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行了三十餘里,前面的道路忽地熱鬧起來,幾乎人頭攢動,湯若望搭起手瞼,依然看不清,便道:“大都督,此處是否集市,爲何行人如此之多?”
“湯先生有所不知,此處雖是大道,但因年久失修,行人戰馬倒是可以通行,但運輸輜重的車輛,通行較艱難了,所以,我讓壯丁們將路基清理一遍,既要讓土地平整,也要適當將道路拓寬一些,”李自成一帶馬繮,“走,我們去看看,新的路基究竟怎麼樣了!”
李自成打頭,衆人向人羣處奔去,二三裡的距離,騎兵不過半泡尿的時間,便趕至壯丁們的外圍。
正在修繕道路的壯丁們,突然遇這麼多的騎兵,先是條件反射般緊張起來,待看清是大都督,早有人通知他們的頭領。
那頭領分開衆人,迎前去,距離李自成尚有十餘步的距離,便是雙膝一彎,叩拜在地,“屬下劉太清,叩見大都督!”同時把手向後一招,所有的壯丁都是學着他的模樣,叩拜在地。
李自成這纔看到,來人的確是劉太清,他向劉太清身後一看,不覺皺起了眉頭,“劉太清,你的屬下不是有七個百戶有餘嗎,即便協助劉壯生產水泥,人數也不會這麼少吧?”
劉太清長身而起,拱手道:“大都督,寧遠縣至鞏昌府這一段道路,兩側縱身不夠,若是將所有的士兵集一處,人多反而相互干擾,是以屬下將人員分作兩撥,分別從漳水兩岸開始,沿着渭水向鞏昌府、寧遠縣方向修繕。”
“奧!”李自成看了看戰俘的人數,似乎還是不對,從漳水至鞏昌府這一段,另外一段長得多,修繕道路的戰俘應該佔據大半纔是,但眼下的戰俘,只有百十人左右,這個劉太清,究竟在搞什麼鬼?
劉太清顯然發現了李自成眼的不滿,忙道:“大都督,屬下這一撥,又是分做兩撥,屬下親自帶着一個百戶的士兵,在前面平整、拓寬土地,其餘的士兵,都尾在後面,他們主要是夯實路基,進行再一次修繕,經過二次修繕之後,路基纔算真正修繕完畢!”
“分段施工、流水作業!”李自成大喜,忙躍下戰馬,讓劉太清一衆戰俘全部起身,道:“太清,這種施工的法子,是誰教你的?”
“教?”劉太清愕然道:“大都督,你說的什麼,屬下不懂,也無人教,屬下只是覺得,現在已是深秋,轉眼便是冬季,一旦霜雪降臨,地面便硬得狗頭似的,想要修繕,實在太難了,所以……所以,屬下只想儘快完工……”
人才呀!李自成心暗探,這樣的人物,讓他去做千戶官,難怪要兵敗被俘,自己怎麼早沒發現呢?
李自成拍怕他的膀子,道:“好好幹,天命軍需要你!”“啊……大都督……”劉太清愣住了,不明白李自成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在廣吳山的時候,我告訴你們,天命軍的屬下,都是漢子,只要你肯動腦子,能爲天命軍立功,會得到相應的賞賜,能過別人更好的日子,”李自成回身道:“小米,五兩銀子!”
“是,大都督!”何小米雖然不明所以,但大都督的話,他豈敢違背?忙從懷掏出五兩碎銀,遞給劉太清。
“大都督……”劉太清目視李自成,卻是不敢接銀子。
“收下吧,這是你該得的賞銀,”李自成面目含笑,道:“由於你的安排,在人數不變的情形下,可以節約時間,加快路基完工!”
李自成見何小米已經將銀子塞進劉太清的衣兜,便跨戰馬,揚長而去,臨動身時,又道:“太清,好好幹!”
“屬下……屬下多謝大都督!”
李自成已經去得遠了,劉太清還是叩拜在地,直到所有的親兵都從身邊過去了,他才緩緩起身,口猶自喃喃自語:“這是真的嗎?”
雖然只有五兩銀子,但他現在還是戰俘身份,大都督已經明確說過,他們所有人,只吃飯幹活,沒有任何酬勞,如今,自己只是動了主意,能得到銀子。
銀子雖然不多,但代表着一種態度,一種與以前不一樣的分配製度。
看着身邊正在發愣的戰俘們,劉太清突然醒悟過來,喝道:“還不快乾活,你們做的一切,大都督都在看着呢,”又撫了懷的銀子,道:“等攢夠了銀子,我請你們去府城喝酒!”
“吽……”戰俘發一聲喊,這纔回至各自崗位,繼續平整道路。
李自成又前行了十餘里,這才遇了更多的戰俘,他們幾乎排出兩三里長隊伍,正在分組夯實路基,原先的路基基本不用夯實,主要是新擴寬的部分,饒是如此,夯實路基的速度,還是修築路基慢了許多,儘管他們在人數佔據數倍的優勢,但還是落在後面。
他這才明白了劉太清的苦心,路基夯實的速度慢,還要二次填實、填平,工作量大,所以需要更多的人手。
看來,這五兩銀子,還是太少了!
李自成繼續縱馬,在更爲寬闊的道路,行軍速度也是快了不少,不消一個時辰,已經來到漳水。
這裡是漳水匯入渭水的交匯處,河面遊闊了許多,李自成目測一下,足有數十米,爲了得到準確的數字,他讓陸榮大、俞曉去實地測量。
陸榮大、俞曉在親兵的協助下,親自登河邊的一艘小舟,用長索一點點測量。
李自成卻是叫湯若望在河邊駐足,“湯先生,這樣的河流,黃河窄了不少,能否在這條河流建造一座永久性的橋樑?”
“永久性的?”湯若望仔細觀測了一會,道:“大都督,這個實在有些難度,河面太寬,河水自然不會太淺,關鍵是無法在河心生出支撐!”
李自成也不爲難他,笑道:“且看陸榮大、俞曉測出的寬度如何,我們再做計較。”
不過一袋煙的時間,兩人已經回到岸,“大都督,我們已經測出了結果,在這最下游,連接兩岸道路的地方,河寬達到二十八米,水深三米!”
“二十八米?三米?”李自成吃了一驚,他們怎會用“米”做單位?難道是湯若望所授?
湯若望像是肚裡的蛔蟲,立馬明白了李自成的疑問,忙道:“大都督,在我們神聖羅馬,主要的長度單位是‘米’,我在教習的時候,不知覺便教會了他們,大都督若是不習慣,還是改用‘步’或是‘丈’做爲單位,亦無不可!”
何必改回來?
李自成心道:這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好事情,早知湯若望知道“米”這個概念,當時在研製步槍的時候,該問他要一把米尺,只是不知道,這個時代的“米”,與後世有沒有差別,自己心一定要有個準數。
他讓陸榮大、俞曉拿出測量繩,用手劃了一下,一拃的距離,大約還是二十五釐米,不管是否精確,與後世相差不大,心方纔安定,“不用更改了,這樣挺好!”
湯若望雖然不清楚李自成因何接受了“米”這個單位,但李自成一向神鬼莫測,連遠在數萬裡之外的歐洲,亦是非常熟悉,便不再糾結,“大都督,這麼長的距離……現在是枯水季節,水深只有三米,若是進入梅雨季節,我觀測了兩岸的水漬,怕是要達到七八米……”
李自成清楚地記得,後世建造的水泥橋,基本每隔二十五米,便需要一座橋墩,此處河寬已經超過二十五米,直接延伸過去,肯定不行。
現在的材料,無論是水泥還是鋼鐵,肯定後世差了不少,即便使用拱形,跨度也不可能達到二十八米。
河面淨寬已是二十八米,加引橋,大約有三、四十米,看來必須在河架設一座橋墩。
但在這川流不息的河水,究竟怎樣才能架起橋墩呢?
李自成的心目,還是要建造水泥橋,不僅能與兩側的水泥大道連接爲一個整體,而且車馬通行便利,使用壽命又長。
最重要的是,漳水大橋只需要一個橋墩,橋面並不長,恰好爲將來修建蘭州黃河大橋積累經驗,儲備技術。
這次讓湯若望從西寧科技高等學校畢業的學子,攜帶幾名高材生過來,是要將他們培養成各方面的專才,經過目測,陸榮大、俞曉被初步選定爲橋樑、道路方面的專家,而龔明光、季潔將是水泥技術的專才。
李自成將澆築水泥大道、已經修建水泥大橋的事,原原本本地與湯若望他們說了,道路的事,關山深處已經在建,並不需要討論,他們共同關注的乃是水泥大橋。
混凝土已經在關山驛道使用,螺紋鋼也不難,只要將生鐵冶煉成鋼,出爐的時候,倒入一個特定的模板成,關鍵是如何在河水建造橋墩。
研討甚久,卻是沒有結果,湯若望他們連水泥都是第一次聽說,哪裡知道水泥的屬性,最後只得齊齊將目光投向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