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整個人完全嵌入石牆,口中鮮血不止,看得牢籠外的侍衛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二皇子好狠!居然一巴掌把人扇到牆上去。
他們偷偷看了看南宮無憂,下意識朝後邊退了幾步,想要離他稍微遠一點,免得被怒火殃及。
“幹得漂亮。”上官若愚笑道,“不過,這人扇進去,要怎麼弄下來?”
他那一掌貌似力道十足,直接把人扇進進了牆內,摳得下來嗎?
“去,把這人弄下來,本皇子要連夜審問。”南宮歸霸冷着臉下令,立即有三四名侍衛衝入牢房,握住那名侍衛的四肢,生拉硬拽的才把人從牆上摳出來。
他的胸骨盡斷,氣息若有似無,彷彿隨時會嚥下最後一口氣似的,如同死狗般癱軟在地上,嘴裡不停吐着血泡。
李奎極有眼色的差人搬來三把椅子,南宮無憂坐在中間,左右兩側,分別是上官若愚與南宮歸霸。
侍衛被人架着離開牢房,雙腿幾乎拖曳在後方,在大牢前方的空曠地帶,負責押解他的士兵驀地鬆手,他整個人砰地栽倒在地,嘴裡冒出一聲痛苦的嗚咽。
“說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到底是誰派你來的?”上官若愚輕擡下巴,神色還算溫和。
侍衛狠狠喘着粗氣,不吭一聲,他不會說的,絕對不會背叛主子!
“喲,骨頭真硬啊。”眉梢高高挑起。
李奎這時進言:“看來不用刑,他是不肯招,卑職這就對他用刑。”
“不不不,”上官若愚急忙搖頭,“咱們是文明人,不來嚴刑逼供那一套,去查查他的身份,這潛入天牢試圖謀害罪犯,包庇幕後黑手,幾項罪名加起來,誅九族應當夠了吧?”
疑惑的目光落在南宮歸霸的身上,後者略一思索,就明瞭了她的心思。
配合道:“足夠。”
“很好,去查查他家裡還有什麼人,有沒有妻兒、父母,有的話,一併綁了,壓過來。”上官若愚大手一揮,下令道。
周遭的侍衛渾身一抖,這樣的折磨,遠比施以重刑更讓人痛苦,好狠的手段!
在回想到方纔二皇子無情的攻擊,他們愈發覺得,這二人乃是絕配。
“愣着幹嘛,還不快去?”她沉聲催促,冷冽的神情,讓侍衛們迅速回神,忙不迭就要往大牢外走,去調查侍衛的身份。
原本抱着赴死之心的男人不可置信的擡起頭來,“你……卑鄙!”
要殺要刮,他絕無二話,但她竟要遷怒到自己的妻兒父母?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蛇蠍心腸的毒婦?
“犯罪就要認,既然敢做,你就得有勇氣承擔後果,難道你背後的主謀沒告訴過你,一旦計劃失敗,你要面臨的下場嗎?”上官若愚涼薄的笑道,對於想要對她不利的人,她可不會聖母到饒恕他們。
南宮歸霸微微凝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這位二嫂似乎與他認知的不同,她可以爲了一介素不相識的百姓出頭,而今,卻也可以用狠毒的手段逼迫侍衛開口。
到底哪一面纔是她的真實面目?
正當他沉思間,一束冷光驀地朝他襲來,某人冷冽深幽的眸子,寫滿了不悅,正直勾勾盯着他,似是對他一個勁看着自家妻子的行爲分外不滿。
南宮歸霸嘴角微抽,二哥這是在吃醋?以爲他對二嫂有什麼心思?所以纔會對他冷面相向?
他有些哭笑不得。
侍衛咬緊牙關,不甘心的瞪着上官若愚,眼神狠毒,仿若一株冒着毒氣的毒草。
南宮無憂輕輕擡袖,一股真氣自衣袖間迸射出來,破空而至,啪的扇在侍衛的臉上。
他被扇得眼冒金星,面頰迅速紅腫,一抹血漬順着嘴角滑下。
“……”周遭的衆人頓時愣了,下意識扭頭去看他,二皇子竟會再次出手?不對!他出手傷人這事,本身就很違合好嗎?說好的高冷呢?
這不科學!
今夜的南宮無憂太過反常,與多年來印象中那宛如冰山雪蓮般,不染塵世的男子截然不同,以至於衆人有些難以接受。
夜月默默的擡頭望着頭頂上的房頂,他表示,他已經習慣了好麼?但凡碰到上官姑娘的事,不論大小,主子都會變得這般反常。
“若再敢瞪她,你這雙眼,也無需要了。”他低垂下眼瞼,淡淡啓口,淡漠的話語裡,卻帶着一股駭人的戾氣。
侍衛背脊一涼,只覺一股寒氣,在他的背部肆虐,他知道,這位二皇子是認真的!他真的會這樣做!
“二哥。”南宮歸霸蹙眉喚道,心情尤爲複雜,他實在難以想象,這般狠厲的話語,會是從此人嘴裡說出的。
“何事?”南宮無憂微微側目,神色分外平靜,彷彿未曾察覺到,他方纔說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
上官若愚忍不住一聲嘆息,“你丫的動手揍他,不嫌髒嗎?”
好吧,雖然他下手挺狠的,但她表示,她一點也不覺得生氣,他爲什麼出手,她很清楚,這份心,這份情,她如何能忽略?
這個男人啊,爲她竟做到這種地步。
“我未觸碰他。”他解釋道,脣瓣微微抿緊:“若你不喜,回府後,我定沐浴一番。”
“……”被徹底無視掉的衆人有些凌亂,這是什麼樣的神發展?說好的審問呢?他們可不是站在這兒,想要圍觀二皇子夫婦談情說愛的啊,有想過旁觀者的心情嗎?
“這種事回去再說。”上官若愚鬱悶的揉了揉太陽穴,不再同這逗比攀談,再度看向那名侍衛,顯然,他已被南宮無憂兩次出手嚇住,神色有些恍惚,有些不安。
她再接再厲道:“我知道你既然敢做,就不怕丟掉性命,但這世上,有些東西,比你的命更重要,你說對嗎?你鐵定有親人在世,你是想讓他們因爲你,而遭到牽連,還是想爲了所謂的忠誠,放棄九族性命?哦,對了,再提醒你一件事,背後之人在勒令你做這件事時,可沒有替你的親人想過哦,明知道你此番一旦失敗,必死無疑,呵,說不定爲了不暴露自己,他還會對你的親人下手,只爲了保全他自個兒。”
“不會的!”侍衛臉色大變,“主子不是這種人!”
哦,看樣子,他對這暗中之人的忠心比她預期的還要高啊。
上官若愚笑得很是玩味兒,在暗中朝夜月使了個眼色,後者默默的緊貼牆角,挪動着身影,悄無聲息消失在大牢裡。
“誰知道呢。”她攤攤手,眸光有些意味深長,看得侍衛一陣心慌。
不,他不會被她矇騙!他應該相信主子!
之後的一段時間,上官若愚不再開口,而是悠然坐在木椅上,同南宮無憂時而耳語,時而談笑風生,她太過悠閒、篤定的態度,讓侍衛心裡愈發不安。
冷汗一滴接着一滴,順着他的面頰滑落下來,他的心已經亂了。
“蹬蹬蹬。”凌亂的腳步聲,從大牢外響起。
侍衛緊繃的神經猛地一顫,迅速擡頭,便見那批前去調查他身份的同伴,竟空手而歸。
“稟報三位大人,奴才查過此人的身份,他乃是半年前從軍的陳良生,從軍前,是一介草民,家住正南街,但奴才方纔領人前去,家中只有一地血泊,並未見到他的家人。”侍衛沉聲稟報。
“你撒謊——”陳良生忽然激動的嘶吼道,身體不停的在地上抽動,似乎是想要撲上來,與這名侍衛爭辯。
南宮歸霸微微蹙眉,李奎立即上前,一腳將他的背部踩住,“主子面前,豈容你放肆?”
陳良生疼得面部猙獰,但一雙猩紅的眼睛,卻始終怒視着這名報信的侍衛,神色似憤怒,卻又難掩不安。
“他有說謊的必要嗎?”上官若愚勾脣輕笑,眸子裡掠過一道精芒:“看吧,我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呵,這麼淺顯的道理,你竟不明白?還在奢望,你背後那人,會善待你的家人?醒醒吧青年,人家可不曾把你當作人看,瞅瞅,你這前腳剛被抓,後腳你的親人就慘遭殺害,這不是明哲保身,棄車保帥是什麼?”
犀利的話語如同刀子,狠狠割着陳良生的心,他痛苦的不願去信,不願去聽,但心裡卻總有一個聲音,在說着:是真的!主子拋棄了他!主子爲了不暴露身份,殺害了他的家人!
眼淚痛苦的順着他的面頰落下,他面如死灰的摔倒在地上,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忠心是好事,但愚忠,卻叫傻,你替他賣命,他回報了你什麼?抓走你的親人,你難道還在妄想,他只是把你的親人帶走,準備找個鳥語花香的地方,給銀子讓他們養老麼?”上官若愚譏笑道,繼續打擊他。
人的心理防線一旦被攻破,信仰但凡被摧毀,那麼,他就會開口。
人性這種東西,沒人比她更加了解,真當她單修的心理學是白學的嗎?依靠屍體上的傷痕,推斷案情,模擬出兇手當時下手的心情,是法醫的職責。
而此時,她當然也清楚,陳良生的心情,被信任,效忠的主子背叛,於他來說,或許只是一重打擊,但當至親被害後,那打擊才叫致命!
雙重打擊下,她不信他沒有半點動搖,只要他動搖了,接下來的審問,就會簡單許多。
“你若是把他招供出來,九門士兵出動,也許還來得及從她口中得知你親人的下落,運氣好,說不定還可以將他們救下,但若是晚了,你到死也不會再見到他們一面。”上官若愚連逼帶威脅,語調很是沉重。
早已心慌意亂的陳良生,不自覺跳進了她的陷阱中。
一面是忠誠,一面是至親。
他緊咬着牙關,口中發出糾結,悲痛的嗚嗚聲,如同一隻困獸。
在場無人同情他,他現在的下場,實乃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上官若愚耐心的等待着,食指輕輕敲擊着木椅的扶手,清脆的碎響,如同死神的催命符,不斷刺激着陳良生慌亂的神經。
終於,他哇的一聲嚎啕大哭,心理防線徹底崩潰,痛哭流涕道:“奴才說!奴才什麼都說!求求你們,救救奴才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