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莎很快把珠寶商帶進來。
“早安,夫人。”
“早安。”
“多美的花園啊!”
“是嗎?謝謝。”
“但是您更美,夫人。寧靜的早晨,美麗的花園,空氣裡散發着花香。因爲您的存在,使得花園更富有詩意。我不知道是這些花裝扮了您,還是您使這些花兒更富有生氣。”
“您真會說話。您說話的口吻不完全像是一個商人。”德瑞克夫人不由得笑了。“請坐下說。”
“謝謝,夫人。剛纔我說的話,是發自我內心的讚美,因此商人的氣息自然就會少了一些。”
“謝謝。”德瑞克夫人有了一點點開心,很多天了,她連這麼一點開心也沒有過,“那麼,您是怎麼找到我的花園的。”
“哦,蜜蜂,對,就是小蜜蜂。”珠寶商說着,看了德瑞克夫人一眼,“您不會不記得尊貴的馮?思坦夫人吧?”
“噢,你說的是史蒂芬。我當然記得。我知道了,你說的小蜜蜂就是她。不過,她可不是那種只採蜜的小蜜蜂,她總是帶着她的刺。給我說說看,她是怎麼說我的?”
珠寶商笑了笑:“這還用說嗎,夫人。她的刺可蜇不了您。相反,她只能生活在你的光芒之中。”在德瑞克夫人的笑聲中,珠寶商接着說:“馮?思坦夫人曾經讓我給她找克里斯托夫?華洛芙的手鍊。而且必須是……”
德瑞克夫人打斷了珠寶商人的話:“我知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必須是老華洛芙親手做的編絲手鍊。”
“是的,夫人,正是這樣。”
“你給她找到了嗎?”
“是的。”
“真的?你給她了嗎?”
“還沒有,我想先讓您過目。”
珠寶商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個手飾盒,慢慢打開。德瑞克夫人再一次叫了起來:“啊——天哪,它真是老華洛芙的手藝。”
珠寶商:“夫人真是好眼光。在老華洛芙時代,是完全的手工工藝。現在電動工藝和加熱技術雖然可以更爲規矩,絲帶也可以拉得更細密,甚至設計上也因此可以有更豐富的風格。但在工藝上卻永遠沒有那個時代的精細和靈動。更重要的是,它已經不可能再有那個時代的眼光和感悟。因此,從這個意義講,老華洛芙做的每一件作品是藝術品,它們具有詩一樣品質。而他的後代們做的只能算是半工業品半工藝品。”
德瑞克夫人隨着珠寶商的話而感慨:“您這一說,還真是,它讓我感受到了那時候的雍容與華貴。”
“當然,它們價值也因此而不同,不過
??”
“不過什麼?請說。”
“對於同樣具有詩一樣品質的人,比如像您,夫人。它們的價值並不體現在價格上。換句話說,夫人,我看得出您是真心喜歡,由您開價。當然,除此之外,我有個小小的私心。”
德瑞克安夫人不露聲色地說:“噢,您說。”
珠寶商:“它能爲我今後敲開您花園的門。”
德瑞克夫人開心的笑了,像他這樣行走於上層社會夫人小姐中的珠寶商,第一筆買賣總是會給人意外的驚喜:“您不是已經敲開我的門了嗎?噢,這還得謝謝蒂莎。”
德瑞克夫人說着,轉過身:“蒂莎,你不覺得應該給這位先生來一份早茶嗎。”又問珠寶商:“我忘了問您,您喝中國茶嗎?真正的中國茶。”
“謝謝夫人,我和您一樣喜歡喝中國茶。父親曾經在中國住過段時間。在那兒,他愛上中國茶,並且,他把這個愛好也教給了我。”
“真是有趣,我曾經有一位朋友,也喜歡喝中國茶。以前,很多個早晨都來陪我喝茶。”
珠寶商聽出了“他”是一位男性,恭維道:“夫人,他有這樣的福份,真讓人嫉妒。啊,這是一個多麼美妙的早晨。只有您這樣美麗而高尚的女人,才能讓早晨這麼美好。”
聽到珠寶商這樣說,德瑞克安夫人故意雙手扣上頭頂,質地精美的長袖拖垂下來,露出兩條雪白豐潤的玉臂。果然香豔如瑪格麗特所說。珠寶商不敢多看,卻又有點由不得自己多看了幾眼。德瑞克夫人笑了,“如果你是在是模仿他的話,那我不得不說,他第一次看到我和你完全不一樣。”
“噢,夫人,如此說來,我真是一個蹩腳的模仿者。”
“你不需要去模仿誰,你不完全象一個做珠寶生意的。”德瑞克夫人似乎有點安慰的意思,“你的學識和風度,更像一位學者。”
這正是戴維想要表現的。以珠寶商的面目出現,只是戴維走進這座花園的手段。現在,戴維一邊揣摩着德瑞克夫人的心理,一邊不動聲色地改變着自己的角色。
“謝謝,我尊貴的夫人。”戴維看了德瑞克夫人一眼,“對於您獨到的眼光,我不能不再次表示我對您的景仰。拜父親所賜,我曾經短暫地當過外交官。同樣拜父親所賜,我曾經醉心考古而不能自拔。有一段時間,我深深地迷戀古埃及文化,因了那些美麗的神話,說真的,我差點迷失在金字塔裡。”
德瑞克夫人接上了珠寶商的話:“我可愛的先生,我想,你不會是在等待美麗的埃及王后復活吧。”德瑞克夫人說着,覺得自己的話既得體又幽默,不無誇張地尖聲笑了起來。
戴維也跟着德瑞克夫人笑着:“夫人,即便是最美麗的埃及豔后復活,也不過是美麗的軀殼,又如何能及夫人的風趣與優雅?”
德瑞克夫人輕輕的搖着頭,一本正經地說:“你,不可以這樣和我說話。”
戴維一怔,不知道哪裡冒犯了德瑞克,要知道,逢場作戲,戴維一向也自詡爲箇中高手:“爲什麼?夫人,我不明白。”
德瑞克夫人:“你要知道,你再這樣恭維我的話,我也會迷失。”德瑞克夫人看着一臉無辜的珠寶商,忍不住大笑起來,花枝亂顫。
戴維也笑了,不是低估自己就是高看了夫人。看上去如此端莊的德瑞克夫人,似乎和歷史上的埃及豔后果然有得一比:“那不正是我的所願嗎,夫人。”
兩個人笑了一陣。戴維見好就收,接上剛纔的話題往下說:“後來,隨着父親的影響,我又曾迷戀東方。它的文化,有着更不爲人所知的神秘色彩。遺憾的是,戰爭爆發了。我的研究也就只好暫時終止。”
“哦,原來是這樣。”
“我喜歡德國,世界上沒有比她更美麗更使人流連的國家了。所以,戰爭爆發後,我選擇留在了德國。看來,我的選擇是對的,今天才得以幸運地和您一塊兒用早茶。”
“以後,你可以經常來。”
“可是,您有一位朋友常來陪您了。”
“他很久不來了。”德瑞克安夫人嘆了一口氣;“他把我忘了。他甚至沒有和我道別。”
“是嗎?但我不相信這是真的。我敢保證,沒有人會把您從心頭的記憶中抹去。或者,他只是突然有什麼事。現在畢竟是戰爭年代。”
“您這樣以爲?您真這樣看?”
“是的。這種情況我也經常碰到過。夫人不介意的話,是否可以告訴我他的名字?或許,我會有機會遇到他。”
“他叫希爾曼?帕克。”
“希爾曼?帕克?”
“您認識?”
“不,不認識。我是想,能讓夫人記住名字的人一定是個非常特別的男人。”
“噢,你算說對了,他真是一個特別的人。”
“雖然我早已不當外交官了,不過我仍然在各行各業都有很多朋友,尤其在軍界。夫人不介意的話,可否告訴我,這位希爾曼?帕克是幹什麼的?也許,我的朋友會有人認識他。”
“他在空軍服役,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飛行員。戰前,他在飛行俱樂部擔任過飛行教練。戰爭爆發後,他應徵去了前線。前年他負了傷,幸運地是他活着回來了。他是一個英雄,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傷愈後他做了教官,前些日子,他一直住在科隆。”
“啊,你說的是他?這我可就有些眉目了。偏高的個子,棕色的頭髮,滿是陽光的臉上總是帶着微笑。最重要的,他是左腿受的傷,那個傷疤像是一枚勳章,在這個位置。”戴維比劃了一下,心裡卻對自己說,“原來你現在叫希爾曼,我已經捉到了你的尾巴,現在就等你爲我佈下陷阱了。不過,上帝保佑你可千萬別對我下手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