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恆瞪了瞪眼,似是有些惱火地癟了嘴,氣鼓鼓地說道:“小姐還要跟那個姓梅的做生意?”
“你不是一向挺怕他的嗎?”見玉恆生氣,羅衣不由笑道:“我還記得,在他面前你都不怎麼敢出聲的。”
“那是……那是因爲他不是好人。”玉恆搶過契紙放到一邊,“小姐失蹤的事情他一點忙都沒幫上,那個候四也是做混混的,應該跟姓梅的認識的,姓梅的也沒來救小姐。”
“人家又不知道我被人擄去,而且,就算知道了,又哪是能那麼輕易地知曉是誰做下這事的?你要人家幫忙不是強人所難嗎?”
玉恆還想說什麼,鼓了眼粗喘了幾口氣,然後惱怒地坐了下來,重重地嘆道:“我真不明白,小姐爲何要維護着那個候四。範廣話不多,但是人應該很聰明的,自然知道怎麼避過候四。小姐這是白白放過一個壞人……”
羅衣沉默不語,徑自繞過玉恆舀回了契紙,逐漸修改,反覆琢磨。玉恆討了個沒趣,懨懨地坐下,連練字都沒心情了。
她就是不懂爲什麼小姐要瞞着候四擄她們而去這件事情?這件事有什麼好瞞的,候四那種人就應該被抓起來,不然以後說不定還會有更多的人被禍害。小姐這樣……對了,有個字叫“放虎歸山”,就是這個意思!
“玉恆,乖乖練你的字,明日我們去羅衣坊看看。”
玉恆正腹誹着,耳邊忽然傳來羅衣的聲音。她立刻轉過頭有些驚訝道:“小姐你說什麼?”
“沒聽到?”
羅衣輕輕一笑,柔軟的身體忽然往後一仰,扶着額緩緩說道:“我說,我們去羅衣坊看看。回來幾天了,好歹要也要去晃一圈。不然大家都以爲我這個東家消極怠工了。”
玉恆忙答了是,羅衣卻仍舊扶着額沉吟着,良久才輕聲地道:“玉恆,太太並沒有上報官府我失蹤的事情,便是不想暴露我們的身份,你可明白?”
玉恆一愣,然後緩緩點頭說道:“是,小姐。”
“既然事情沒有過到官府那兒的明路。我們又能以何種方式讓官府去抓人?這件事。你莫再想了。”
羅衣淡淡的聲音透着一股飄渺的味道,玉恆卻猶自不甘心。她擱下手上的筆輕聲說道:“可就這樣放過候四嗎?對了小姐,五爺不是也問過你是什麼人做下的事情嗎?我們告訴五爺不就行了?五爺是將軍,他想對付某個人不是很簡單的事情?”
羅衣暗忖玉恆有時候的確還不笨,她的腦子轉起來並不比其他人反應慢。只是有時候這人太迷糊,想事情並不透徹。
微微嘆了口氣。羅衣輕聲說道:“告訴五爺,然後他下令去弄死一個平民百姓?若不會被人所知自是最好,可若是被人知道了。他必會受到非議。若他聰明一些,使一些手段讓候四過個明路被押上公堂,這倒不失爲一個好法子。可你認爲他身邊不會有二爺的探子嗎?玉恆難道忘記了將軍府那兒顧二爺,可不是一個草包。娘在戰雲城,便是一個定時炸彈。”
顧長澤如今和其父在皇族軍中的地位不容小覷,更甚者,或許是楚戰的一大勁敵。顧長清羽翼未豐。想要與之決一死戰無疑是天方夜譚。她固然不想陷在別人的恩怨情仇,歷史糾葛之中,但也不忍心給這個她一向認爲可堪爲其“朋友”的男子增添麻煩。
顧長清或許還想象不到他如今的艱難處境,畢竟當局者迷。可旁觀者清,羅衣很明白,他通過庶子的身份亮相於大楚內政朝堂與軍中,等有一日他反戈大楚皇族,倒向楚戰之時,便是他最危險的時候。
更何況,礙於種種因素,到時候楚戰是否會接納他,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她不知道自己爲何會想那麼多,但她就是有一個感覺。楚戰,是要建功立業成就另一個天下的,開國之君,最忌諱人言。他是一個追求事事掌握在手,不留一絲意外在外的男人,這樣的人,能容得下史書後記上潑他一星半點的污點嗎?
縱然他是身爲臣子而對自己的皇主“開戰”的,但歷史上定會美化他的形象,將他設定在一個“救世主”的地位上。毋庸置疑,這個開國皇帝愛民如子,不忍蒼生受難而挺身而出,伐無道於亂世,創新生予衆民。而一旦顧長清是楚戰暗中插在大楚內部的一個釘子這事被人宣揚,楚戰所做的一切就變成了“刻意”,變成了“處心積慮”。他不會允許這樣的流言出現的,羅衣心中很明白。
高傲的男人或許不會在乎這些流言,可他要建立另一個王朝,這是他必須正視的問題。他的智囊團絕對不是吃素的。
所以,真到了那個時候,於顧長清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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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果顧長清選擇將顧家的罪惡公之於衆,天下臣民自然會明白他的所作所爲。可顧長清能受得起那種無所不在的各式各樣看待的眼光嗎?
羅衣不知道,只是目前,她即使再不待見顧長清,也不會去煩擾他。對他的求見更是能避則避。
玉恆聽她所說先是一臉嚴肅,然後茫然道:“小姐,何謂定時炸彈?”
“啊……”
羅衣詫異一笑,頓時哂道:“我胡說的一個詞,就像是無時無刻不在的炮竹,一有個誘發點,它就會爆炸。太太在戰雲城這個消息就好比那個炮竹。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玉恆若有所思地想了番,苦惱道:“就是說……隱患對嗎?”
“嗯,太太在戰雲城的消息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顧家的人找上門來可如何是好?”羅衣嘆氣道:“戰雲城的形勢現在不明,我們也沒有自保之路,還是小心點爲好。”
戰雲城自從顧長清來了以後便加強了防備,就是守軍駐軍都多了很多。羅衣對數字敏感,看得出來這些增加的人比原來的堪有一倍。上次在街上看到戴着“戰”字臂章的一隊士兵還挺讓她驚訝。如今似乎再也沒見過了。她後來想想即使戰雲城是楚戰的地盤,如何這些人還敢明面上掛了楚戰的旗號出來活動?這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嗎?更會讓人懷疑到戰雲城內是否有楚戰的人這一件事情上來。楚戰做事該沒有這般魯莽。
這個問題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也曾懷疑過這是不是楚戰的疑兵之計。但若真的這樣,那一隊士兵十有**是活不了的。楚戰不會這樣做。
這回,她猜測大楚是不知道戰雲城的真實歸屬的,那次的士兵,莫不是大楚皇族的計策,是要讓楚戰謀反的事情坐個鐵板釘釘?
若是這樣。戰雲城天高皇帝遠。何苦安排在這兒來?就是需要這樣做戲,在帝京周圍的州府和那些戰略要地就足夠了,沒理由在戰雲城也演上一番。
唯一的可能就是,大楚皇族已經懷疑戰雲城的歸屬。
這並不太讓羅衣關心,畢竟是天高皇帝遠,異族混居的人多。即使發生什麼事情,她也可以和崔氏迅速逃掉。羅衣關心的是,如今戰雲城到底是誰的天下?
顧長清的?可顧長清明面上是皇族的臣子。暗地裡卻是楚戰的間諜。
楚戰的?楚戰遠在南方,戰雲城太遠,他是鞭長莫及。如何能實時掌控?
大楚皇族的?戰雲城裡肯定有楚戰的人,在城中的高端領導裡也一定有楚戰那邊的奸細。也不能這般斷定戰雲城的歸屬。
——羅衣覺得,戰雲城已經不太安全了。從顧長清來起,她就覺得不安全了。
翌日清早,羅衣換了新衣帶玉恆往羅衣坊去。多言聞言想要跟隨。被羅衣阻道:“你在家跟着太太就好,我這兒不需要你伺候。”
“回小姐,小姐不在的日子,是婢子奉了太太的命暫管羅衣坊……店裡的事情,婢子也需要做個交接。”
多言答得一本正經,話裡之意卻讓羅衣很不舒服,縱使知道這是實話。羅衣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多言也要去店裡,方便與我做交接?”
“是的小姐。”多言點頭微笑道:“小姐離開幾日,店中之事也定是生疏了一些,婢子和小姐交代一番,責無旁貸。”
“很好。”羅衣卻不惱,轉而坐在了廳中軟椅上,對玉恆道:“既然多言你如此勞心勞力,我也承你這份情。你一個婢子都能將店中之事管理地如此井井有條絲毫不亂,我滿意極了,索性也不親自去過問了。玉恆吶,你就跟你多言姐姐走一趟,好好了解一下這幾日羅衣坊發生的事情,回來跟我細細說一番。你可要仔細了,多言都能做好的事情,我相信你也能做好,這份產業是我拼出來的,以後你接手過來,可就要管好了。”
玉恆一驚,聽得嘴都有些哆嗦地道:“小,小姐的意思是……讓我管羅衣坊?”
“怎麼,有問題?”
“可是小姐,我……”
“我說過了,多言都能做好的事情,你又如何做不好?”羅衣笑道:“你也就是缺了心計和歷練,這些隨着你年歲增長都會有所提高,你也別怕。去吧,我還等着你回來跟我說個清楚明白呢。”
多言臉色極其難看,“砰”地一聲跪下,口中說道:“婢子言語無狀……”
“這是怎麼說的。”羅衣趕忙將多言攙起來,語帶責備道:“你費心費力幫我管理店鋪,我還沒賞你呢,你這跪我是何道理?”羅衣笑眯眯地道:“我不怕別人說你奴大欺主,我卻怕人家說我,爲主不仁呢。”(www.11dream.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