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亡國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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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原本沒有胃口,但還是傳了膳,恰好休息片刻,“彝憲,而今各處都缺銀子,午膳,午膳簡單些,去吧!”

“皇……”張彝憲還想再勸兩句,見朱由檢正在思索着什麼,遂輕輕搖着頭,暗暗嘆了口氣,前往御膳房而去。品書網

午膳之後,朱由檢並沒有休息,而是繼續面對着無窮無盡的奏章,以及無窮無盡的煩勞,不知不覺之間,一個下午過去了,張彝憲見天色已晚,便問是否傳膳。

朱由檢見奏章已經不多了,便搖搖頭,“等會吧,先閱了這些奏章,然後安心用些晚膳!”

“是,皇,”張彝憲的身子弓得像是大蝦,“奴才着人去御膳房傳令,讓他們準備一頓豐盛的晚膳……”

“不,”朱由檢也不擡頭,視線繼續盯着面前的奏章,“不要浪費,照午膳的樣子……不,再少點,二十個菜吧,朕吃着安心!”

“奴才遵旨!”張彝憲躬着身,緩步退出暖閣,向小太監們交代幾句,又悄無聲息地返回。

等朱由檢將奏章閱得差不多了,張彝憲方纔傳命晚膳,朱由檢夾了一塊熊掌,卻是瞥見張彝憲正躬着身立在身後,遂放下銀箸,道:“彝憲,你伺候一天了,早點回去歇歇吧!”

“奴才不累,奴才只是在一旁伺候茶水,皇批閱奏章,那纔是辛苦啊……”

“這些奏章呀,哎……”朱由檢長嘆一聲,“這些臣子們,怎麼不會體量朕呢?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給朕一道長長的摺子,真不知道養着他們何用……”

“皇……”

朱由檢一揮手,“彝憲,你下去吧,朕也累了一日,今晚好好休息!”

“是,皇!”張彝憲退下後,暗喚過幾名小太監,“你們要伺候好皇,要是拂了皇的意思,明日咱家會扒了你們的皮……”

“小的們不敢……”

朱由檢用過晚膳,梳洗完畢,說是要出去走走,幾名小太監貼身跟着。

出了乾清宮,朱由檢並非向後宮方向,而是從乾清門穿過,信步走向朝堂的方向,行不過一里,左側便是一座彩繪門樓——徽音門。

朱由檢下意識停住腳步,看了門樓一眼,也不說話,卻是跨過徽音門,小太監們亦步亦趨跟在身後,也是不敢說話。

待入了慈慶門,小太監們自然心知肚明,便有一人緊走兩步,湊近朱由檢,悄聲道:“皇,天色已經黑了,宮門肯定都閉了,要不要奴婢前去勖勤宮敲門?”

朱由檢停住腳步,遲疑片刻,方道:“也好,朕今日聽得蜀王被迫投井自盡,心煩悶,去懿安皇后那兒坐坐,聽聽她有什麼高見!”

“是,皇!”那小太監一躬身,緊走幾步,便消失在夜色。

朱由檢來到勖勤宮的時候,宮門虛掩着,小太監已經在宮門外接應,推開宮門,張嫣縮在宮牆的陰影裡,“皇……”

勖勤宮的宮女迅速前,掩了宮門,插暗閂。

朱由檢操起張嫣的小手,輕輕把玩着,“嫣兒,朕今日心情不爽,所以來這邊坐坐!”

“皇進屋說吧!”張嫣並沒有抽開手,只得與朱由檢並肩而行,將朱由檢引進大堂。

朱由檢鬆開張嫣的手,在主位坐了,待小汝奉茶水,方道:“嫣兒,朕一向勤政,每一份奏章,都是親自過目,不敢有絲毫倦怠,但國事卻是愈加艱鉅……”

“皇莫急,”張嫣在朱由檢的對面落座,顧盼着一雙美麗而有靈性的大眼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蜀王死了,成都被流寇攻破……”

“成都?”張嫣輕蹙眉頭,半響方道:“流寇不是被趕到湖廣嗎?怎的四川有出現了流寇?”

“是呀,楊嗣昌也是這麼和朕說的,但成都被攻破,卻是事實……”

“也許是一些漏的流寇,”張嫣用手輕撫着鬢髮,抑制着心的驚慌,“皇也不用太擔心,流寇是流寇,成都有數衛兵馬,不用調兵,也許流寇自己跑了……”

“成都的兵馬恐怕不堪大用,否則流寇也不可能破了成都……”

張嫣淡淡地道:“那皇是如何處置的?”

“朕讓楊嗣昌立即調兵,前去成都,圍剿這股流寇,”朱由檢惡狠狠地道:“李自成逼殺了蜀王,朕要將他凌遲處死……”

“皇,萬萬不可,”張嫣急道:“朝廷的大軍正在湖廣圍剿流寇,一旦大軍調動,一則出現缺口,容易讓湖廣的流寇脫逃,再則,即便去了四川,成都的流寇恐怕早跑得沒影了!”

“這……”朱由檢也意識到自己當時太過激動,但他是皇,既然金口開了,豈能收回?“楊嗣昌此時怕是已經調兵了……”

張嫣也是覺得難辦,遲疑片刻,道:“皇不可再給楊嗣昌施加壓力,讓他先收拾了湖廣的流寇主力再說,過兩日,皇可召見楊嗣昌,讓他將成都的軍隊組織起來,先行自保……對了,還要着人去四川查探,這股流寇來自何方,又將去往何地……”

朱由檢點點頭,“嫣兒說得是,是朕太急了!”

張嫣嫣然一笑,輕聲道:“皇重情重義,聽說蜀王遇害,一時激憤,難免……”

朱由檢被張嫣撓到心坎,不覺苦笑,“嫣兒,你說朕是不是特別沒用,連親王都保不住……”

“這不是皇的錯,”張嫣知道朱由檢心不好受,關鍵是無法向朝臣們交代,急道:“皇日理萬機,是勤政的好皇,成都的事,關鍵在於地方的武,如果他們也像皇這般勤於政事,豈會讓流寇旦夕之間破了成都?”

朱由檢長嘆一聲,道:“嫣兒,你說,天下爲何有如此多的流寇,殺之不絕?”

張嫣道:“那是因爲災荒,百姓無糧可食……”

朱由檢雙目失神,喃喃念道:“遼東的韃子不消停,大明國內,又有許多流寇……嫣兒,這是不是亡國之相?”

“皇別亂說,”張嫣急忙用小手捂住李自成的嘴,“皇,困難是暫時的,只要熬過這段時間……聽說流寇被楊嗣昌壓縮在湖廣、河南一帶,只要流寇失去流竄的機會,遲早會被朝廷的大軍剿滅……”

李自成輕輕握住張嫣的嫩手,順勢一拉,讓張嫣坐到大腿,“嫣兒,你說,朝廷能度過這個難關嗎?”

“一定能,”張嫣知道朱由檢情緒低落,一時不敢掙扎,“皇並非昏君,一向勤於政事,大明絕對不會……不會有事,皇放心……”

朱由檢見張嫣面不改色坐在自己的腿,也不掙扎,遂環住她的腰身,“嫣兒,朕已經批閱完今日的奏章,今晚不想回去了,乾清宮太空蕩……”

“那皇可以去皇后的坤寧宮呀……哎呀……皇……”

朱由檢將張嫣緊緊抱在懷,貼近她的耳邊道:“嫣兒,朕今晚想宿在勖勤宮!”

“皇要是……要是喜歡……妾身的身子……”

“朕也說不清,爲什麼喜歡來嫣兒的勖勤宮!”

“皇千萬不要因爲妾身,而誤了軍國大事……那妾身罪無可恕了……”

“不會,每次來到勖勤宮,朕的心情好多了,似乎渾身都充滿着力量,回去之後,連批閱奏章的心情都是好的……”

“嘻嘻……皇會逗妾身開心……”

“在嫣兒身邊,朕也特別開心!”

從勖勤宮回來,朱由檢一改頹勢,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他避開兵部尚書楊嗣昌和內閣,直接以旨下達聖諭:起用傅宗龍爲四川巡撫,全權負責四川軍政事務,命邵捷春爲監軍,羅尚爲總兵,立即趕赴四川擊賊。

洪承疇聽說流寇破了成都,立即帶着總兵曹變蛟,盡起三萬精銳南下,一路之,馬不停蹄。

他沿着大散關進入蜀道,再沿着嘉陵江南下,但行到鳳縣的時候,聽說賊人已經去了漢府,忙離開嘉陵江東去,切入褒水,然後沿着褒水南下漢。

大軍到達褒城的時候,前方遊騎回報:賊人已經拿下漢府,在漢藩的瑞王朱常浩,恰好在寺廟禮佛,他扮做僧人,想要逃跑,卻被賊人拿住,砍做兩截,瑞王府也被抄了……

洪承疇頓時呆住了,瑞王朱常浩不但是親王,在宗室地位最高,而且還是當今皇的親叔叔,朱常浩被殺,不但漢府的大小官員都要陪葬,連他這個負責增援的三邊總督,恐怕也是脫不了干係……

他無奈地望着身邊的曹變蛟,曹變蛟也是苦笑,“督軍大人,爲今之計,只有抓住賊人,押赴京師,任由皇處置,我們或許還能免罪……”

洪承疇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對,立即趕赴漢府,趁着賊人不及逃竄,立即圍城!”

曹變蛟聽說要與賊人戰鬥,立即熱血沸騰起來,“督軍大人……”

“事不宜遲,變蛟,你帶着本部人馬,立即趕赴漢府,千萬不要讓賊人跑了,本督隨後便到,”洪承疇的眼裡幾乎噴出火來,“變蛟,你我的腦袋能否保住,看你能否將賊人阻擊下來!”

“是,督軍大人!”曹變蛟辭別洪承疇,將手一揮,“兒郎們,快,立即趕赴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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