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下午,戰爭並沒有改變英國人喜歡喝下午茶的習慣,何況,戰爭的陰影現在已經遠離英國本土。隨着盟軍在西西里島的成功登陸,半個意大利已經落入盟軍之手。勝利仍然遙遠,但已經不是未知。在戰爭初期,因爲丘吉爾那個著名的講話,英國人流行這樣的問候語,“你準備好了嗎?”現在,英國人問候語是,“你喝咖啡了嗎?”短短問候,盡顯英國人的樂觀與幽默。
在一個靠近海岸的市鎮的東面,有一間半懸空的酒吧,外面有一個不算很大的露臺,露臺的下半段浸在海水裡。海浪拍打着柱子,有海鳥不時地掠過。
露臺上,幾個輪休的英國海軍軍官在喝着下午茶。從這裡,隔着海灣,可以依稀看到遠處的軍港。他們應該是這個軍港的軍官們。
一個美國軍官進了酒吧,要了一杯酒,和酒吧女侍說了幾句話,端着酒杯後來到露臺,看到那幾個英國軍官後,他稍稍一怔,隨即,他走向前和和他們打了個招呼,詢問他能不能和他們坐在一起。英軍軍官們有些意外,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意思是同僚中有沒有誰認識這個美軍軍官。答案雖然是否定的,但他們還是友好地同意讓美國軍官坐下來。
美軍軍官坐下後,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自己點上,隨即把打火機和煙放在桌子中央。美軍專用的防風打火機並不小巧,看去甚至有點笨拙,方頭方腦的樣子,但是卻非常適用,幾乎在任何情況下都能點燃。而且它採用純精鋼打造,機蓋彈開的聲音清脆悅耳。在戰時,已經成了美軍軍官的一個標誌。一個英國軍官很感興趣的拿起打火機賞玩起來,隨着噹的一聲,機蓋彈跳開來,“真不錯。”他說。美國軍官把桌子上的煙盒推向這位英國軍官:“這也很不錯,不想嘗一嘗?”聽到這樣的話,英國軍官拿起煙盒,彈開,取出一支,打着打火機點燃吸了一口,“Ok!”他讚賞道。同時他問美國軍官,“你也是開這個的?”他說着,用手掌比劃了一個飛機降落的動作。美國軍官搖了搖頭,“NO。我是――”美國軍官似乎知道這個英國軍官是艦載機的飛行員,於是用手比劃了一個指揮艦載機“停――駐”的動作。正好接上了英國軍官剛纔的降落動作,大家都笑起來。
另一位英國軍官也開始品嚐美國煙,這一來,他們很快就熟識了。美國軍官很健談,他很快和他們攀談起來。這時,兩個英國憲兵走了進來。其中的一個上前一步,行了一個禮,說:
“軍官先生們,請出示你們的證件。”
英國軍官們紛紛照辦,戰時,這樣的檢查經常發生。檢查完了,憲兵對美國軍官說:“還有您,先生。”
“爲什麼?”美軍軍官問道。憲兵主要是檢查軍容軍紀,因此按規定,美國軍人在他國,並不接受他國憲兵的檢查。當然,特別的情況例外,比如,滋衆滋事受到本地居民投訴等等。但是現在,並沒有在這樣的特別情況發生。因此,美軍軍官表示疑問。
但那個英國憲兵堅持說:“因爲你現在和英國軍人在一起,因此,我們想要確定您的軍人身份。”
這不是一個很充分的理由,但美國軍官似乎不想引起更多的麻煩,有點不情願地拿出軍官證。
憲兵打開軍官證,大聲諗道:“空軍中尉米蓋爾?科奇?”
“嗯哼。”米蓋爾哼了一聲,伸手想要回他的軍官證。
但是,憲兵沒把他的軍官證還給他,而是交給了聞聲走過來的一位女士。她就是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接過米蓋爾的軍官證,並沒有看,而是在手上敲打着,一言不發。米蓋爾發現情形不對,本能地想去掏槍。但不等他掏出槍來,那個英國飛行員突然伸腳勾住了美國人坐着的椅子,使勁一掃,美國軍官連椅子帶人一起摔在地上。他的反應之快,動作之敏捷,讓瑪格麗特都感到吃驚。兩個身着憲兵服的特工隨即撲上去摁住美國人的雙臂,把他扶起來。
“我抗議!”米蓋爾不再反抗。
一切都在控制之下,瑪格麗特微笑着說:
“我接受你的抗議。”
“我要向哈克將軍抗議。”
“是嗎?我看沒有這個必要了。我叫瑪格麗特,英國國家保安局特別行動組少校。”瑪格麗特說着,下了米蓋爾的槍,並用手銬銬住米蓋爾,偏偏頭,讓兩個特工把他帶出去。瑪格麗特隨他們走出幾步,突然想起什麼來了,她轉過身,對目瞪口呆的英國軍官們說道:“先生們請斷續。”
軍官們仍然面面相覷,好像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瑪格麗特做出非常失望的神態,她面向那個用腳勾倒米蓋爾的軍官:“你叫什麼?”
“雅各。”
“雅各?不請我喝上一杯嗎?好人做到底,爲我壓壓驚。”
軍官們笑了起來,雅各問過瑪格麗特後,給瑪格麗特要了一杯咖啡,“只是
??”他拿起了米蓋爾放在桌子上的打火機,“我可以嗎?戰利品。”
瑪格麗特笑着搖搖頭:“那可不行,這不是你的前線。因此,它也就不能作爲你的戰利品。”
“真可惜。”雅各表示同意瑪格麗特的的話,他把打火機遞給瑪格麗特。
“可惜?爲什麼?就爲一個打火機?”
“我永遠也不會有戰利品。”雅各說。軍官也都表示同意,他們是飛行員,很少有機會獲得戰利品。
瑪格麗特對雅各有了興趣,她換了個話題:“你怎麼看出來的?”瑪格麗特朝門外偏了偏頭。
雅各知道她說的是誰,說:“他並不抽菸。”雅各說着,走了兩步,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支香菸。那支菸只是被點燃,並沒有被吸過,就熄滅了。這是因爲露臺上海風溼潤,英國軍官們經常在這裡吸菸,知道會有這種情況。而那個美國人顯然有些疏忽了。
“可他爲什麼要裝着煙和打火機?所以,當憲兵請他出示證件,我就知道你們來者不善。”
“來者不善?”瑪格麗特笑了,“幸好你們都不是我要找的人。”瑪格麗特說着,從自己的包裡掏出煙,抽出一支,用那個美國打火機點燃了,只吸了一口,然後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看着那隻煙。只過了一小會,那隻煙果然慢慢熄滅了。瑪格麗特用讚賞的目光看了看雅各:
“那麼,你又怎麼會注意到這一點的呢?”
“沒什麼,只是他吸菸的樣子讓我想起我的兩個表哥。”
“你的兩個表哥?”
“是的,他們是德國人。”雅各一邊說,看看他的同伴,又看着瑪格麗特,“我的母親是純粹的雅利安人。我上中學的時候,我的假期都是德國度過的,和我的外祖母,還有我剛纔說到的我的兩個表哥。長官,我說的這些,您會介意嗎?”
“噢,不。”瑪格麗特看着他:“既然你不介意,我爲什麼會介意呢?”瑪格麗特說着,轉向雅各的同伴:“先生們,我想,雅各飛上藍天,並沒有把炸彈都往我們的頭上扔?對嗎?”
一個軍官回答說:“或者他是想這樣做的,遺憾的是,他扔得不準,全都被風吹到德國人頭上了。”
“你說的並不完全,”另一個軍官接上說:“事實上,他的確往我們頭上扔過一次。”
“是嗎?”瑪格麗特非常驚訝,如若真的有過,那可不是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