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流言還在繼續,只是流傳的越發的隱秘了,外面的公共場合根本不敢說一聲有關於這件事的事情,甚至熟人碰面也不過是閉着嘴巴點點頭便匆匆離開,連互相問個好都不敢。
於是雲京便營造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安靜的白天,如此的情況連續了整整三天,禁衛軍三天三夜魔鬼般的監視和捕殺,讓整個雲京處在了一種極端的壓抑當中,然而越是壓迫,雲京的平民便越是對這個流言感到好奇並且對這件事感到了怨恨。
流言總是越打壓越顯得神秘和讓人好奇,於是在怨恨和好奇心的驅使下,許多老百姓們總會在關了門和夜深人靜的時候,瞧瞧的躲在被窩裡談論。
於是,強悍的禁衛軍便開始顯示出了他們的強大手腕,開始有人在夜半時分被抄了家,滅了門。
老至七八十歲的老人,小至五六歲的孩童,都無辜的死在了禁衛軍的刀下。
怨,怎麼能不怨?有多少無辜的親人就死在了那把無情的刀下?
恨,怎麼能不恨?有多少個美好的家因此而失去了親人,父母,兒女?甚至是家破人亡?就因爲一個茶餘飯後的聊天?就因爲一個不知真假的流言?哪怕流言的對象是當今的皇上,可是至於這麼斬殺那些什麼都不懂的單純的老百姓?
雲京數萬無辜百姓的怨聲載道讓朝臣再也看不下去,不止老百姓感到怨恨不滿,便是那些大臣們,也一個個再也無法忍受,開始在早朝的時候,上書指責。
蘇矜藝這些天不止一次讓木舟出去打聽消息,只是越是聽到這些荒唐的消息,蘇矜藝便越是不明白。
和傅麟揚的接觸並不算少,留給蘇矜藝的印象雖然不怎麼好,但也不會是會做出這等荒唐的事情的人。傅麟揚雖然不聰明,而且自大暴躁,但能穩穩當當的坐上那個位子,即便是不怎麼聰明,也不會是一個會自掘墳墓的傻子。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非要弄得如此天怒人怨、民怨沸騰?
她不相信只是單純的一個心虛而已。
那麼又是什麼原因呢?蘇矜藝不知道,她只知道,因爲這件事情,不但是民怨,就連那些大臣們,也一個個憤怒不已,哀聲載道,甚至有一些剛烈的大臣因爲朝會的時候上訴語氣不佳,已經被革職查辦。
甚至還有大臣被當庭斬首,抄家流放。
現在已經不再是平民百姓的事情,就連官員們也都草木皆驚。
有信邪的人甚至偷偷的說,皇上這是中了邪。
可蘇矜藝不信,在木舟偷偷告訴她這件事的時候,她也不過是一笑置之。然而這樣的說法,卻很快被傳了出去,並且引起了許多人的猜測。
上次太后不正是瘋了嗎?
或許皇宮中,真有邪靈的存在?
於是,皇宮裡的宮女太監們,也都開始戰戰兢兢了起來,甚至有太監宮女偷偷託採辦的太監幫忙帶了些紙錢香火進去,於是這件事很快讓皇上知道,又引起了一番殺戮。
越是有人死在皇上的手下,皇上中邪的傳言便越是讓人置信起來。
在不少猜測和滿目的尋找解決方法的時候,終於有人去請不肯出面的四大元老,卻得來了玉御史的不願理會。甚至,有人傳道,玉御史已經像皇上提交了請辭,準備告老還鄉。
玉御史乃三朝元老,從二十多歲當官至今,也已經四十年,六十多歲的玉御史滿頭華髮,此刻辭官也算正常。只是早不辭晚不辭偏偏在這個多事之秋辭官,卻也從正常變成了不正常。
更加不正常的事,就連刑部尚書和禮部尚書,也紛紛上交了請辭,理由都是年歲已大,不能勝任,打算告老還鄉。
四大元老辭了三個,留下一個還是因爲女兒是太后,雖然很少出面卻算得上是權勢滔天的孫國公。於是乎臣子們便都紛紛猜測,幾位元老們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一時間那些但求自保的大臣小臣們,也開始效勞幾位元老,辭官的辭官,告病的告病,又或者有捨不得辭官卻又怕死的,想辦法將自己貶了,遠遠的離開了雲京。
一時間滿朝動盪,皇上更是愁雲滿面了起來。
朝廷的動盪多多少少總是會讓下面的老百姓跟着遭殃,但是這次卻意外的造福了一方老百姓,至少那猶如幽靈般的禁衛軍便是在這個時候撤了下去。於是因爲數起流言而變得敏感的老百姓便又開始紛紛猜測,皇宮中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纔會讓皇上如此緊急的召回了禁衛軍。
蘇矜藝得到這些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流言傳出的第五天,也是傅麟胤被關的第十天。
從三皇子逼宮刺殺到現在,皇宮就沒有真正安靜過,不但是皇宮中,就是雲京,也不曾安靜下來過。而同樣的,蘇矜藝也讓最近的事情,給磨得消瘦了不少,就連好不容易養得面色紅潤些的蘇停雲,也飛速的瘦了回去,回到了那瘦不拉幾的可憐模樣。
蘇停雲去找蘇矜藝的時候,蘇矜藝正在房中坐着發呆,說是發呆,或者應該說是在想着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情。
事情的急速發展,讓她無法消化,不但瘦了很多,就連眼眶也因爲長久失眠而帶上了一圈黑紫黑紫的黑眼圈。
蘇停雲在姐姐旁邊坐下,說笑了一陣後,這才盯着姐姐道:“姐姐莫要爲世子擔憂,停雲看他可不是那種這麼簡單就失敗了的人。”
蘇矜藝又怎麼會不知道?只是相信他不會出事是一回事,擔心他會不會吃虧吃苦,卻又是一回事。蘇停雲心中清楚姐姐的想法,於是又道:“若停雲所料不錯,只怕皇上挨不了多久了,或許明天,或許幾天後,一定會開始對幾位皇子下手。”
蘇矜藝愣了愣,蘇停雲安慰的笑道:“這次下手,成功了二皇子和世子死,失敗了,那麼世子便能回來了,只是世子又豈是那麼好對付的?所以姐姐放心的在家中等着世子回來吧。”
蘇停雲的猜想並沒有錯,第二天的時候,蘇矜藝便聽說了幾位皇子的府邸出事的消息。更聽說二皇子的毓王府中,下毒的賊人被當場拿下。
下毒……蘇矜藝冷笑,沒想到傅麟揚連下毒這麼拙劣的招式都用了出來。
不過想來,他也是被逼無奈了。此刻在朝廷中說的上話的幾位元老一直在鬧着要給先莊懿太后一個公道,又用告老逼着他,他批也不是,不批也不是。顯然在那種亂七八糟的時候,掀起二皇子這等事情,顯然也是不明智的,或許,還有可能朝中大臣臨時倒戈,站在了二皇子的身邊。
於是,他畏懼了,他只能現將事情壓着,等着最好的時機。
可是到底是他的兄弟,無緣無故的關着也不好,他還必須儘早的解決,於是,下毒,刺殺這等卑鄙拙劣的招式也出來了。
招式儘管很是拙劣不堪,然而他的收穫卻也不少,聽說六皇子昨夜就暴斃在了一碗蔘湯下,而這碗蔘湯,還是他的愛妾親手熬了好幾個時辰,親自端給他的,聽說那小妾是因爲六皇子以強搶民女的手段將她捉到了王府中,而怨恨下毒手,這可是六皇子的不是了,和他傅麟揚沒多大的干係。
而二皇子府邸中下毒雖然被活捉,可是那小丫鬟卻是因爲處處被人欺壓,對王府強烈不滿,所以纔打算在井裡下毒。
都是很好的藉口,很好的理由。可是有沒有人信,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傅麟揚也不需要他們相信,最後的結果纔是他最想要的,只可惜二皇子沒死成,不過能死了個同樣野心勃勃的老六,也算不錯了。
下毒案件就這麼輕描淡寫的過去了,流言也隨着時日的過去漸漸安靜下來,只是朝中大臣心中,或多或少還是存在着懷疑,只不過迫於皇上動不動就殺人的手段,到底沒人敢去開這個頭,質問這一件事。而請辭這件事,皇上也輕描淡寫的準了一些無關重要的小臣,並趁機準了一些心懷不軌,不站在他那邊的大臣外,又趁機升職了幾位屬於他的親信,於是事情便慢慢安靜了下來。
第三天早朝的時候,看着下首那些規規矩矩的大臣,他滿意的將幾位皇子的事情提起,先是說了三皇子的事件,這才又道:“出了這樣的事情,朕也心痛,皇位的事情,他們若真想要,當初便可以向朕提起,朕自會稟明瞭父皇,只要父皇認可,朕無異言。可是他們什麼也不說,卻在朕登基之後突然發兵,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們都是朕的親手足啊!朕的心,怎麼能不痛不恨?”
朝下大臣皆都低眉斂目,將頭儘可能的低下去,皆都保持沉默。
皇上如何他們怎麼會不知道?當初三皇子被抄家問斬,連還在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過,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更何況昨日六皇子死得不明不白的……
只是皇上怎麼說,他們便怎麼聽就是。
皇上又道:“三弟去的時候,曾向朕說他後悔了。希望朕能原諒他,並又和朕說,二弟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