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軍主要是圍困傅宗龍,攻打似乎不太心,每日都會有士兵攻打,但並不猛烈,當是練兵。
在包圍圈的外圍,卻是最爲精銳的第四營第一團趙烈部、第二團劉宗敏部,這兩部的任務,主要是打援。
李自成派出大量的遊騎,將自己的親兵都搭了,向各個方向打探明軍的援兵,特別是北方,更是深入六十里,幾乎是步兵一日的路程。
但遊騎一無所獲,根本不見明軍的援兵。
李自成心怪,難道明軍已經放棄傅宗龍了?即便別人不來救援,賀人龍、李國是賀人龍的嫡系屬下,難道他們也不來救援?
明明放過傅宗龍派出的信使!
是信使找不到賀人龍他們,還是賀人龍的士兵打光了?不對呀,賀人龍、李國至少還有數千軍隊,他們突圍的時候,士兵傷亡並不大……
傅宗龍李自成還要焦急。
九月十一日,士兵吃過一頓飽飯後,糧食已經斷炊。
外無援兵,內無糧食!
怎麼辦?
傅宗龍急得團團轉,看着火兵期待的目光,傅宗龍恨不得將他們殺掉煮了吃!
想到這兒,他的心裡忽地一動,糧食沒了,運送糧食的騾馬不是還在嗎?糧食都沒了,還要這些騾馬做什麼?
不過,這些騾馬,將來還可以運輸糧草,傅宗龍實在不忍心,他決定碰碰運氣,實在不行,明日再殺不遲!
傅宗龍找到兩匹運輸糧食的騾子,在它們的腦袋撫摸着,口小聲唸叨着:但願援兵明日能到,你們還能繼續爲大軍運輸糧食……
騾子似乎聽懂了傅宗龍的話,衝着他擺弄着耳朵,一副親暱的樣子。
天明之後,傅宗龍還是沒等到援兵,火兵來到傅宗龍的大帳外等候,小心地踱着腳步,卻是不敢說話。
傅宗龍從大帳內出來,擡頭向東北方看了一眼,心十分惆悵,賀人龍,你究竟在哪裡?
火兵卻是看着傅宗龍,見他的臉色十分難看,什麼話也不敢說,只是低下腦袋。
傅宗龍明白他們的心思,沒有糧食,士兵還如何打仗?天命軍很快要攻營了,難道讓士兵餓着肚子打仗?
殺了騾馬,以後糧食運輸麻煩了,可是,還有其它的辦法嗎?
傅宗龍看了面前畏畏縮縮的火兵一眼,道:“還有多少糧食?”
“沒有了,一粒糧食都沒有了……”
傅宗龍長嘆一聲,背過身子,輕輕地道:“殺吧,不要浪費了馬血……”
“是,大人!”火兵像得到聖旨似的,快速離開了傅宗龍的大帳。
明軍大營有不少傷兵,輕傷兵休息片刻,便要參與守營,重傷兵實在無法作戰的,都是留在營帳休息,他們也要消耗糧食……
萬般無奈,傅宗龍暗給親衛傳令:放棄重傷兵!
他們無法作戰,只會白白浪費糧食!
明軍的騾馬並不多,即便將戰馬也宰殺了,也只能維持一日,明軍的大營,只剩下傅宗龍的一匹坐騎。
殺了這一匹戰馬,也不夠全軍數千士兵喝湯。
傅宗龍已經無心戰鬥,糧食纔是最緊迫的事情,騾馬殺光了,難道要吃人?
看着大營外剛剛死去的重傷兵,傅宗龍的眼,忽地閃現出陰冷的光!
但隨即搖搖頭,不能,絕對不能,這些可是自己的屬下,他們是爲自己而死。
除此之外,還有辦法嗎?
壕溝邊發生的戰鬥,傅宗龍視而不見,甚至連士兵的呼喊聲,他也聽不到,天命軍每日都是小打小鬧,他已經習慣了,直接將指揮權交給前線軍官。
傅宗龍讓自己閒下來,本是要籌集糧食,可是,他什麼也做不了,被天命軍圍困在火燒店,連野菜、樹皮都弄不到。
弄到了又如何?士兵吃了野菜樹皮,還能和強悍的天命軍戰鬥嗎?即便能戰鬥,大營之內能有多少野菜樹皮?
傅宗龍回到自己的大帳內,他不想面對任何人,特別是火兵,不用見面,他都可以想象出火兵那盼望、祈求的眼神……
難道是火兵的錯嗎?
傅宗龍實在說不清,這次了李自成的詭計,是自己的錯,還是楊嶽的錯?或許兩人都有錯,只是誰犯的錯誤更大一些。
說這些已經沒用了,大錯已經鑄成,官兵損失慘重!
可是,除了想想,現在還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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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宗龍寧願想着這些無聊的事情,也不願面對火兵的目光……
楊嶽突圍了,而自己還在天命軍的包圍之,楊嶽會不會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自己的身?
應該有這個可能。
這個小雜種,獨自突圍沒叫自己,才讓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如果不是小雜種突圍打亂了自己的計劃,或許陝西兵與保定兵都可以突圍。
阻止楊嶽污衊自己,唯一的辦法,是突圍出去!
現在還能突圍嗎?傅宗龍知道,外面有數萬天命軍,是官兵是數倍,又有着犀利的步槍……
想到步槍,傅宗龍又在心將楊嶽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如果不是楊嶽誤判,認爲這股天命軍沒有步槍,不是天命軍的主力,自己也不會對天命軍窮追猛打,或許此刻,自己正在汝寧城外與天命軍激戰,獲勝並不容易,但絕對不會敗得如此之慘!
傅宗龍又罵起了賀人龍,如果不是這個小雜種帶着一千多騎兵跑了,自己或許不會被天命軍數萬軍隊包圍。
或許……
誰也無法預料,戰局朝着哪一個方向發展!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傅宗龍想躲到大帳清靜一會,沒想到親衛掀開了滾簾,“大人,火兵求見……”
又是他們!
傅宗龍一肚子火,卻是無處發泄,朝火兵發怒,那是無能的表現,連自己都沒辦法,火兵能做出無米之炊嗎?
他思索片刻,硬着頭皮道:“讓他進來吧!”
“是,大人!”親衛出去後,很快便領進火兵的頭,他不用打仗,算不軍官,大營數十火兵,總要有人統屬,若是需要什麼,也是由他出來交涉。
知道大人心情不好,他給傅宗龍叩了頭,便躬着身子立在一邊,什麼話也不敢說。
根本不用說,傅宗龍明白他的心思,他的這張臉,是需求的名片。
傅宗龍向那火兵招招手,讓他靠近自己,小聲耳語幾句。
那火兵頓時雙目滾圓,瞳孔充血,鼻翼一張一翕,呼吸也是隨着沉重起來,躬起腰身微微發抖,過了好一會,方道:“大……人,這……這行嗎?”
“爲什麼不行?”傅宗龍沉着臉,表情十分嚴肅,顯然不是開玩笑,“除了這個,你還有其它的辦法嗎?”
那火兵畏畏縮縮,嘟囔着道:“這……若是讓人知道……”
“難道你要餓死將士們?”傅宗龍的臉越發冷森,幾乎冒出一股股寒氣,“你是火兵的頭,糧食的事情由你負責!”
火兵的心,頓時冒出一絲絲寒氣,可是外面卻是十分燥熱,額頭不知不覺已是現出汗珠,“可是,小人怕……”
“怕什麼,這是權宜之計,只要援兵到了,糧食會恢復供應!”傅宗龍忽地綻開笑顏,但他笑得十分勉強,給人的感覺,剛纔還要冷森,“此事只有你我知道,你不說,我不說,有誰會知道?”頓了一頓,卻是故意板起臉,衝着火兵道:“若是你們故意泄露訊息,本大人絕不容情,到時候只有軍法從事!”
火兵用衣袖擦去額頭的汗跡,他心明白,軍糧前日已經告馨,大人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雖然有些……但數千士兵總要吃飯,難道要活活餓死?
不過,這樣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所有的火兵,不用等軍法,恐怕被士兵們殺掉煮着吃……
唯一的辦法,是隱瞞訊息,最好是永遠隱瞞下去,神不知鬼不覺!
他終於擡起有些失神的雙目,看了傅宗龍一眼,道:“小人明白了,小人會按照大人的法子去做!”
“去吧!”傅宗龍的臉,已是釋去了冷森的寒凜之氣,微笑剛纔柔和多了,“只要你們保密,不用擔心,有事的時候,本大人給你擔着!”
“小人謝過大人!”火兵再次向傅宗龍跪拜,隨後起身離開了大帳。
他出了大帳,回頭一看,傅宗龍沒有跟來,頓時甩開雙腿,撒丫子跑,好似後面有鬼追來……
回到火營,他立即召集了幾名親信火兵,小聲傳達着傅宗龍的秘密軍令,火兵們聽到這樣的訊息,都是目瞪口呆。
那火兵的頭沉下臉來,拔出明晃晃的腰刀,“啪”的一聲,摔在面前的餐桌,“這是傅大人的秘密軍令,誰要是泄露了一絲訊息,那是人頭落地!”
衆人都被腰刀的寒氣嚇住了,一時不敢做聲,頭兒搖晃着腦袋,已經開始分工。
火兵們立即行動起來,以“協助戰兵、安葬屍體”爲由,將各處壕溝附近的屍體,全部收集起來,然後乘人不備,運送至火營……
糧食的問題暫時解決了,但傅宗龍又遇了新的問題。
十八日午時,他喝過“肉湯”,正要回到大帳休息片刻,一名傳令兵過來了,“大人,李將軍的東南營,火藥、鉛子、箭都放完了……”
傅宗龍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剛剛喝下的“肉湯”,立時在心翻滾起來,沒有了火藥與箭矢,火銃與長弓便成了擺飾,沒有遠程打擊的手段,壕溝裡的士兵,只能等着捱打了!
不僅李本實的東南營,便是西北面的防守大營,情形也是差不多。
他揮手讓傳令兵離開,口喃喃地道:“彈盡糧絕,彈盡糧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