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到那明黃衣物上的繡物時，憶兮一愣，卻也翻身下馬，低頭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能着四爪蟒袍的人，在這郢霧，亦只有太子夜梓夙而已。
居高臨下，那馬上的男子陰鷙的眯了眯眼，視線卻也落在憶兮身上。
白裝素容，容顏平常，但眉眼中卻自有一種不屈於人的高潔氣度，閥門貴族之中他到未見過她。
眼皮半掩，聲音沒有一絲語氣，卻也道：“你是誰？”
能在這上林苑圍獵的除了皇親貴族，便也只有閥門仕族的人了，而他這般問，顯然是不認識她了。
憶兮並未擡眸，卻也回道：“臣女妤府之女，妤憶兮。”
“妤憶兮……”夜梓夙微微挑眉，隨即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視線亦緊了幾分。
似想起什麼，卻也道：“是最近京中盛傳的女子，到是本殿怠慢了……”
不過是去了一趟覡山代天子祭天，卻不想回來之後這京中到變了幾分，連姚家竟也會受罰到如此程度。
而其中卻少不了這妤府之女的干預。
憶兮一驚，這纔想到這太子與姚府的淵源。
心底亦有幾分不安，這太子該不會在這兒來找她麻煩吧！
心中一陣暗罵，早知道剛剛就不該和夜梓逸分開的，更不該答應夜梓逸來狩什麼獵。
那人也不答話，翻身下馬，金絲鹿靴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只到離她僅有一步的距離時，這才駐足。
修長的手指擡過憶兮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陰鷙的眸亦全然落在那白淨的容顏之上。
“傳聞妤小姐擅騎射，懂醫術，還尤其愛管閒事，今日到難得一見，只是不知道是否與傳言相同？”
憶兮視線輕擡，對上的那陰鷙狠絕的眸時，臉色亦瞬間蒼白。
背脊僵直，一股寒意襲遍全身，憶兮瞳孔瞪大，這雙眼……是怎麼回事……
看着那驚恐的眸，夜梓夙亦是眉宇輕挑，剛想說什麼，眸光卻也猛的收緊。
眼中銳光驟現，眼前精芒如電，一把利箭已迎面射來，擦眼而過，沒於他身側。
電光火石之間，夜梓夙亦不得不鬆開手，退後了一步，而憶兮的腿卻如灌鉛般，分毫也動彈不得。
那種可怕感覺，太過熟悉，可爲何，自己總是找不到原因。
凌厲的箭嘯，無盡的寒意，夜梓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側眸，卻也向這邊望來。
不遠處，一襲墨黑衣物的男子靜立原處，背插長箭手握勁弓，弦滿箭張，利芒一閃，卻也冷冷對準了他。
那雙眼睛清峻無垠，彷彿倒映着整個山林翠色，卻又讓這繁花碧葉在那冷然的眸底寂滅無聲。
弓如滿月，隔着數步的距離，幾乎可以看清那箭上雪白的利芒，冷如冰，寒似雪。
金絲蟒袍隨風清揚，夜梓夙眸光亦多了幾分嗜血的氣息，普天之下，又有誰敢把箭對着他。
而看那人的裝束，卻也不過是個寒門，可那雙眼，竟都讓他有幾分寒意。
而這時，太子隨行的侍衛亦趕至到此，突然見到這番局面，亦是震驚。
迅速圍上前去，拉弓搭劍，卻也直對凜。
凜神情不辨，眼中寒意凜冽，卻也無絲毫退縮。
“好箭！”
低沉的聲音忽然傳來，衆人聞言望去，竟是一身騎裝的皇上。
那些侍衛亦是一驚，卻也忙的放下箭，單膝跪在地上，行禮。
憶兮亦才反應過來，側眸看過來，卻也望見凜依舊對準太子的長箭，心中一驚，卻也忙走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行禮道：“憶兮見過皇上。”
凜未答話，久久，亦才放下手中的箭，跪至地上。
太子亦緩緩轉身，對着那馬背上的人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夜瑾瑜到未看旁人，視線亦落在凜的身上，低沉的聲音卻也道：“是你，上次朕瞧你武藝不差，未曾想連箭術都這般有造詣。”
“父皇識得他？”夜梓夙有些吃驚，但眼底的怒意並未減退。“拿箭直對皇子的人，父皇爲何還要誇讚？”
夜瑾瑜卻也淺聲道：“是嗎？太子不妨轉身瞧瞧。”
夜梓夙微微蹙眉，緩緩扭頭，亦是一怔。
而其他人聞言，視線亦不由輕撇，只見離太子半步之遙的地方，一條粗長的蟒蛇翻倒在地，依稀可見鮮血濺滿四周岩石樹木。
一支長箭洞穿那蟒蛇的額頭，一箭斃命。
夜梓夙陰鷙的眸亦是一緊，視線亦落到那黑衣之人身上，他剛剛，當真是要射這條蟒蛇嗎？
“朕記得此次東海剿匪，你亦在其中，爲何昨日不曾見你入宮。”夜瑾瑜傲然坐於馬背之上，神色平靜，讓人看不清思緒。
凜始終低着頭，久久，卻也道：“草民不敢。”
“朕到忘了，你是六品護軍，暫無入宮的資格。”似有思索，夜瑾瑜看了一眼一旁的太子，低沉的聲音卻也緩緩響起。
“妤愛卿到是跟朕提過你，此次東海一戰你亦功不可沒，今日又救駕有功，朕便封你從四品越騎校尉，秩比二千石，領兵一千二百人。”
“父皇！”
夜梓夙亦是一愣，這妤家有妤澤冶手握重兵，又與穆家是姻親，偏生穆廖還只留在妤家，一門已有兩將，地位已是不低。
而這人明顯便也與妤家脫不了干係，如何能再封武將？
畢得跟在夜瑾瑜身後，看了一眼皇上，卻也對地上未發一眼的人道：“校尉大人，還不快接旨？”
憶兮心神亦是一緊，清澈的眸落在凜剛毅的側臉之上，從四品的官職，這就意味着，凜會有自己的府邸，與妤家現在僅有的聯繫，也斷了。
“凜，接旨。”
憶兮的聲音很低，低到只有他們二人能聽清，凜亦愣，轉過眸，眼底亦有幾分複雜。
憶兮嘴角勾笑，她不能成爲他道路上的絆腳石。
凜手指亦是收緊，久久，卻也纔開口道：“草民接旨。”
“起來吧！”夜瑾瑜到多言語，嘴角一牽，卻也淡淡開口。
“謝皇上。”
而這時夜梓逸亦駕馬過來，他背後侍衛的馬背上亦獵了不少飛禽走獸，看樣子收穫不少。
而見此場景時亦是一愣，勒繮下馬，卻也行了禮笑道：“見過父皇，太子。”
“免禮。”夜瑾瑜亦開口。
夜梓逸笑笑。“父皇今日怎麼有雅興來這上林苑一獵？早知如此，兒臣該隨駕的。”
夜瑾瑜笑意到也不減，雖說夜梓逸不怎麼參與朝政，但這個兒子的心性他卻是喜歡的。
“一時興起罷了，許久亦不像今日這般圍獵了。”
“自不比十二弟，這上林苑只怕亦沒有他陌生的地方了。”夜梓夙亦冷笑開口，言語之中亦有些許諷刺之意。
“多謝太子誇讚。”夜梓逸到似未聽明其中的意思般，眼中的笑意未褪去分毫。
“我也是一時興起，邀了憶兮一道來狩獵，未擾到父皇雅興吧？”
一句話，已經言明，憶兮是他帶來的人。
即便未清楚這中間的局勢，但看太子的侍衛所站的位置，方纔亦不會如現在看上去的那般簡單。
“怎會相擾，十二弟今日可爲父皇帶來一個越騎校尉啊！”陰鷙的眸淺眯，夜梓夙依舊笑着，只是眼眸裡卻帶着幾分冷意。
夜梓逸亦有些吃驚，掃了一眼凜，卻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可塑之才。”夜瑾瑜低沉的聲音亦開口，語氣到也平靜，看了看天色，卻也道：“天色已晚，今日怕也只能獵到這裡了，畢得，傳令下去，回宮。”
“是。”畢得恭敬的開口，卻也隨駕離開。
“兒臣恭送父皇。”夜梓逸亦是行禮。
太子翻身上馬，冷眼掃了一眼站立在原處的三人，目光落在那蒼白的容顏時，眼底亦是一緊。
微微蹙眉，似有幾分思慮，卻不想一抹黑色的身影側身移步，卻也攔截住他試探的視線。
對上那雙冷冽的眸，夜梓夙嘴角亦是勾起一抹冷笑，打馬，卻也朝前駛去。
見馬蹄之聲越漸遠，夜梓逸這才轉過眸，道：“憶兮，剛剛到底出了何事。”
憶兮亦搖搖頭。“無事。”
凜視線亦落在她的身上，久久未有移開，她剛剛眼中的驚恐不是僞裝，她是害怕，而這兩個字對她來說本該是陌生的。
手指亦微微收緊，他剛剛不該離開的。
“太子可不是好相與的人，他剛剛看你的眼神也並不友善，若真有事，憶兮，你可不能瞞我。”
憶兮低着頭，剛纔也的確沒發生什麼事，只是她也說不清自己剛剛爲什麼會如此。
“真沒什麼事，只是碰巧遇到罷了，太子詢問了我一下名字，結果你們都來了，夜梓逸，今日恐怕要掃興了，這些野味怕是沒什麼胃口吃了。”
“爲什麼？”
“因爲我輸了啊！輸了就什麼心情都沒有了。”憶兮理所當然。
夜梓逸剛要解釋，可看到不遠處一頭白鹿和一條黑蟒時，亦是一驚。
“要說輸的人是我吧！那白鹿可是難見，那黑莽亦不能小覷。”
“那鹿是太子射的，那蛇是凜射的，我什麼都麼獵到，所以輸了，所以沒心情了，我走了。”說着，亦翻身上馬，駕馬而去。
凜亦上馬追了上去。
徒留原地摸不着頭腦的夜梓逸，這些人，都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