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龍坪看守所出來,肖凱用兩天的時間,把三個多月來所掌握到的情況,寫了一份詳盡書面彙報,然後把自己分管的工作安排妥當,又讓楊菊請了兩天假,同範家軒局長一起到省廳見韓春生老師。
韓老師說過,待完成這次任務,讓肖凱帶楊菊到省城他家做客,併爲肖凱接風洗塵。肖凱也把老師的話,轉告給過楊菊,並承諾要帶她到省城玩兩天。現在任務已經完成,除了要兌現承諾外,最重要是要當面向韓老師彙報龍坪看守所那天大的秘密。
範家軒局長親自駕車,三人下午一點從三水市出發,不到三點就來到了省公安廳。
在省廳大院裡,範家軒給韓春生打電話後,對肖凱說:“韓書記正在開班子會,叫我們到他辦公室稍候,開完會就過來見我們。”
肖凱讓楊菊在車上等,然後同範家軒上樓來到省政法委書記、省公安廳廳長辦公室門口。
辦公室門虛開。韓老師是不是已開完會,回辦公室裡來了。肖凱心想。
範家軒示意他敲一下門,肖凱輕輕地敲了兩下。不久就聽到細細的腳步聲,從辦公室裡向門口走了過來。
一位留着平頭,一米六八左右的年輕小夥,悄然把門拉開。
“是你?陳協警。”肖凱睜開大眼睛,驚喜地脫口而問。
“是。就是我。在龍坪看守所,我是陳協警。不過在這裡我是小程,程咬金的程,不是左包耳旁的陳。我的真實名字叫程南生,也可以叫我程秘書。”
程秘書自我介紹後,隨即與肖凱熱烈握手,還掄起拳頭狠狠地在肖凱健碩的胸肌上捶了兩下,接着兩人仰頭哈哈大笑了起來。
範家軒開始還莫名其妙,經兩人這熱情的友誼打鬧,才明白是什麼回事。
陳協警,不。程南生程秘書連忙招呼兩人進辦公室坐下,邊沏茶邊說:“韓書記讓我在辦公室等你們,散了會他就過來。”
肖凱呷了一口茶,然後好奇地問程秘書:“你是什麼時候,以什麼理由出來的?”
“比你提前一個星期,理由是協警的工資低,枯燥無味,轉正的機會又很難。所以鄧所長很快就批了,讓他的侄子代替我的位置。”程秘書給兩人沏好茶後,坐到肖凱旁邊說道。
“你充當協警,任務與我是一樣的嗎?”肖凱問。
程秘書答道:“鄧天以及龍坪看守所的問題,早在一年前,韓書記就連續幾次收到匿名舉報信。省廳暗地裡進行過兩次突查,始終查不出什麼漏洞,但廳領導認爲舉報信絕對不是空穴來風,所以就精心設計了這個由你擔任主角的局,而我只是一個配角。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
“保護我?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其實不需要。”肖凱露出一臉的茫然和不解。
程秘書微笑說:“有些事,還是由韓書記親自跟你說吧!”
剛說到這裡,韓春生已經笑哈哈地走進了辦公室。
“韓書記好!”
肖凱和範家軒連忙起身,幾乎是同聲打招呼。
“坐下,坐下。”韓春生說罷,掃視一下辦公室,最後把一雙慈祥友善的眼神停在肖凱身上。
“楊菊呢?怎麼不帶她來啊?不是說好了,今晚師孃要爲你設一桌接風洗塵宴嘛!楊菊不來,可要被師孃罵的啊!”
肖凱聽老師這麼一說,忙恭敬地回道:“有老師發話,學生哪有不敢帶她來的膽啊?她在樓下車上等着呢。”
“好!叫你師孃把她接回家,做個幫手,我倒想品嚐她做菜的手藝,看中醫學院廚藝比賽出來的冠軍是否名副其實。”
韓春生說罷,就抓起辦公桌上的座機撥打電話。
“張老師啊,肖凱和範局長現在我辦公室,你下樓去把接楊菊先回家一起整菜。我們說完事,就回家吃飯。啊!還有,把肖凱給我帶的那壇九仙酒拿出來。今晚我要喝。”
說完又哈哈地笑了起來。
韓春生提到的那壇九仙酒,是肖凱在五年前就給他送來。
當時,是韓老師腰椎間盤突出犯痛,九仙酒含有一百三十六種中草藥,用它浸泡中草藥效果特別好。爲此,肖凱向乾媽討來了二十斤,裝在一個塑料壺裡,專門帶到省城給他老人家用於治病。至今,已經有五個年頭,如果仍裝在那個塑料壺裡,必定已變味,不能再喝。裝酒的時候,是剛烤出來,還是溫酒,沒有窖過,也值不了幾個錢,老人家怎麼還捨不得喝呢?
肖凱心裡這麼想,於是問道:“五年前的酒,老師還放在那個塑料壺裡裝着啊?”
韓春生笑說:“你帶來的酒,師孃當天就買來一個土罈子,一直密封到現在。雖然沒有你家那邊土窖條件,但封存了五年之久,酒一定是正宗的九仙酒了。”
肖凱這才鬆了口氣。
“當年那酒是專門爲您泡中草藥治病之用,至今都還捨不得喝。要是喜歡喝,下次給您帶來一罈真正的九仙老窖。這九仙酒能養骨頭,既舒筋又活血,對身體有保養作用。今後您還是用來泡中藥吧,你的腰病還沒有好呢。”
“好,太好了。”
韓春生笑着走到肖凱和範家軒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程秘書衝了一杯綠茶放在他的面前。他呷了一口茶水,然後面對肖凱。
“先把這次掌握到的情況說一下。”
肖凱看了範家軒一眼,意思是徵求他的意見。
範家軒說:“就朝重要的彙報。”
彙報材料雖然已經寫好,但這是在老師面前,又不是在會議上作彙報,也只能按範家軒的意思說了。
“先說毒品是如何進到龍坪看守所。”
肖凱開始說。
“九監室設有特殊暗道口。暗道口通過監室下面的排污溝,直通監外。這暗道口,就設在臥室內靠左邊牆第一個鋪位下。從表面看,這個鋪位與其它鋪位沒有什麼特殊。但這個鋪位上剛好容納一個人躺下的三塊牀板可以活動,因爲這三塊牀板底下的排污溝裡安裝有先進的低噪音電腦控制電動滑輪。通過遠距離遙控,能使牀板上下自由升降。一旦打開這個暗道,同監室睡覺的人不會覺察。加上牀板底下經常有大小老鼠打鬧,即便聽到了牀下的動靜,都會被誤認爲是那些老鼠的打鬧聲。”
肖凱了頓一下,觀察韓春生的表情反應。
韓春生低頭在做記錄,聽到肖凱停頓,便擡起頭來催道:“繼續說,不要停。”
肖凱繼續說:“暗道口爲什麼一直不被發現?有兩個僞裝可以迷惑人。一是充氣娃;二是那牀四角被固定的墊棉。充氣娃早就在下面的另外一塊牀板上固定好。當睡在牀板上的人緩緩地被遙控電動滑輪往下降的同時,那塊固定有充氣娃的牀板也就同時被推了上來。由於光線不足,又是在牆角邊上,監室裡的攝像頭又被人爲撥弄,看不到這個牆角。這個牆角自然也就成了攝像頭的一個盲區。估計平時巡查的幹部,可能把這個充氣娃誤認爲是原來那個睡覺的人,被它迷惑了。等到出去的人從外面把毒品帶到牀底下,那人又睡在被移下去的那張牀板上,然後又通過遙控慢慢的把人推上來。兩塊牀板在交換之中,由於上面有一牀四角被固定的墊棉作爲掩護,一般情況下無法看出破綻。雖然做得天衣無縫,但這位設計高手忽視了牀下那股陰風。因爲牀下就只有一條通風道口。就在這兩塊牀板上下升降和閉合的那一瞬間,形成一股較大的氣流衝到監室裡來,這股令人噁心的氣流就會被用心的人發現。”
“當聞到鄒彬身上有了一股酒味,我就懷疑,這個人一定有問題。他不可能與鄧天在一起飲酒,鄧天也不敢在看守所裡與一名犯罪嫌疑人飲酒。鄧天也不可能帶一個還正被偵查的犯罪嫌疑人一起出去,這一點原則鄧天是把握得住的。我被保釋出去的當晚,正巧看見鄒彬出現在三水市濱江大酒店門口,所以纔要求再度進入龍坪看守所,目的就是要證實我的判斷是否正確。果不出所料,鄒彬又一次通過那個暗道出去把毒品帶進來。”
“我之所以發現這個秘密,除了那股難聞的陰風以外,還有鄒彬那如雷的鼾聲,給我暴露了這個秘密。他鼾聲停的時候,就是他離開看守所的時間。他一般在半夜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左右出發,也就是在電視停播後的一個小時左右,等他回來的時間是清晨四點到五點鐘。這期間,他通過暗道的時間需要十分鐘左右,在外接他的車子以最快的速度,用一個半小時間到達三水市。在三水市停留大約需要一個小時,加上返程所用的時間,整個往返過程大約就需要四個半小時到五個小時。如果沒有他那與衆不同的鼾聲,這條密道還不一定發現得這麼早。”
“毒品是如何從龍坪看守所輸送出去?三年前,拆舊建新的龍坪看守所投入使用後,鄧天以增加幹警福利爲名,增加了一項業務。就是讓犯人磨紙,手工生產製作祭祀用品。”
“這些祭祀用品有各種各樣的套件。如壽衣、壽褲、壽車、壽房、銀磚、金磚等等。當毒品從這個暗道送進看守所後,先是被放到小食堂消毒櫃背後的一個暗洞,然後再把毒品藏進用犯人做好的祭祀用品裡,最後通過看守所的那輛雙排坐貨車大搖大擺的運送出去,輸送到周邊縣市需要的人手中。這輛車是看守所的車,進出看守所一般都不用查。由於是警車,車上裝的都是死人用的祭祀用品,所以這輛車所到之處,都不會引起公安部門的懷疑。這是一條非常安全的通道。”
“他們爲什麼非要開闢這條暗道?現在不管在是三水市,還是在周邊縣市,對販賣毒品打擊力度都在加大,對各種車輛都查得很嚴。犯罪分子不敢貿然如三年前那樣作案。他們應該通過一番的絞盡腦汁過後,纔想起在包裝上打主意。也許他們認爲,誰會懷疑到情侶飾品裡面會藏有違禁品?又有誰會想到給死人用的祭祀套件裡面有毒品?更不可能有人會懷疑到毒品就是通過戒備森嚴的看守所自由進出。如果不是韓老師安排這次‘出差’,可怕我一輩子也想不到這一層秘密。”
“他們這是在利用人們的一種正常的思維方式,來矇蔽我們的雙眼。居然開闢出這麼一條離奇的販毒通道,通過最不安全的地方得以安全進出。真是膽大包天。”
說到這裡,肖凱打開工作包取出一隻情侶飾品交到韓書記手上。
“毒品就隱藏在這個可愛的東西里面。”
韓春生把筆放在記錄本中間併合上,然後走到辦公桌前打開右邊下面的抽屜,取出一個飾品。
經比較,與肖凱手中的一模一樣。
“對,毒品就藏在飾品的空心裡面。”韓春生斷定。
肖凱接着又說:“就在發現那條秘密通道的當晚,我感覺監室上的觀察窗,突然閃現一道身影。我以爲是鄧天發現了我的行動,後來他又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那道身影是鄧天還是另外一個人,到現在我都還搞不懂是怎麼回事。”
“那是我。”程秘書笑着說。
“那天晚上,我發現鄧天鬼鬼祟祟地朝小食堂方向走過去,就從監控室出來,上到二樓巡查通道,從樓上直接跟蹤觀察。由於走得過快,所以你就看到那一閃而過的身影。我從二樓往小食堂方向望去,看見鄧天站在房角,手裡捏着一個閃着綠色燈光的東西,當時我也不明白他在幹什麼。經你這一提,現在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原來他手裡捏的是遙控器。”
程秘書的話,進一步證實了肖凱正確的判斷。
“龍坪看守所的事,現在已經搞清楚,省廳是不是可以對鄧天採取行動了?”一直不說話的範家軒問韓春生。
“還不到時候。”韓春生說。“情侶飾品裡面的東西是從哪裡來?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堅決從源頭切斷這條奇怪而又膽大包天的通道。”
範家軒有些茫然,他看了肖凱一眼,又問韓春生:“韓書記說的源頭,是不是與這個情侶飾品有關?難道源頭不是在龍坪縣,而是在三水市?”
“說得對。”韓春生肯定了範家軒的說法。
“這三年來,三水市的吸毒人數是一直在下降,可週邊縣的吸毒人數卻在不斷攀升。吸毒販毒人員也抓了不少,但就是查不出毒品的真正來源地。從表面上看,這些縣市的吸毒和販毒很是猖獗,但根本的問題不是在這些縣,而是在三水市。”
經韓老師這麼一提,正符合自己先前的判斷,於是肖凱禮貌地插話道:“這情侶飾品來源於三水市,全國也只有三水市生產這個東西。”
“對。”韓春生說。“三水市雖然連續被評爲‘無毒縣市’稱號,實際上是暗潮涌動。周邊的龍坪、秀峰、南江、柳江等縣都被這暗潮危害。他們這是在玩‘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把戲。省廳也派了幾批人到這些遭受危害的縣進行偵查,都是失望而歸。爲了迷惑做局的人,省裡連年決定給三水市授予無毒城市稱號。將計就計,引蛇出洞。但目前,我們還不能急於讓這條毒蛇過早地出來,還是讓他繼續做他的黃粱美夢。”
範家軒在一旁越聽越覺得玄乎,不可理解。他拿過韓春生放在茶几上的那隻情侶飾品,問道:“如果說,龍坪、秀峰、南江、柳江等縣的毒品都是通過這條暗道獲得,這飾品是生產於三水市,毒品就應該來源於三水市。那三水市的毒品又從何而來呢?難道是那些日漸增長的遊客隨身攜帶進入嗎?這是不可能的啊!”
“源頭就在三水市。”韓春生先把目光投向肖凱,然後盯着範家軒。“還記得三年前肖凱他們堵截的那兩條通道嗎?”
對於三年前的那次“利劍行動”,主要是由剛從省廳調來的肖凱負責。當時身爲副局長的範家軒沒有分管緝毒工作,知道的也不多。但對韓春生的問話,他還是回道:“記得。被端掉的那個團伙,涉案一百多人,是三水市有史以來最大的一起販賣毒品團伙案。肖凱同志立了大功。”
肖凱接過範家軒的話說:“當時,雖然搗毀了那個團伙,但我感覺真正在主宰這個團伙的人,並沒有被繩之以法。他在籌劃一個更大的利益計劃,而這個計劃是以‘暗渡陳倉’來迷惑我們。”
“說得對。他們不僅會使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一計,還以‘掛羊頭賣狗肉’的方法來糊弄我們。”
韓春生說着就提起桌面上情侶飾品的吊線,故意在大家面前搖晃了一下。
肖凱隨即打開自己從看守所帶來的那隻飾品,又從包裡拿出另外一隻連同韓春生那隻,三隻一起打開。
“韓老師的這隻與我從看守所裡帶出的這隻都是空心,而楊啓明從石板街一家**裡買來的這隻卻是實心。他們這是在玩‘障眼法’。”
聽肖凱這麼一說,韓春生滿意地點頭。
“所以我們現在還不能驚動這條仍處於冬眠狀態的大蛇。”
韓春生加重語氣。
“你們現在的任務是以情侶飾品爲線索,去搗毀這起害人計劃得以進一步實施,揪出真正的幕後操縱者,徹底乾淨地消滅這個團伙。”
“是,一定完成任務。”肖凱和範家軒幾乎是同聲應答。
“韓老師,學生這次‘出差’,有些事還是弄不明白。想向您請教一下。”肖凱問。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就是王亮替身的事。對吧?”韓春生笑道。
“對。學生真是疑惑不解。老師怎麼知道平定鄉還有一個與學生相貌特別相似的幹部呢?在‘出差’期間,他代替學生主持刑偵隊工作,怎麼不被同事懷疑?他是一個民政幹部,又怎麼熟悉刑偵工作?”
肖凱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韓春生一直欣賞這位學生具有一種不恥下問的蠻勁。
他微笑道:“王亮相貌與你的確相似,也不是完全相像,但通過化妝師的精心點綴,最終與你的相貌就沒有多大的差別了。在決定通知你執行這次任務之前,王亮已經被秘密請到省廳特訓處進行爲期一個多月的培訓。在訓練期間,他不僅熟悉了你的工作業務,同時對你的一言一行和生活習慣都模仿得很逼真。王亮是一名退伍軍人,他的體能素質和心理素養都過硬。在部隊期間曾經參加過緝毒行動,對打擊販賣毒品有一定的經驗。所以他是你替身的最佳人選。有了替身,你的工作就更好開展,你的安全也得到保障。”
韓春生看了程秘書一眼,又說:“程南生的情況與你一樣,他也有替身。他的任務就是保護你的安全。”
韓春生的話讓肖凱恍然大悟,同時從內心深處,感激這位像父母一樣,一直關心和愛護自己的長輩。
“鄧天之所以不爲難你,也是韓書記通過其他渠道,請人跟他打招呼。另外,楊啓明還給鄧天買了兩條軟中華煙。當然煙是由局裡報銷的啦。”範家軒也在一旁補充道。
“感謝韓老師,感謝範局長,同時也感謝小程秘書。爲了我,國家花費了這麼多人力和財力。聽到這些,我心裡都有些不安來了。”
肖凱真誠地說出自己心中感覺。
韓春生笑道:“這叫做有備而無患,以防不測。你這次任務完成得很好,我要爲你請功。但必須在完成情侶飾品案偵破任務後,一併提請。”
肖凱倏地起身,做一個標準的敬禮,響亮地回答道:“保證完成任務。”
在座的人都開心的笑了起來。
這時,一直在旁邊做記錄的程秘書,把嘴湊到韓春生身邊。
“韓書記,張老師來了兩次電話,說是飯菜都做好了。”
韓春生聽罷,一邊收下記錄本和筆,放進辦公桌的抽屜裡,一邊樂哈哈地說:“走,喝九仙酒去。”
肖凱看了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過了,廳裡的人早就下班走了。
四人走出省公安廳大門,直走百多米,往左拐,再走兩百米就進入了“警苑小區”。
這是一棟90年代修建的職工宿舍,步梯房。從樓下擡頭往上看,各家各戶的陽臺都擺放着用鋼條箍起各式各樣的花盆。這八月天,樓房上一層接着一層開滿了各種花草。花花綠綠,爭奇鬥豔,甚是好看。
韓春生老師家住在三樓。雖然光線有些暗,但打開日光燈後,便顯得亮亮堂堂。客廳大約有三十個平方米,地面鋪的是馬賽克瓷地板磚。客廳裡擺着兩張長沙發,沙發的對面是一臺舊式三十二英寸長虹牌電視機,電視里正在播放晚間新聞。電視機旁邊擺放着一盆足有一米高的翠竹。這盆翠竹可以反襯出主人的高節清風。茶几上擺放着水果、乾果,還有水果糖。
見四人終於走進家門,戴着眼鏡的張老師滿面春風地把客人迎到沙發上坐下。楊菊腰上繫着花色圍裙,連忙給他們倒茶水。隨着茶葉在杯裡的滾動,室內頓時飄滿了毛尖茶的香味,令人心曠神怡。
“凱哥,過來幫個忙,把餐桌架上。”
聽到喊聲,肖凱連忙起身來到陽臺同韓春生老師把一張四方桌擡到客廳的正中間,然後把四面的扇形板塊扳上來,再抽出下面的墊片扣緊。原先的四方桌經肖凱這一弄,就變成了一張大圓桌了。
韓春生拉開木製櫥櫃最下面的抽屜,拿出六個玻璃酒杯,分別擺在圓桌的四周。張老師和楊菊也把做好的飯菜搬上桌。不到一兒工夫,桌上便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有紅燒帶魚、麻婆豆腐、紅燒肉、辣子雞、花生米、涼拌番茄、涼拌米豆腐等,大概十二三盤。
肖凱知道,桌面上的菜,大多是楊菊的拿手好菜。
韓春生把放在特製竹筐裡的土罈子也搬到桌面上來,招呼大家圍桌子坐定,然後對肖凱說:“凱哥,把酒打開,今晚我們要痛快地喝,美美做他一回神仙。”
在家裡,韓春生就喜歡稱肖凱叫做“凱哥”。因爲,他不會忘記肖凱在讀大學期間,班上同學都是這麼叫他。後來到省刑偵總隊上班,廳裡的同志不論大小也都喜歡這樣稱呼他。這是大家對他的一種喜愛,更是一種由衷的尊敬。他韓春生也感覺這麼稱呼比較自然,順口。
張老師和楊菊把腰裙解下,也坐了上來。楊菊挨着肖凱而坐。肖凱給每人面前的杯子都斟滿酒。
韓春生見萬事已經具備,舉起酒杯朗聲道:“今晚就用凱哥的酒爲肖凱接風洗塵,也爲他的未婚妻楊菊壓壓驚。同時,也爲了下一個新的任務餞行。請大家舉杯。”
一桌人齊刷刷地站起來。韓春生伸出手中的酒杯,輕輕地與每個人碰上,然後把酒杯貼上嘴脣,細細地抿一口。他這一抿,臉上先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接着是回味無窮的醉美神態,最後仰起頭,把酒一飲而幹。連聲讚道:“九仙酒!喝了九仙酒,能活到九十九。好酒!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