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惜。”傅麟胤對着蘇矜藝露齒一笑,伸手將蘇矜藝手中的毛筆拿過,低頭畫了起來。
傅麟胤的那一抹笑,讓蘇矜藝愣住了。她還從不知道,傅麟胤真正笑起來,居然會有梨渦!她忍不住盯着傅麟胤愣住了。
陡然,傅麟胤的臉在她面前放大,那似笑非笑的眸子也閃爍着清亮的光,她似乎可以看見那梨渦,正隨着咧開的嘴角,越來越深,不知過了多久,便聽傅麟胤叫道:“藝兒?藝兒?你看,這樣可好?”
蘇矜藝猛地回神,當下臉便紅得通透了,熱乎乎的,也不敢再看傅麟胤,只是低頭看向那張宣紙。
那被她無意畫出來的一道直線,已經讓傅麟胤修成了樹枝,上端還補上了另外一端,留有飛白。下端又勾出了幾枝細小的枝幹,上點出了幾點新蕊。
而後上方,大朵的紅梅爭相開放……
那紅梅豔麗的開放着,蘇矜藝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聞到了梅香。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到了另一端正空着一大片的紅白,拿過了傅麟胤手中的筆,一俯身便飛快寫了起來。
傅麟胤的眼睛一瞬間也亮了,順着蘇矜藝飛揚的字向下看去,一字一句的念道:“夢裡清江醉墨香,蕊寒枝瘦凜冰霜。如今白黑渾休問,且作人間時世妝。好詩,好詩!”
蘇矜藝將筆遞給他,笑道:“既然是好詩,自是不可無名,還請大畫家給提個名如何?”
傅麟胤自然不會拒絕,沉吟了片刻,接過蘇矜藝的筆,又蘸了蘸墨,兩個字飛揚跋扈的便躍然出現在了紙上。
“墨梅?”蘇矜藝唸了聲,看着那一副全部由黑墨做出的畫,笑道:“你這名字,倒也合適!”
傅麟胤微微斂了斂眸,從紙上收回目光,看向蘇矜藝,淺笑道:“‘醉墨香’,‘白黑渾休問’。你的難道說得便不是墨梅麼?”
蘇矜藝不與他辯,當下也是抿着嘴淺淺的笑着。傅麟胤扔了筆,正打算讓紅鶯拿着去裱起來。卻突然發現這裡正被禁足着,當下蹙了蹙眉,道;“你且在等等,很快便能出來了。”
說着,他忍不住想起現在外面不知道該有多亂呢,便笑道:“今夜裡,我可是幫你小小的報復了一下害你的人,你可開心?”
蘇矜藝愣了愣,想起傅麟胤正值新婚之夜,問道:“你大喜之夜不去好好享福,來這裡就是爲了幫我報仇?”
“是也不是。”傅麟胤含糊的回了句,見蘇矜藝蹙着姣好的秀眉,正一臉疑惑,忍不住一捏她小巧的鼻子,道:“你也不用多想,我只是煩着她們,不想看她們那亂七八糟的把戲,跑你這裡躲躲清靜。”
蘇矜藝也能猜出個大概,笑道:“有美人爲你爭風吃醋,你還嫌煩了?”
說完,蘇矜藝忍不住一蹙眉,心中也覺得自己這話……也忒酸溜了。她抿着嘴在心中嫌棄了自己一番,便見傅麟胤蹙着眉頭,疲憊的晃了晃腦袋,不由得擔心道:“累了?要不你先去牀上躺會吧。”
傅麟胤也真的累了,不客氣的上了牀,一扯蘇矜藝笑道:“你也上來吧。”
蘇矜藝猛地看向正在牆角的榻上坐着的紅鶯,臉頓時又紅了,從傅麟胤手裡抽出自己的手,連連道:“我不用。”
那邊紅鶯也紅了臉,道:“夫人放心,我不看!”
這話不說還好,她這麼一說,蘇矜藝的臉,更是要滴血了。倒是傅麟胤不止是想到了什麼,哈哈大笑了起來,捏了捏蘇矜藝的臉蛋兒,笑道:“就是啊,你家丫鬟都說了不看了,你害羞什麼呢?”
蘇矜藝頓時怒目瞪眼,扭過頭決定不理他。傅麟胤靠着牀頭,伸手攬過她的腰,將人一扯,讓蘇矜藝順勢坐在了他的身邊,摟着人兒,疲憊道:“別動,讓我靠一會。”
蘇矜藝頓時身子一僵,也不動了,只是看向了紅鶯。果然紅鶯那小丫頭早就在牆角縮成了一團。
傅麟鵬哂笑道:“害羞啥?咱有沒幹什麼壞事兒,怕什麼呢?”
蘇矜藝瞪眼看他,他住了口不說了,沉默了一會,道:“那幾個商人的事情,我也照你說得辦了。那些女子和打手果然都怕死,當下便認了罪,也簽了認罪書,第二天一大早跪在他們門口認罪道歉去了。”
蘇矜藝點了點頭,問道:“那可逼問得出是誰吩咐的?”
傅麟胤皺了下眉頭,搖頭失望道:“那是幾個小混混,問出來之後,我便馬上派人去找他們,可是卻找不到人了。就好像消失了一般,怎麼也找不到。”說着,又嘆息道:“估計是找不到人了。”
蘇矜藝驚訝道:“怎麼會?”
傅麟胤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你心計雖然多,可是這人世間的黑暗你卻沒遇見多少,自然是不懂,有些人是爲了達到目地,可以不折手段的。那幾個人,只怕是一逃出城便讓人滅了口了吧。”
蘇矜藝皺了皺眉頭,傅麟胤也不打算多說,轉而又道:“可惜,那幾個江湖人,隨着這事情出事後,也都消失了。”
消失了?蘇矜藝也有些驚訝,卻是笑道:“估計是同一批人安排的,另外兩批人出了事情,這一批也不敢出來了吧?”
傅麟胤點頭贊同道:“是啊,不敢出來了。”
蘇矜藝轉而又想起那吟詩的事情,問他有沒有把詩詞記下。傅麟胤點頭說有,伸手往懷裡一摸,才發現換了喜服,他便沒帶在身上了。可惜到:“我放在了書房裡了。”
蘇矜藝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問道:“那世子可記得他們所吟的詩,是哪一些地方的詩詞?”
哪一些地方?傅麟胤一點就通的道:“我記起來了,那一些詩詞,其實還算不上詩詞,都是些小地方的打油詩,偶爾有一兩首有些許名氣的詩也都是南方那邊的。”
蘇矜藝抿嘴微笑,傅麟胤便已經道:“明日回去,我會讓人去查查,那都是那些地方的打油詩。”說着,傅麟胤佩服道:“你這丫頭,是怎麼想到的?”蘇矜藝便笑道:“你說他們都是江湖人,現在江湖人並不多,有的那麼幾個有名氣的,自然不會來做這等事情,沒什麼名氣的,不過是一些小地方出來的打手罷了,都是沒什麼知識的人,會什麼名詩名詞呢?能出口吸引人的,只怕都是一些他們家鄉膾炙人口的打油詩罷了。”
傅麟胤聽罷,直點頭贊同,又摟着人笑道:“果然是蕙質蘭心,母親把你送給我,真是對極……”
這話是誇獎,傅麟胤真心的一句話,卻讓蘇矜藝的心痛得一顫,只覺得被人劈開了一般。她擡眼看向傅麟胤,眼眶酸脹賬的難受極了。她很想問問他,她在他心中,真的只是王妃送過來的一個丫鬟嗎?
傅麟胤讓蘇矜藝看得一愣,問道:“怎麼了?”
蘇矜藝低頭,眨了眨眼睛,忍下心中的難受,再回頭已經是燦然一笑,道:“沒有,矜藝就是開心,能幫到世子,這就好……”
傅麟胤淡淡一笑,心中卻明白,這根本不是蘇矜藝此刻所說的一般。但是他說錯什麼了嗎?他擰眉想了想,沒想通,也就放棄了。摟着她道:“我們睡吧。”
蘇矜藝淡淡點了點頭,卻沒有躺下,先伺候着傅麟胤躺下後,等着他睡去,便起身在桌旁坐着,呆呆的看着那墨梅。一邊卻忍不住想到,今夜新婚之夜,傅麟胤沒有去沈燕平那邊,明日起來,又該鬧得多嚴重?
她卻是不知道,沈燕平沒等到傅麟胤過去,早便忘了新娘子該有的矜持,帶着蘭煙翠煙去了王妃那裡哭訴去了。
很快整個馨德院便鬧騰了起來,僕從找遍了整個院子,卻只找到了昏倒在牀的三公主,怎麼也找不到傅麟胤。就連早早睡下的蘇柳琳便被鬧騰起來,在正房大堂候着,等着王妃的傳問。
只是,誰也不知,三公主便王妃叫進房中之後,便哭着被送回了皇宮。
任誰也不知道,王妃那個時候的話,是怎樣的絕情乾脆。
第二天一大早,傅麟胤便又從窗口出去,回了馨德院。
馨德院喜事過後,便只剩下一片狼藉。丫鬟僕從們正手忙腳亂的收拾着東西,一見他回來了,連忙扔下了手中的東西,一邊小跑着進去後院,一邊叫道:“世子爺回來了……”
傅麟胤讓這舉動嚇得愣了愣,這才苦笑着進去。
已做新婦打扮的沈燕平已經笑着迎了出來,居然也沒有鬧脾氣,只是笑着扶着他,道:“回來了?快點回去梳洗一番,我們還得去向公公婆婆敬茶呢……”說着,又回頭吩咐跟在後面的蘭煙翠煙道:“趕緊回去備水,世子要梳洗。”
傅麟胤一直觀察着沈燕平,這時候對沈燕平這般倒是心中滿意,卻也覺得她這般,可不像是往常那刁蠻的小郡主啊。他衝着要回去備水的蘭煙道:“不用備水了,我簡單的梳洗一下就可以。現在時候也不早了,一會遲了可又該讓母親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