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八,樑成頂着猛烈的寒風,踏着厚厚的積雪,一大早便帶着李自成早準備好的聘禮,乘着馬車,準備去孫家提親,除了車把式,還帶了四名衙役。品-書-網
臨行前,他來向李自成辭行,“自成,這幾十裡的雪路,新元不知道能否趕回來,西寧府裡的事,靠你了,另外,新元想和自成聚聚,怕也不能實現了。”
“府裡的事,成不用擔心,現在積雪未消,農耕的事,也談不,況且新元期間,各處都是放假,府裡應該也沒啥重要的事,”李自成拱手道:“至於小聚的事,也不一定非得在新元,咱們平日有的是時間,只是,這雪天滑地的,辛苦成了。”
樑成哈哈一笑,“辛苦談不,誰讓我昨天貪吃你的謝煤酒呢?回來的時候,恐怕得是迎新酒了……”
“哈哈哈……”兩人相視大笑,樑成也是告別李自成前往孫家。
李自成去了書房,剛剛捧起茶水,何小米來報:“大人,穆東主求見!”
“穆東主?這麼早?”李自成尋思片刻,看來,他昨晚一定沒睡好,便道:“讓他進來吧!”
穆青山跟在何小米後面,入了書房,倒頭拜:“草民叩見大人!”
“穆東主不用客氣,坐!”李自成又對何小米道:“小米,茶。”
“草民謝過大人!”穆青山也不客氣,他昨日已經與李自成喝過酒,算起來今日已經是第三次見面了,而且,他今天是揣着心思來的。
李自成將準備拆閱的訊息收起,放到抽屜裡,笑道:“穆東主來得好早!”
穆青山拱了拱手,道:“不瞞大人,草民心有事,所以,特意來的早些!”
果然來了,商人見到這種西寧獨一無二的蒸餾酒,沒有心事纔怪,李自成哈哈一笑,道:“穆東主有什麼心事?說來聽聽,也許我可以幫助你。”
“大人,”穆青山小心道:“蓉兒從大人處學的字,可是西域字?”
李自成沒想到穆青山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穆思蓉一直吃住都在學堂,昨日才放假回家,穆青山查作業,難道是從這回去之後發生的事?一定是這樣,昨日穆思蓉回家的時候,緊接着穆青山來了,他根本沒有時間細查,而且,昨日的宴席,穆青山根本沒有類似的疑問。
穆青山昨天回家,爲什麼要查穆思蓉的作業?
想了想,李自成頓時明白了,遂道:“這不是西域字,而是遙遠的西方,有一個叫‘英格蘭’的民族語,他們的國家,不知道叫‘英格蘭’還是‘英吉利’。”
“遙遠的西方?英吉利?”穆青山昨日見到蒸餾酒時還要驚訝,李自成不過二十餘歲,怎麼可能去過遙遠的西方,據說那裡和大明隔着數萬裡。
他的英格蘭語究竟是從哪學的?從昨日開始,他一直琢磨不定,李自成究竟是騙子,還是百年不遇的才?
穆青山仔細打量,李自成的面,既沒有多少得意,也沒有一絲羞愧,而是顯得相當自然,他閱人無數,這麼年輕的李自成,要想在他面前完全隱藏心思,根本不可能,他一時懵了,“大人,草民……大人的英格蘭語,究竟會怎麼回事?難道大人去過英格蘭嗎?”
李自成腦子一轉,想到了湯若望,便道:“英格蘭,我沒去過,不過,大明有不少來自英格蘭的人,主要是傳教士,遙遠的西方,有大量的傳教士來大明傳教,西寧偏居一隅,纔會被傳教士忽略,”也不管穆青山驚疑的眼神,繼續解釋道:“不過我要糾正一下,這些只是英格蘭語的字,但讀音、意思完全不一樣,學會了它,也不能與英格蘭對話,我只是借用了英格蘭語,給漢字注音,這樣學子們纔會學得快。”
這樣的理由,完全說得過去,西洋傳教士來到大明,在大明的核心統治區和較大的城市,基本都可以見到,穆青山作爲見多識廣閱歷豐富的商人,即使沒見過,也會聽說過。
李自成的回答滴水不漏,穆青山更加猶豫不決,李自成到底是騙子,還是才?一時拿不定主意,便淡淡地道:“大人,蓉兒的作業,還有一類符號……”
“奧,你說的是阿拉伯數字的事?”李自成笑笑,淡淡的,卻也非常真誠,“這些數字的用處很多,對於你這樣的商人家庭,至少可以用來記賬,一頁紙的賬務,用這種數字來記錄,不過需要兩三成的篇幅,既節約紙張,便於保存,又能加快記賬、查賬的速度。”
對於數學,李自成知道這是所有科學類的基礎,積累到一定的水平,也可以用於日常生活,例如,對於穆青山這樣的商人之家,可以用求極值的方式,幫助確定貨物的合理價格,使利潤最大化,不過,現在和他說,簡直是對牛彈琴。
咦,昨晚讓蓉兒覈對賬簿的事,李自成怎麼會知道?不,不可能,自家的密室,便是妻妾都不得隨意進入,李自成便是派人監視,也不可能看到當時的情景,難道他是猜的?還是這種符號,本身與賬目有關?
穆青山估計,還是後一種可能性大些,如果真是這樣,那李自成是世間才的可能性,要遠遠大於騙子,這一刻,他對李自成的信任,幾乎達到八成。
對於數學的符號,像那些英格蘭的字一樣,穆青山一竅不通,也沒有鑑別能力,還是要回到商業,那纔是他馳騁的沙場,“大人,這些符號,草民是睜眼瞎,不說也罷,草民關心的,還是大人釀製的蒸餾酒,不知大人……”
該來的總是會來,不管是畫地絕交還是滾滾財源,不過,李自成最希望的,還是穩定的財源,他微微一笑,“穆東主的意思,是要購買蒸餾酒?”
“蒸餾酒是西寧的寶貝,草民自然渴望得到,”穆青山知道,自己已經被李自成脫得連底#褲都不剩了,再要試探、裝深沉,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不如敞開胸懷,“大人是否會在西寧開設商鋪?”
“商鋪?西寧?”李自成略一沉思,道:“西寧城內,準備開設一家酒樓,酒水便是蒸餾酒,至於商鋪,爲什麼要開設在西寧?西寧城內,有多少大富大貴之人能喝得起蒸餾酒,穆東主怕是我更清楚吧?”
“啊……”穆青山幾乎要驚叫起來,這兩天時間,他幾乎都在思索李自成的身份問題,卻忘了這麼重要的事,作爲商人,算得是恥大辱了,紅着臉道:“大人說得是,西寧乃是邊陲小城,的確不適合大量銷售蒸餾酒。”
“哈哈,穆東主果然是精明之人,一點透,”李自成大大咧咧,道:“西寧城內,我只開一家酒樓,其餘蒸餾酒,除了少量在西寧本地銷售之外,絕大部分都要運往心城市,逐漸打響西寧的品牌,穆東主,你是西寧商界的翹楚,也該盡一份力吧?哈哈!”
李自成相信,“酒香也怕巷子深”,除非你是“老字號”,西寧湟酒顯然不具備這個條件,要想賣出好價錢,必須將名氣打出去,但他並沒有多少時間和精力放在蒸餾酒,換句話說,蒸餾酒根本是可有可無的貨物,他弄出蒸餾酒,只是爲了讓穆青山看一出跡而已,在所有的跡,蒸餾酒可能來得最快。
他要藉助穆青山的地方,遠遠不止這些蒸餾酒。
“那是,那是!”穆青山吃了定心丸,心稍安,“大人的意思……”
“我是軍官,要說領兵打仗、指揮佈陣,我是當仁不讓,但商業的銷售問題,我想聽聽穆東主的意見,總歸是合作,雙方都要有利潤!”
穆青山將李自成的意思,前後梳理了一遍,覺得李自成應該是不想承擔銷售的風險,或者是不願承擔長途運輸所帶來的風險,或者是沒有合適的銷售人才,便道:“大人若是不願開設商鋪,屬下願意以一萬兩銀子的價格,買下所有蒸餾酒的銷售資格。”
李自成微微一笑,“穆東主的意思,以一萬兩銀子的價格,買下蒸餾酒的獨家代理權——以後,蒸餾酒酒不能賣給別人了?”
“大人,屬下差不多是這個意思,”穆青山見李自成面不改色的樣子,以爲他對這個價格不滿意,“大人,這是買下蒸餾酒的獨家銷售權,至於蒸餾酒的銷售價格,草民會另外付銀子。”
李自成的確有些不滿,不是對價格,而是對獨家銷售,這個穆青山,胃口太大了,或者說,有些貪婪了,“任何合約,都有時效性,這一萬兩銀子購買的獨家銷售權到底是多長時間?一年?十年?一百年?還是永遠?”
穆青山大驚,他要先拿下蒸餾酒獨家銷售權,然後再自行定價,沒想到李自成提出時效問題,這的確不是能迴避的,萬一李自成只生產三個月,或是一年,自己怕是成本都撈不回來,想到這,一向沉穩的他,腦門開始冒汗了,這個李自成,難道還懂得經營之道?此時的心,認爲李自成是騙子的想法,只剩下一成了,甚至,昨晚冒出的用好蓉兒的念頭,也值得考慮一下了。
“大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