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空的百里家主終於能拉着他心如止水淡定從容的大兒子瞭解一下情況,一路上憋的他抓心撓肝一般可就是不敢問。他好不容易遇上一個不長眼的纔跟剪瞳兩清了,這時候要是再惹毛了她,怕是她會變本加厲的折騰自己那把老骨頭,依照剪瞳那摧枯拉朽的本事,把他從老當益壯變成人窮志短實在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在珏山下,夏侯嵐悠說的話是給剪瞳留足了面子,或許有些事情他自己也都不知道,只是蜻蜓點水的撿了一些不怎麼重要的說了,就在他們之中引發了軒然大波,若是和盤托出,衆人的臉色可以想見。
沒了其他人的視線,又深處在少人路過的偏遠之地,百里家主的本性在此刻暴露無遺,心有餘悸的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才好受了些,拉着百里三歸的袖子,急切的眼神帶着無數的迷惑,“三歸,你老實跟我說說,我總覺得這裡面有點貓膩,聞人家的先祖怎麼那般好說話?就算是偏心,也不該是這樣的,我見聞人小姐的時候都是歎爲觀止舉步維艱,怎麼他家的祖宗就能司空見慣泰然處之了?雖說對聞人家的人瞭解不是太深,不過凡是我接觸過的,那都是跟你差不多的一樣的文質彬彬謙和有禮,輪到聞人小姐怎麼就這樣了呢?他家先祖真邪門!”
百里三歸依舊蒙着眼罩,溫和的無關跟自身若即若離的性子相和,生出一種天性的超然,讓人隱隱覺得此人活的並不真實,便是因爲他太善於隱藏自己的內心,所以竟也顯得比任何人都要難纏。剪瞳甚是明智的極少去攻擊百里三歸,一般都是採用旁敲側擊的方式,反正這種人你說了也跟沒說一樣,有這功夫她還不如去戳戳那個一碰就炸了的百里三乎。“爹,聞人小姐的手段您該是見過的,所以當時的情境即便孩兒不說,父親大人也該是可以料想的。”
“可爲父就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強大的好奇心是推動人類進步的巨大動力,你一定不希望人類的進化的歷程就因爲你這顆平靜無波的心靜止了吧?所以,趕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一路給我憋得,要不是那小姑娘一直神神叨叨的跟着咱們,我也不至於現在才能問你。”
百里三乎的個性本就是完全遺傳自百里家主,只不過那人平日的樣子跟私下太過不同,身爲家主難免也需要應酬的世故樣子,可私下他又是個極有生活情趣的人,可百里三乎把他老爹的劣根性不知道擴大了多少倍然後繼承了,回頭就禍害起了自己生身父母。
“老不死,這東西還需要想嗎?你覺得聞人葉尋是那種會好聲好氣跟祖宗商量的人嗎?不是我說你,這裡面的情境我只要閉上眼睛就能想到,不過就是極盡威逼利誘之能事,逼得她躺在地下的祖宗都恨不得活過來滅了她。如果祖宗能夠站出來跳腳說一聲‘我想靜靜’,那麼她就會毫不留情的說,‘你想靜靜,那麼素素芳芳翠翠紅紅怎麼辦?爲了替天行道,我就先滅了你,然後把你的牌位放在爐火上烘烤三天,鞭笞一下你吃着碗裡的還想着鍋裡的無恥行徑,當然也有解決的方式,
你們給我一個聖盃,我就饒過你們’,哥,我說的對不對?”
百里三歸一臉茫然的凝視着百里三乎,對於他超凡脫俗的想象力,百里三歸真是不知道該用什麼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爲何明明只是猜想,也能這般的天馬行空還說的繪聲繪色,那天生的演技派只需要微微一笑掃了一眼劇本就能把黑的說成是白的,他們家的混世魔王近來性子大變,不知道是吉還是兇。這時候還能有這樣的心思打岔,想來是心情不錯,他沒有接話的意思,因爲不知道已經被百里三乎帶走的話題要怎麼給拽回來,索性置之不理,自有百里家主幫他收拾去。
白了百里三乎一眼,百里家主的藍色的眸子因爲年齡的關係已經蒙上一層薄紗,他的臉色有些慍怒,不怎麼滿意他毫不尊重的插話行爲。“混小子打什麼岔,沒看見我正翹首以待的嗎?”
“得了吧,要我說,你就是想提前防備着,知道了聞人葉尋是怎麼對待她家祖宗的,也好據此猜想一下她會對你親愛的奉若神明的列祖列宗們做些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最好你能先去上柱香,把該做的心理建設都做好了,讓咱們家的先烈們有個心理準備,就哭訴說‘一會兒來的那個貨她簡直不是人啊!我已經盡力了,還是遭到了非人的虐待,對你們的保護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現在只能看你們的造化如何了’,我覺得大概你作爲現任家主能夠爲他們做的也就是這點破事了。聞人葉尋那種人跟正常人不一樣,在人間黑道白道都吃的開,民間官場遊刃有餘,在三界,神見神跑,人見人倒,鬼見鬼逃,佛見佛跳腳,她活多少年,就能作多少年,老不死,我勸你還是算了吧,該來的總會來的。”
雖說不怎麼滿意百里三乎的說辭,不過他也心知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要讓聞人葉尋老老實實按部就班的走過場,估計也是做不到的,只是他心中似是還抱有一點希望,總不希望就此便認輸,他們大多是認爲死人也是有神靈的,並不願意讓先輩看到自己窩囊的樣子,可冥思苦想之下,又實在沒有好辦法。“三歸,你倒是說句話啊,在珏山之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慘絕人寰的事情?”
百里三歸取了正在小竈上烹煮的水壺,輕皺眉頭,他的個性沉靜溫和,實在無法原封不動的複述剪瞳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若是換了三乎或許此刻是添油加醋,可到了他這裡便只剩下雲淡風輕。“東坡居士《艾子雜說》有云:鬼怕惡人,那日情境不過如是而已。”
百里家主早就看出來在這種事情上不能對自己這大兒子報什麼期望,對於這世上的事情,他像是天生的旁觀者,與生俱來的溫和與恭順往往披着一層隔膜,就算是他這個親爹也照樣無法滲透到他的內心。默默的眼神中灌注了太多怨天尤人,這兩個兒子若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讓他這把老骨頭要怎麼經受得住?過於迫切的想知道剪瞳在祠堂的所在所爲,以至於整個的腦子已經用到枯竭的地步,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他想到了一個好辦
法:讓百里三歸把當時的情境寫下來,然後讓三乎給演出來,雖然沒有什麼最佳記憶力獎,也沒有什麼最佳男演員獎,不過至少也能彌補一下百里三歸天生無情的缺漏。
情景重現的結果讓百里家主目瞪口呆,什麼叫做像牌位一樣坐着,像棺材一樣躺着,像柱子一樣立着,這是跟祖宗說話的態度嗎?不孝,該是大不敬的,可聞人家的那些人居然毫無原則的選擇了縱容?這年頭連死人的節氣都這麼朝不保夕的了,作爲活人還能有什麼盼頭?
祠堂,是一個家族血脈延續的證明,也是關係到家族繁榮昌盛的重要建築,一般來說無論是選址用料還是佈局都是極爲考究的,百里家主遇上今日的情況,突然想起多年來他們家竟然從未做過應急預案,早就該找人重新選址,萬一祠堂被聞人小姐一個激動給拆了,也好趕緊建好一個備用的,想到這裡,便聯想起寂源來,反正他們都是有血緣關係的,萬一出了點什麼事兒,這也是頭一個要幫忙善後的人,至於白素嘛,嘿嘿,當然也是少不得了。打定了主意,他先去找了寂源,把夏侯家的佈局圖交給對方,誠心誠意的求一個風水好的地方備用,然後才戀戀不捨的離開去尋白素。
當他尚未踏入白素的屋子時,已經能夠聽到夏侯嵐悠窘迫的聲音,巧合的是,那人也在聲情並茂的複述着他們是如何爲禍太清宮的,比珏山下敷衍的帶過要細緻許多,夏侯嵐悠的描述可以細緻到剪瞳的每一個神態,大概是生平都不曾這般的窘迫過,抑或是擔心白素日後找他算賬,所以觀察的格外細緻。白素的表情極盡誇張,聽着自家乖巧的兒子講述着他們是如何在太清宮“非禮”了一個又一個小道士的,甚至連受害者的肢體語言都不曾忽略,果然跟着剪瞳的人,就沒有一個不被帶壞的嗎?
太清宮可是道教的聖地啊,你們這兩個小禍害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這麼傷風敗俗的事情?白素心中罵了兩人無數遍,開口卻問了另一句脫線的話:“說,你們兩個去劫色的時候,可曾帶着易容面具嗎?”
夏侯嵐悠大窘,似是剛剛纔發現一件了不得事情,那些小道士可都是清楚的記得他們長相的,要是這事兒傳到江湖之中,他夏侯嵐悠要如何立足?何況光是憑着他夏侯家繼承人的身份,在江湖上已經是聲名顯赫,加之爲人又仗義,更是有無數的好評,不過就算是太多的稱讚,只要有了這麼一出,都將化爲泡影。“額,時間太急,孩兒事先並不知道會出現這樣的事情,更不會知道師妹家的前輩居然會如此護短,實在來不及準備那個,所以不曾帶着。”
打量了一下四周,深嘆一聲,白素對着兒子小心翼翼的說道:“你記着,以後無論任何人問起,你夏侯嵐悠都不曾去過太清宮,對於那種帶着你的易容面具實施如此齷齪行爲的歹人,你一定要言辭懇切又決絕的嚴厲追究他們的責任,知道了嗎?現在科技高度發達了,易容面具都能做的跟真的一樣,這可讓人怎麼活啊!”
有這樣的爹也是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