給嫂子的視頻並沒有達到他們想要的目的。因爲楊菊從外表上看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的情緒波動,她像往常一樣正常上下班,照樣過着她正常的生活,照舊與她的閨蜜逛街吃夜宵,依舊興致勃勃地喝她們喜歡喝的酒。繼續吃‘肖凱’給她買的榴蓮。”
楊啓明以十分欽佩的口氣眉飛色舞地描述一番。
“啓明說得一點不錯。楊菊是一個好同志,一個好女人。我們做警察的有這樣的家屬,不僅是你的榮幸,也是我們大家的榮光。”範家軒也連連誇道。
楊啓明又說:“有一次楊菊給我打電話,讓我和你到富萬家超市幫她搬東西。當時我慌了一下,但我還是帶着替身一起前往。到了超市,她沒有對替身表露出任何的疑惑表情,就像平常一樣,將手裡的袋子交給他,然後趁人不注意將那段陌生人發的視頻給我看。這段視頻着實讓我吃一驚。吃驚的不僅是有人已經懷疑到這次行動,更是吃驚於楊菊的冷靜。她從未與替身謀面,但她表露出的神情讓人十分欽佩,戲做得天衣無縫。我們出了超市,正巧又遇到了鄒林,他又到農貿市場買那些邊角碎料的牛肉。當我們同她的閨蜜一起到石板街南口時,楊菊扯了我的衣角,悄聲告訴我後面有人一直在跟着她。我立即藉故拉着替身走進水忠天的那個店鋪,又買了一個情侶飾品,讓替身送給楊菊。楊菊裝着很高興地接過。當我們走到石板街坡頂後,感覺背後的那雙幽靈般的眼睛已經消失。我這才悄悄的告訴她,說你很安全,讓她放心。楊菊聽後,故意轉過身來,手舞足蹈的揚着手中的那隻飾品。其實嫂子,一是爲知道你的情況而興奮;二是確定背後的那雙眼睛是否還在盯着我們。嫂子真厲害!”
楊啓明說完直在肖凱面前豎起大拇指。
肖凱沉思了一下,問楊啓明:“你能確定,跟蹤你們的人是誰?”
楊啓明肯定地說:“應該是水忠天的人,但不能確定具體是誰。”
肖凱問對面的範家軒局長:“那個替身是怎麼找到的?開始韓書記並沒有提及此事。天底下真的還有與我一樣長相的人嗎?”
肖凱臉上露出一絲懷疑的笑意。
“這個問題,韓書記今後會告訴你。”範家軒笑眯眯地說。
肖凱也不再糾纏替身的事,他端起降了溫的茶水再呷了一口,問楊啓明:“龍井案有眉目了沒有?特別是那隻手鐲的來歷。”
“按照你的吩咐,我們進行了一次全面的排查,能夠製作這類手鐲的人是牛場鎮南門街村一位姓楊的大師,那位大師,前不久已經去世......”
楊啓明把調查的前後情況和整個過程詳細的說了一遍。最後他說:“看來這條線索是沒有什麼希望了。”
“牛場鎮?你說製作這手鐲的那位銀匠大師是牛場鎮南門街人?也只有他能做出這麼高超的作品來?”肖凱饒有興趣的問道。
“是的,就是牛場鎮南門街人。石板街上所有金銀工藝店鋪的師傅,都說在整個三水市只有牛場鎮楊氏銀匠才具有這麼高超的手藝。可惜,那個楊氏大師已經過世了,要不然還能查到什麼線索來。”楊啓明露出泄氣的表情。
肖凱心想,未婚妻楊菊也是牛場鎮南門街村人,按當地的風俗,楊菊也應該有一支這樣的手鐲,她姐姐楊雲也應該有這類似的配飾品。雖然平時沒注意楊雲手上戴什麼,但從沒見到自己的女人戴過這類似的手鐲。楊啓明在排查中發現全村那個時段出生的女子中,唯獨楊菊父母沒有給兩個女兒配製這種手鐲,所以就把這兩姐妹給排除了。這個邏輯的推斷看是合乎情理,但肖凱心裡還是有些不安。他又想到歐陽光的事,於是對楊啓明說:“歐陽光那場車禍,你再去查一下,要具體一些。”
他之所以這樣安排,因爲鄒彬在看守所裡說的話,讓他直接感覺到,鄒彬一定另有隱情不便於透露,所以要查一查,而且要求查得細緻一些,儘量能夠找出即便只是一絲的線索都有利於偵破此案。
肖凱突然間又想到了什麼,問楊啓明:“你們又到水忠天**店買情侶飾品?”
“是啊!我只是對你倆表達衷心的祝願而已,沒有其他想法。”楊啓明說。
肖凱又面對範家軒,說:“在龍坪,我也發現類似的飾品,是一位吸販毒犯人私藏。稱是自己用來應急。不久後,那飾品被他打開成兩瓣丟在垃圾桶裡,兩瓣的中間是空心。難道這中間有什麼秘密可藏嗎?”
範家軒一下子也來了精神,對楊啓明說:“把你買的那隻情侶飾品拿來看看。”
楊啓明出去後,很快就回來。他把那個情侶飾品交給範家軒。範家軒仔細地觀察手中這件並不怎麼精緻的飾品,想要扳開,可弄了老半天,怎麼也弄不開。楊啓明見罷,索性拿出水果刀,用力朝飾品中間的黏合處撬起。飾品是被撬開了,但中間不是空的,而是實心,沒有發現他們想要的結果。
三人一直談到晚上七點過,此時室外的天色開始暗了下來。肖凱想到臨走時羅彪悄悄塞給他的那張條子,擡頭看了辦公室牆上的石英鐘。他想,不管怎麼樣還是先給羅彪婆娘打個電話,於是摸了一下手機。
範家軒覺察到肖凱的舉動,似乎明白了什麼,便對肖凱說:“叫楊菊過來,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好好的亮個相,也是爲你接風洗塵。”
肖凱明白範家軒的意思,贊成道:“對,好好的亮個相,讓那雙像幽靈一樣的眼睛失望去吧。”說罷就拿出手機走出辦公室,找個僻靜的地方拔了兩個電話。
七月天的夜,濱江上顯得格外迷人。兩岸上的彩燈閃爍着絢麗的光彩,江中跳躍着層層波光。流淌着的濱江水,就像一首美妙的交響樂曲。街道兩旁樹枝上,掛滿了各式各色的霓虹燈。路邊電杆上的喇叭,一首接着一首地播放着最新的流行歌曲。性子急的轎車司機,時不時摁響催促的喇叭聲。
肖凱、範家軒、楊啓明三人驅車來到濱江邊上的一家小餐館。
這是一家專門經營牛雜的餐館。餐館前後上下、裡裡外外佈置得像農莊一樣。
這裡也是楊菊最喜歡來的地方。在楊菊調到三水市上班工作的第一天晚上,是肖凱帶她到這裡吃了第一餐飯,後來肖凱不在的時候,一旦想出來與閨蜜們打平火,她就一定帶上她們到這家餐館享受這裡的美味和夜色美景。
楊菊早就先在餐館門口等着三人,她已經點好了飯菜,並且都是她和肖凱最愛吃的。
見肖凱他們下車就朝餐館這邊走了過來,在這一瞬間她真的想直奔過去撲在肖凱的懷裡,因爲有近三個月沒見到自己心愛的人了。
但是她控制了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衝動。只是朝肖凱揮了揮手,連聲喊道:“小凱,我在這裡......”
喊聲略帶着激動的嘶啞。
肖凱也是不急不忙地同範家軒和楊啓明並排走了過來,不動聲色,完全像往常一樣的向她揮了揮手。
當走到餐館門口時,肖凱急速地抓住她的手,她也順勢用另一隻手挽着他的手臂,然後把頭緊緊地靠在他的肩上,兩人就這樣默默跟在範家軒和楊啓明的後面走進了餐館。
此時的肖凱明顯的感覺到一串穿心的淚水已經打溼了他肩膀上的衣服,一股暖流直接灌滿了他的心房。
席間,肖凱喝了兩杯九仙酒,就再也不敢喝了。不是他不勝酒力,而是他隨時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因爲他的任務並沒有完成,加上龍井迷案還未偵破,何況楊菊一直在善意的警告他,想要生個健康可愛的孩子,最少提前三個月滴酒不沾,否則她要給他生一個傻包兒子來氣死他。
她這是在說開玩笑的話,也是真心話,是爲他們後代的健康着想。可是九仙酒太誘人,所以楊菊就批准他喝了兩杯。這兩杯可不是那種一錢半兩的杯子,而是能斟上二兩半的塑料杯,他實際已經喝了半斤多。可楊菊卻大開酒量,對範家軒和楊啓明的輪番轟炸毫不畏懼,大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之勢,來者不拒,還頻頻主動出擊。
吃好飯,楊啓明硬是搶着去買單,肖凱和楊菊怎麼也拉不住,範家軒更是要自己去付款,說是要由單位報銷,因爲是爲肖凱接風,開銷是屬於局內正常開支,是完全允許的,但大家都攔不住楊啓明那股野蠻勁。
單位駕駛員早就在餐館門前等候,把範家軒和楊啓明接走了。
楊菊要求去看一場電影,說是挽救一下三個月來擔心受怕的神經。結果兩人看完了一場又接着看了第二場,待第二場結束,時間已經是半夜一點半鐘,兩人相依相偎隨着濱江邊的人行道,朝着石板街的方向,朝他們最喜歡的橋城賓館漫步而去。
來吃飯之前楊菊就已經訂好了房間,還要來了房門卡,還是原來那間房。
兩人順着濱江林蔭道直接往上走,當經過濱江大酒店大門時,看到酒店前停放着十多輛豪車,有勞斯萊斯、奔馳、奧迪、寶馬,有路虎,還有法拉利等。
肖凱知道這些豪車的主人就是水忠天,三水市遠近聞名的首富。
他不屑地瞟了這些車一眼。就在此時,楊菊突然掐住他手臂上的肌肉,低聲說:“小凱,你快看那兩個人,其中稍微高的那位肯定是在市醫碰見的鄒林,站在他旁邊的那人是不是他的哥哥鄒彬?兩人太像了。”
肖凱條件反射迅速地把楊菊拽到一個燈光暗淡的角落,然後朝着楊菊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咦!奇怪了。他怎麼會在這裡呢?”他輕聲疑問道。
也就在這一同時,又看到水忠天和**華一起從酒店裡走了出來,然後四個人神秘地鑽進了一輛路虎車,由鄒林駕車揚長而去。
肖凱摟着楊菊的肩膀,邊走邊想:上午從龍坪出來的時候,鄒彬明明還在看守所,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呢?難道我和楊菊都看錯人了?難道我們都喝多了,眼花了?
不會,絕對不會。他斷定自己沒有喝醉,楊菊也不會醉。她是海量,是肖凱的兩三倍。兩人絕對都沒有醉。
肖凱突然想起了在看守所裡鄒彬身上那股九仙酒的味道,他擡手看了手機上時間,現在是凌晨兩點差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