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潑的剪瞳實在拗不過固執的小白,與其說是輸給了小白的執拗,不如說是輸給了自己對它的關心,剪瞳倉促的跟上小白越走越遠的身影,不過是爲了不想讓小白獨自面對着未知的風險,哪怕下一刻就是死別,至少在此時她依舊會盡心竭力的守在小白身邊。她們之間,已經說不清到底是誰護着誰,總歸是離不開彼此的。
剪瞳的手中還堆積着雜亂無章的物品,她一路手忙腳亂的跟上,讓自己顯得十分狼狽,好在小白也不曾催促,反而放慢了腳步等待顧此失彼的剪瞳重新包好那些個散亂的包袱。
她快步跟上小白的步子,習慣性的揉着她的頭,弄出了一個殺馬特造型之後,才哈哈大笑着說道:“小白,咱們相處了十幾年我都不知道你是一個軟硬不吃的角色啊!不過也沒關係,就算你身上有什麼使命也都好,左右我也是想清楚了,要是你不跟我走,打暈了也可以帶走,要是你真的命不久矣,我自然也要陪着你直到你真的老去。可惜我不是個獸醫,要不然也能看透很多東西。”
小白一聲吼叫之後,又重新抖了抖腦袋,把剪瞳惡趣味的成果清除的乾乾淨淨才接着踏上通往五層的樓梯。旋轉的樓梯不像是從來都方方正正的普通構造,結尾處三角形的處理可以讓樓梯節省更多的空間,剪瞳從未見過這樣的青石樓梯,未曾打磨平的青石上還保持着原來的坑坑窪窪,許是這些年來的人也少,竟也沒有一點侵蝕的痕跡。
小白高傲的走在前面,它不斷的悶哼或者高吼,似是想要引起什麼人的注意,難道在這祭壇之中,還有小白熟悉的人嗎?
剪瞳的呼吸一滯,竟想起在祠堂中未曾出現的那個令牌,沒人知道她生父的去向與生死,太清宮的小道士們固執的認爲他還活在世上,所以始終不能供奉那一尊牌位。難道說她的父親會出現在這裡嗎?
她波動的呼吸引起身體強烈的反抗,她能夠感受到自己腿部的無力,甚至包括異常活躍的脈搏。
親人是什麼?多少年以來,親人唯一的定義就是師父,後來有了表叔,漸漸的多了師兄,大概還有師孃吧,不過說到底,還是隻有師父一個人真正的參與到她的成長之中,這種專屬的稱呼剪瞳並不願跟人分享,她可以接受師父的家人,卻不見得能夠面對自己的。
不好的感覺越發強烈,剪瞳甚至閉上眼都會感受到骨子中帶出來的冷漠,一個離自己遠去的親人還有什麼資格承擔這沉重的稱呼?爹這個字,便是要說父親的教養極多,所以可以稱爲爹,可她的父親給了她什麼呢?
深深的呼吸,剪瞳平靜了自己的躁動的心,她甚至已經規劃好自己一會兒的措辭,總要讓對方難堪的下不來臺纔好,她要把自己這些年失去的關懷都變成插入對方心臟的一把利刃,不刺得對方遍體鱗傷如何
能夠給自己這些年的歲月一個真正的交代呢?
再睜開眼,所有的迷茫與無措都消失在犀利的眸子中,她剪瞳豈會是那樣哭哭啼啼的弱女子?一個不值得自己去愛的父親,總要爲自己這些年的無動於衷付出一下代價吧?只守在這祭壇之中的人有什麼可以給自己解釋的嗎?認定了自己以爲的便是事實,剪瞳的腳步踏的狠狠的,像是巴不得這通往五層的樓梯就此夭折一般,她要用自己一生錘鍊的冷血無情去好好的教訓一下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然而,當她真的踏上五層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她錯愕不已,沒有殺機四伏,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暗流涌動,外面的世界此刻正是寒冬,而剪瞳面前的小世界之中卻是一派盎然春光。爲何在此處會是這樣的景象?
“明明是冬天,這裡怎麼如此反常?”她不悅的問出口,卻像是自問自答一樣,沒有指望任何迴音。
輕笑一聲,傳來的男子聲音很是清澈,“誰說人家是冬天,這裡就要也是冬天呢?爲何世界不能圍着我轉,偏要我去迎合這個世界呢?”
“你是誰?”
“我是誰,那要看你你希望我是誰,小姑娘,你長得倒是討巧,你想要知道什麼,我就告訴你什麼,可好?”
剪瞳下意識的觀察着周圍的情況卻發現小白跟兩隻小白虎都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多次經歷過百里三歸的佈陣,也知道特殊的陣法可是讓人產生幻覺,怕是這五層的考驗就跟這種迷陣脫不了關係了。“這裡是幻陣,一切都是假的,你休想要誆騙我。”
“是又如何?你以爲自己識破了幻陣就能夠解開嗎?小姑娘,我很佩服你的理智,這世上有了我以來,你是唯一一個能夠在剛踏入的時候就識破幻陣的人,從前我是這幻陣的主人,以後我只希望自己可以成爲你一生的噩夢。征服讓我覺得愉快,越是遇上聰明的對手,越是能夠讓我擁有勝利的快感。出於人道,我還是告訴你一件事情吧,你看到的都是真實發生過的,這第五層就是要你學會失去的。”
通常的幻陣沒有特殊的設定,都只是爲了迷惑深處在其中的人,只要那人能夠窺破,就能夠得到解脫,明顯這裡不僅僅那麼簡單,剪瞳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什麼意思,你有本事就說清楚!”
“說清楚多沒意思!小姑娘,你可以成就我的強大,也可以見證我的死亡,你不是想着要幫百里三歸讓三大世家消失嗎?只要你能夠打敗我,或許我會大發善心的告訴你解救的辦法呢?不過說到底還是要靠你自己,想要找到小白它們,就要面對很多你或許不想知道的事情。沒有血腥的人生,總是不怎麼完整的。”
剪瞳冷哼一聲,決絕的眸子帶着殺意,她無法知道這是個怎樣的對手,卻知道自己不可掉以輕心。“你以爲
我會被你輕易擺佈嗎?你是個什麼東西我都不知道,倒是想着我會聽你的話,也不知道是誰人給你這麼大的一張臉,要是有一日天被人捅破了,許是也不需要女媧煞費苦心的去補,索性扒了你這張臉,成就它的包羅萬象呢?”
“呵呵,我就是喜歡你這個火爆脾氣,希望不是個紙老虎。小姑娘,你或許不知道,有人把他的記憶託給了我,而我也執意要把它呈現在你面前,沒有經過仇恨淬鍊的堅強從來都算不得堅強,所以你最好承受的住那漫天的血光。”
詭異的聲音消失了,就像是它突如其來一樣,剪瞳對着空氣喊了幾聲,卻再也沒有半點回應,她無法確認自己是否在何時已經中了迷藥,要不然爲何會覺得突破不了眼前的窘境,這就是做了一場夢一般,只是可惜她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
面前的景象逐漸清晰,剪瞳在第一時間辨認出那是太清宮的樣子,雖說與她見到的有些區別,師父也曾說過,經歷過劫難的太清宮已經重修,就算是努力效法着從前的樣子,卻總是有些不如人意的地方,雖說不是什麼大事,可白素自己瞧着當真有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
手執浮塵老人體型偏瘦,高高的束髮,嘴角帶着慈愛的笑意,皺紋在他的臉上縱橫交錯,卻無損於他的仙風道骨,長長的鬍子垂下來,他挺直的脊樑看起來那麼正直。從坐塌上起身,他對着面前的人說道:“你師兄下山之後,這太清宮中的事情多是你在打理,爲師自是知道其中的不易,也是辛苦你了。”
“弟子不敢,師兄不在,弟子理應承擔重任。”剪瞳看到那張臉的時候,更是無比訝異,那分明是表叔!就算現在的他已經被風霜的摧殘打上了烙印,可是那張臉卻始終太大的變化,就算剔去了一頭黑髮,寂源也始終未曾真的斬斷自己的塵緣。
表叔的師父,豈不是自己的祖父?原來百里三歸口中的聞人源前輩是這副樣子啊,果真是個慈祥的老頭子,剪瞳的心中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她正努力的提醒着自己正處在幻陣之中,不要被輕易矇蔽,表象這種東西看看也就罷了,卻也十分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爲師知道,就算是他在的時候,這重任你也沒少承擔,他的性子爲師知道,雖說天賦極高,到底還是受不了這些俗事的羈絆的。這些年你始終忙着珏山上的事情,到現在還沒一個孩子,每每想起這點,爲師總覺得愧對於你,雖說孩子的事情也是順其自然,可你日夜忙碌總是傷身的。爲你大師兄易骨之後,爲師的身子大不如前,早年受的傷也都找上門來,眼下爲師想要閉關修煉,這珏山的事情就交託給你去辦,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你小師弟現下也有了孩子,但願能早點爲你分憂。”
“師父無須多言,這本就是弟子分內之事,請師父放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