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天寒,司空府內,戴萬茹面無神色,靜靜站在院落之中,手落在凸起的腹部之上,舉頭望天,星辰無幾。
而還未多想,身上卻多了幾分暖意,看着披在肩頭的披風,不用回頭,卻也知曉眼前的人是誰。
“天冷,爲何還不進屋?”
穆玄明站在一旁,言語雖是責備,可語氣中的關切卻並非假裝。
戴萬茹看着眼前的人,十多年,原本還算俊逸的已經因歲月的原因不再似當年,可也正是這個人,陪了她整整十二年,不管他對她的寵愛因的什麼原因,不管她初入府邸因的是什麼目的,這十二年的朝夕相伴,卻不是假的。
“玄明,若有一日,你發現我並非之前的我,你還會依舊如此待我嗎?”戴萬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似要在心底刻畫出他的每一個表情。
穆玄明微微蹙眉,卻也道:“胡言什麼,你只是你,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皆未變過。”
“玄明,知道我爲什麼獨愛這繁星嗎?”戴萬茹嘴角勾起一陣無力的笑,轉過眸,望着星空。
“世人皆說,肉死身去,靈魂皆會化作漫天的繁星,守護着他們想要守護的人,而那天空之上,有太多的繁星是我相識的。”
穆玄明微微蹙眉,卻也道:“你不必難過,便是你父母不在,這世上還有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眼底一片朦朧,戴萬茹卻未再轉過頭。“是啊!這十二年來,你的確不曾讓我受過半分委屈。”
穆玄明低眸,手亦撫在那女子凸起的小腹之上,道:“孩子還有兩月便要出生了,都快做母親的人了,不要多想,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快回房吧!不要受了寒。”
“好。”戴萬茹看着他,卻也淡淡點頭。“你去忙吧!”
“我讓柳兒來扶你回去。”
“不必,我自己可以,你先去忙吧!”
穆玄明雖還是覺得今晚她有些異樣,可的確公務纏身,他也不好多耽擱,只道:“那好吧!”
說完,卻也將披風給他拴好,這才離開。
看着那自己依靠了十二年的背影,戴萬茹嘴角勾起亦抹無力的笑,轉身,卻也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而剛回到房間,藉着月光,戴萬茹卻也看到那黑色的身影,只是沒有掌燈,她並看不到他的容貌。
眸光中帶了幾分警惕,戴萬茹卻也冷言開口。“你是誰?”
凜站在原處,寒眸凌然,卻未言語半句。
戴萬茹手指緩緩收緊,卻也道:“我已照你們說的做了,爲何還要找上門來。”
在戴萬茹看來,能夠這般來找她的,只有上次那夥人。
“蠱是你下的。”冰冷的聲音再無一絲溫度,便是身處冬日,也能感受到這攝人的寒意。
戴萬茹眸光中亦多了幾分警惕,不是上次的人。“你到底是誰?”
雖是如此,但戴萬茹心底有緊張了幾分,雖看不請那人的容貌,但這種感覺讓她有幾分透不過氣來。
他剛剛的話並非詢問,也是,能找上門來的,只怕早已查到了什麼,她雖有這心理準備,但未曾想他的速度竟會這麼快。
戴萬茹聲音冷了幾分,道:“能這麼快找到這裡,你到還算厲害,可是又能如何呢?”
凜看着她,眼眸中冰雪的痕跡不曾消融半分,冷硬的聲音道:“交出母蠱,我可以不殺你。
此言一處,饒是再鎮定的戴萬茹亦是一驚,錯愕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竟連解蠱的方法都知曉了。
“你到底是誰?”這郢霧應該再無會解蠱的人,尤其是這屍蠱。
“我只再說一次,交出母蠱,我可以不殺你。”
聲音沒有絲毫溫度,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周身嗜血的殺氣卻也多了幾分。
他真的沒有再多的時間了。
而聽到此,戴萬茹卻也冷笑了幾分。
“你是不殺我,還是不能殺我,你雖能知道解蠱的方法,可沒有母蠱一切都是徒勞,殺了我,你什麼都不會知道。”
“的確不能殺你,但穆玄明呢?”他不喜歡跟人討價還價。
戴萬茹臉色亦白了幾分,看着眼前的人,卻也明白,他的話並非玩笑。
“你是將軍府的人?”昨日她有派人去看過,那藥廬已經關了門,而且連穆廖都匆匆趕去沒有出來,只怕是妤家那丫頭出事了。
而眼前這個人,絕對不會爲了那小女孩兒過來,而能培養出如此之人,亦只有將軍府了。
“若她有礙,我會讓整個司空府陪葬,包括南苗族人的葬身之地!”
戴萬茹面色煞白,此話說的雖有幾分狂傲,可她卻未懷疑,這個人,到底是誰……
“好,我可以告訴你母蠱在何處,只是你得跟我一起去拿。”
凜卻也未在說話。
···
更深露重,一處廢棄的民房前,一黑影卻也閃身落下,放下眼前的人,凜面色如舊。
“就是這裡了。”戴萬茹站立原處,望着那依舊破舊的門扉,淡淡開口,隨即卻也朝那裡間走去。
凜未多言,舉步卻也跟上。
這處廢墟已許久未住人,好在是冬日,大雪掩蓋住一切,看上去到不那麼蕭條。
進屋,推開那破舊的門扉,不少灰塵卻也迎面而來,有些嗆,可這二人似完全感覺不到一般。
此處是一間書房,房內極爲凌亂,四處散落着不少書籍,有的已被撕碎,有的因爲年陳太久,又是落在地上,到是腐蝕了不少。
而戴萬茹卻只靜立在原處,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亦蒙上一層霧氣,朦朧中,似看到這屋子的原貌,認真書寫的男子,紅袖添香的女子,稚氣未脫的孩子,一切都是那麼和諧,那麼自然……
戴萬茹緩緩閉上眼,再睜眼時,看到的卻也只有現實,面上再無什麼神色,看着眼前的人,卻也道:“母蠱就在這裡,你確定要拿嗎?”
凜不看她,堅定的眼神已說明一切。
戴萬茹亦不再多言,緩步朝書桌走去,視線亦落在桌面之上的硯臺,說來也怪,這四處都蒙有塵土,偏生這硯臺要乾淨些。
纖細的指落在硯臺之上,輕輕扭轉,卻也聽聞機杼之聲,而牆上似有什麼東西移開般。
凜是何人,只聽聲音,便也知曉是何處,緩步走上前,沒人看到他如何出手,而只是瞬間,原本掛在牆上的上好的字畫卻也應聲而落,呈現在眼前的,竟也是一面暗室的缺口。
凜看着眼前的人,他雖沒有怕意,卻也不敢確定這暗室內有沒有母蠱的存在,他沒有時間再去試探。
而戴萬茹到也不覺的奇怪,提起衣裙,卻也朝裡面走去。
凜亦緊隨其後。
懷中取出一可南海明珠,舉步朝裡間走去,明珠發出熒光照在這暗室的走道之上,亦映在二人的容顏之上,戴萬茹的視線本也是隨意的瞧去,卻不想卻對上這樣一張容顏。
不似九皇子的邪魅絕美,卻似寒冰中的一點晶瑩,薄涼,俊逸。
尤其是那雙幽深的眼。沉寂、幽黯,那雙黑眸之中,似沉澱了太多太多,竟讓人半分也猜不透,是什麼樣的人,纔會有這樣一雙眼。
而凜似完全不在意,視線只落在前方,而再走兩步,那原本穩健的步伐卻也停在原地,一股寒氣襲來,這種感覺,甚至比鬼曳子的墓穴還讓人難受。
戴萬茹亦停了腳步,道:“屍蠱之毒極其陰狠,母蠱也是要死而不僵的屍體餵養的。”
這算是解釋,凜到也沒有多少吃驚,畢竟對蠱之事,他也有幾分瞭解的。
再次擡步,未過片刻,便也能聞到刺鼻的血腥之氣。
此處是暗室,唯一用來照明的卻也只有那明珠,青白的光卻也只停在這二人所在地方。
凜眸光寒了幾分,掌心翻轉,內力輕推,那女子手中的明珠便也悄然落地,向前滾動,漸漸將那黑暗的盡頭照亮。
熒光所及之處,只見那地上皆是被撕碎的血肉,而遠處,亦有幾人站立着,他們身上的衣物已然被什麼東西撕碎,透過那些破損的衣物,可以看見那已然黝黑的皮膚,若非表面的黑皮包裹,已然是一具枯骨,到像是被什麼東西自內掏空般。
他們靜立於原處,動作詭異,像是被提線的木偶般,誇張的站立着。
凜看着眼前的人,卻也道:“是你殺的。”
“威脅人總該付出代價的,這是他們要的。”
戴萬茹並非否認,言語中到沒什麼愧疚,地上的這三人的確是她誘使他們來的,這屍蠱雖一直寄養,但這十二年來她沒有殺一個無辜的人,而這幾個人即要她重新用蠱,又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
“這陣,也是用來對付我的嗎?”
凜的聲音極爲平靜,到讓一旁的戴萬茹有些震驚,他竟一眼就能看到此陣。
可便是如此,她也未想要隱瞞什麼。“我並沒有要對付誰,只是讓自己手中的籌碼多一些罷了,畢竟人被威脅一次,該放聰明一些不是嗎?”
這陰陽定位之法其實是用來控制被屍蠱操控的人的,但她的身份已經暴露,爲防止意外,所以纔會佈下這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