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院牆上下來，憶兮有幾分小尷尬，看着眼前的人，雖神色沒什麼變化，但給憶兮的感覺卻似不同了。
憶兮緩步上前，率先打破沉寂。“你神色不太好，是身上的傷還痛嗎？”
凜未直接開口，視線卻未從她身上移開，如墨的眸帶着少有的漣漪。
憶兮別開眼，似想到什麼，忙從別在腰間裡的小包裡拿着什麼。
直到手中多了兩個藥瓶，這才道：“那個……這是我新研製的傷藥，這個內服，這個外用，你……”
“怎麼來了這裡？”凜的聲音很低，打斷了女子的話。
其實他剛剛就已經察覺有人來了此，更猜到來人是她。
本不想候在這裡的，卻又有幾分擔心，畢竟這院牆不低。
憶兮手指緩緩收緊，低頭，久久，卻也開口。
“你不是也來了嗎？”憶兮的聲音很低，低到彷彿是說給她自己聽一般。“剛纔出現在雲水閣的人，是你吧！”
凜未說話，卻也未否認。
而這樣的神情，憶兮卻太過熟悉。
“爲什麼？凜，你明明願意見我，卻又爲何兩次都將我拒之門外？到底出了何事？”
凜卻別開她的視線，卻也道：“這幾日有些忙。”
“那你剛剛既然來了將軍府，爲何不願見我？”對於忙這個字，憶兮之前也是這般想，可是現在，看見凜的表情，卻有些懷疑了。
凜並不會撒謊，尤其是不敢面對自己說出的答案。
凜看着眼前的女子，並未說話，其實剛剛她發現自己，他還是有些吃驚的。
因爲她不會武藝，他的氣息，便是妤澤冶也不能輕易發現，而她卻能感受到。
“你如果不願說，我也不會多問的，跟我一起來的……”花瑟還在外面，也不能把她一人涼在那裡。
“已經走了。”
“什麼？”憶兮的聲音有些誇張，看了一眼凜，心底唸叨了幾句，不過想想花瑟，以她的性子，在外等着到是奇怪了。
“算了，她走就走吧！不過凜，我今晚找你還有別的事。”
說完，亦一把拉過凜，朝他的寢殿走去。
凜任由她拉着，有些疑惑，卻並未出言阻止。
憶兮這是第二次來這府邸，房間卻並未入過，而一路的防衛卻也鬆懈的讓人不敢想象。
“凜，你府上的防衛也太鬆懈了吧！當真是武藝好什麼都不怕嗎？”不管怎麼說也是冠軍侯府。
“今晚，他們可以不用在這裡。”
憶兮蹙眉。“什麼意思？”
“他們是皇上安排下來的人。”
凜的語氣很平淡，憶兮卻有些吃驚的，凜雖如此說，但言下之意也是想說，那些人中有皇上的眼線罷了。
不過想想也並不覺得奇怪，君心難測，而凜這兩年的時間又升的太快，便是夜梓逸也看到了這裡間的不對勁。
而凜說今夜他們可以不在，是知道自己要來嗎？
心中微微一暖，忽想到什麼，卻也道：“這幾日你拒門不見，便也是這個原因嗎？”
凜微頓，卻未答話，憶兮也不再多問，對於那些人，凜應該有他自己的安排吧！
進了房間，憶兮將小包放在桌案之上，卻也道：“將衣服tuo了吧！”
凜微頓，面色也有些不自然，卻只是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憶兮將東西放好，見他並未動手，亦是微微挑眉。“愣着幹什麼，要我親自動手。”
可是說着，手卻真的向他的腰帶探去。
凜亦是僵在那裡，修長的手卻也猛的握上那女子的手腕，阻止她接下來的動作。
“憶兮。”
憶兮微微蹙眉，擡眸，卻也看向那神色有些變化的人，他的手握着自己手腕之上，便是憶兮也能感覺到他現在心跳的變化。
很快……
而看了他的臉色，和自己貼在他腰間的手，憶兮臉驟然一紅，忙鬆開，道：“那個……我只是幫你看一下傷口而已，傷已過了半月，可以拆線了。”
凜的手亦是一僵，卻也鬆開，別開眼，倚身坐在凳上，依舊是酷酷的摸樣，只是這摸樣怎麼看怎麼奇怪，好似極力掩飾剛剛的尷尬般。
憶兮隱笑，隨即卻捧腹大笑了起來。“凜，你似乎變壞了。”
凜臉色亦是一陣紅一陣白，卻還死死丟出幾個字。“不是要看傷口嗎？”
“好，看傷口。”憶兮極力隱着笑，卻也拿了消毒的東西，帶好了口罩和手套。
畢竟只是拆線而已，並不麻煩。
看了一眼凜的傷口，傷口縫合了七針，而凜的傷恢復的不錯。
“傷口恢復的很好，不用間斷拆線，這次便全拆了。”
而凜並未說話，似乎還在因剛纔的事介懷呢、
“可能有的線會有一些痛，你忍一下。”雖然知曉凜的人耐力比常人更甚，但還是小心的提醒。
在他的傷口四周消了毒，憶兮卻也一手拿剪刀，一手拿鑷子，剪線，抽線，每一個動作都極爲認真，極爲小心，明明已經很熟練，卻因爲眼前的人是凜而變的更重要。
終於拆完最後一根線，憶兮卻也將手上的東西放下，正要包紮時目光卻觸及到他肩胛處的傷疤。
並非刀劍留下的刀疤，而是圓形猙獰裝的傷疤，憶兮知道，那是箭傷，也正因爲這一箭，他們才相識。
凜亦感覺到她的目光，卻並未答話。
憶兮一愣，卻也拿過一旁的紗布，替他包紮着。
有些事情，他們都默契的不會開口去提，即便這事已經經過好幾年的沉澱，也一樣。
憶兮輕輕擡起他的手臂，將紗帶繞至他的身後，凜卻是僵在那裡。
長長的髮絲隨着微風不時地落在他的肩上臂上，那種感覺很奇怪，有些癢，有些麻。
而望着他渾身的傷疤時，憶兮的眉頭緊鎖着，凜卻緩緩伸出未受傷的手，想幫她撫平眉心的疼惜。
“現在是夏日，我給你用的極爲薄的紗布，我會給你丟一些，你要記得時常……”
憶兮包紮完，叮囑他需要注意的同時，卻看見凜的手停在半空中，而那雙幽深的黑眸此時卻完全集聚在自己身上。
光銳利而冷漠，透着剛硬如鐵的堅決，那冷厲的中心似一個無底的黑洞，越來越深，越來越廣，滿含着複雜的光芒。
憶兮亦是一愣，心忽然怦怦地猛跳起來，快得難以自控，似乎不知道下一刻該做什麼。
“那……那個……我去給你拿藥。”說完，便要過去，卻不想手腕上卻忽然多了一股力道，還不待她反應過來，便墜入了那熟悉的懷抱。
憶兮似想到什麼，忙要掙扎開。“你身上還有傷……”
可是那人卻只是收緊了手腕，將她禁錮在了自己的胸口。“憶兮……”
這兩個字似從天邊傳來，虛無縹緲，很低，恰如此刻他的隱忍情愫。
憶兮亦是一愣。“怎、怎麼了？”
他只是緊緊的擁着她，久久，那低聲的聲音才傳來。“我性子冷冽，不願爲任何人，任何事涉足，不僅因爲我的本性如此，更多的，是因我的身份。”
聽着他輕柔蠱惑的聲音，嗅着他身上獨有的冷香，卻也緩緩擡起手，擁着眼前的人。“我知道。”
從開始她就知道，他是帝厄的人。
“我原本以爲，這一切都不會改變，可是不知何時起，心便會爲一人牽動，害怕她涉險，害怕她出事，她笑我便會知足，她難受我便會惱怒。”
憶兮心底一顫。
凜卻緩緩鬆開她，手一擡，修長的手指攀卻上了她的臉頰，他輕聲道：“我明明知道不該如此，可偏偏……忍不住。”
這種溫涼的感覺異常熟悉，隱約在靈魂最深的地方多年前便有過如此景象，久遠而宿命的糾纏。
憶兮嘴脣翕動，欲言又止，她擡起手，覆在了他的手指之上，四目相對，竟是從未有過的坦然。
憶兮目色晶瑩，眸光清亮，她攥着他的指尖，把手指一根一根扣入他的手掌，將糾纏的掌紋印在了一起。
“忍不住，便不要忍，凜，既然心存彼此，一切，又有什麼重要？”
“可我並不是郢霧……”
“我知道！”她決絕打斷了他的話，她知道他不是郢霧的人，可那又如何，她甚至只是一縷孤魂。
凜看着她，胸口凝着一股氣，他半闔着眼眸，藏起了所有的情緒，沉默良久，他方啓脣啞聲道：“可是終有一日，你必定會後悔今日的選擇。”
憶兮淺笑，卻淡淡搖頭，她看着眼前的人，語氣堅定而認真。“凜，我喜歡你，此生只願與你攜手，此生一諾，絕不言悔。”
凜驚訝的擡起的眼睛，隱忍已消，他看着眼前人，還有那雙倔勁兒上眸的霍霍眸子。
他擡手扣上了她的腰肢，往懷中一帶，低頭將脣貼上了她的。
憶兮僵硬着後脊，屏住了呼吸，她的世界一片蒼莽，只有脣上鼻尖滾燙的氣息，暫時寄託了她全部的靈魂。
凜的動作很溫柔，那般小心，那般疼惜。
憶兮緩緩閉上眸，卻也沉寂在這qin吻當中。
久久，凜才放開她，聲音低的彷彿不是他的。“憶兮，不管將來發生何事，你都不許離開我。”
窗邊風淡，送來院中的水氣，憶兮倚在他胸前，卻也只淡淡道出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