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極殿與紫禁城內所有的宮殿一樣,粉紅色的高牆,明黃色的琉璃瓦,殿內和殿外的御道,鋪設的方磚,稱爲“金磚”。
金磚並非由黃金所制,而是來自蘇州的六十三家御窯,無論是取土,還是燒製的方法,都是密而不傳,尤其是最後一道工序“泡油”,是將金磚泡在桐油裡,顯得光澤鮮亮,還能延長壽命。
加從蘇州長途運輸過來,這種方磚,價值實在不啻於同等重量的黃金。
崇禎朝的臣武將,此刻立在皇極殿外的金磚,每人一塊,品級高的人在前,品級低的人在後。
臣子們身的品級,都是大明的品級,到了華夏朝,已經不復存在了,但官員們已經習慣了原先的秩序,雖然有千人,卻也絲毫不亂。
他們按照以前朝的規矩,天不亮來到午門外,辰時入了午門後,在皇極殿外等候,但殿門一直是關閉的。
直到太陽升起一竿子高,皇極殿的殿門才緩緩打開,官員們一陣騷動,衆官紛紛向殿內張望,那些站在後面的人,或者生得矮小者,都是踮起腳。
但殿內似乎一切如常,根本看不到人影。
小太監掃了一眼,朗聲道:“皇傳旨,着各位閣臣、各部尚書覲見!”
閣臣?尚書?
殿門外頓時議論紛紛,爲何只有閣臣、尚書?我等可是來得他們更早……
小太監咳嗽一聲,道:“肅靜!這可是皇極殿,誰敢在此喧譁?皇有旨,不尊華夏號令者,立即趕出去!”
衆人忍氣吞聲,卻也不敢說話。
閣臣、尚書們都是站在最前面,他們在首輔魏藻德的帶領下,趾高氣揚入了皇極殿,跨過殿門的時候,魏藻德還回身看了一眼,臉帶着一絲詭異的笑容。
入了大殿,小太監高聲道:“還不叩見皇?”
衆人來不及觀看,忙叩拜於地,“吾皇萬歲萬萬歲!”
李自成淡淡一笑,道:“平身吧!”
“謝皇!”衆人起身後,按照原先的慣例,立在李自成的面前。
皇極殿還是那個皇極殿,龍椅還是那個龍椅,朱由檢坐了十七年的龍椅,現在換了主人,誰也不知道新主人的性子。
衆人惴惴不安,勉強擡起頭,看到新主人的身後,曹化淳手持佛塵,正閉目而立,他們才稍稍安心。
人在未知而恐懼的環境,總是希望見到熟人。
新皇連曹化淳都使用,難道他們這些大明的重臣,還不如曹化淳這個宦官?與曹化淳一一樣,打開城門接應天命軍入城的兵部尚書張縉彥,暗鬆了一口氣。
衆人心思稍定,這纔有時間觀看新皇的真容:方口闊面、虎目生威,便是面沉似水,也是露出王霸之氣!
果然是人龍鳳,難怪推翻了大明!
讓衆人沒想到的是,在他們與新皇之間,放着兩張座椅,椅坐着兩個四十左右的年人,一人身材矮小,面相十分猥褻,另外一人卻是灰面長鬚,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這兩人是誰?爲何坐得離新皇這麼近?
李自成端坐在龍椅,將衆人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淡然一笑,道:“五位閣臣,六位尚書,除了殉城的東閣大學士範景、戶部尚書倪元璐,應該是九人,爲何來了十人?這樣吧,你們自報家門,朕也好認識認識。”看了眼座椅的宋獻策、牛金星,道:“獻策與金星也幫着參謀參謀!”
“臣遵旨!”
衆人這才知道,原來座椅的兩人,是華夏的人事部長宋獻策和國防部長牛金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幸好沒有鄙視他們。
魏藻德躬身道:“淵閣大學士、內閣首輔魏藻德!”
從閣臣開始,衆人一一自報家門。
“淵閣大學士、左副都御史方岳貢!”
“東閣大學士、禮部左侍郎丘瑜!”
“東閣大學士、吏部右侍郎李建泰!”
李建泰在保定被擒,押送至京師後,聽說今日在皇極殿覲見,便主動要求參加。
隨後是各部尚書自報家門:吏部尚書李遇知、禮部尚書王鐸、兵部尚書張縉彥、刑部尚書張忻、工部尚書陳必謙。
多出的一人,原來是前淵閣大學士、禮部尚書蔣德璟!
朱由檢見吏部尚書李遇知、工部尚書陳必謙都是須發盡白,顯然年歲不小了,隧道:“華夏雖然需要人才,但二位年歲太大……”
李遇知忙跪拜於地,以頭叩地,道:“老臣……小人鬚髮白,是爲了華夏新朝,皇沒有召見,臣是以鬚髮皆白,若是皇肯用小人,鬚髮自然轉墨……”
“一派胡言,鬚髮豈能轉白?”李自成明白他的心思,打着爲華夏效命的幌子,實際是捨不得放棄手的權利,難道華夏的朝堂,任由你們弄得烏煙瘴氣?他喝退李遇知,讓他解甲致仕,回家頤養天年!
李遇知見李自成發怒,這才灰溜溜地出去了。
對於陳必謙,李自成也是好言勸退,如果華夏需要他們,到時候將着人知會他,實際是婉言謝絕了。
剩餘的八人,年歲多在四五十,在這個時代,年歲不算小,不過,他們有豐富爲政的經驗,如果誠心爲國,倒是可用。
他們是否有機會爲新朝效命,還需要經過簡單的考覈。
李自成目視宋獻策,他是人事部長,選拔人才主要是他的事,甚至需要他觀察面相,發揮算命先生的本色。
宋獻策掃了八人一眼,道:“諸位,你們是都是大明的重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京師城破,你們爲何沒有殉城,卻選擇留下來爲華夏服務?難道你們知道,皇是寬厚之人?”見衆人一時沒有說話,便將目光投向首輔藻德遂。
魏藻德戰戰兢兢,躬着身道:“小人正要爲新朝效命,哪敢尋死?”
宋獻策給了鄙視的眼神,輕蔑地道:“你是崇禎十三年的狀元,這才四年的時間,便做到首輔,崇禎對你可是不薄呀!”
魏藻德頓時羞得面紅耳赤,嘴脣翕動,兩眼外翻,卻是說不出話來。
李自成是看不魏藻德這種人的,朱由檢無論有多少不是,香火情總是有的,魏藻德是朱由檢欽點的狀元,不到四年時間做了首輔,可以說情深義重,信任有加,但他這麼快拋棄了朱由檢,主動來華夏求職,人品官品都有問題。
不過,前朝的這些官員,也不能全部放棄,華夏這麼大,總需要他們效命,遂淡笑道:“首輔大人想要在新朝出任何職?”
魏藻德忙道:“能爲華夏效命,是小人的福分,只要皇和兩位大人看得,不拘如何使用,哪有小人選擇的餘地?”
李自成點點頭,總算有些自知之明,沒有獅子大開口,他淡淡地道:“華夏的天命軍雖然佔據了京師,但南方尚有南京小朝廷,各位說說,我們現在怎麼辦?華夏能不能快速統一全國?”
兵部尚書張縉彥見機會來了,阿盟跪拜於地,道:“啓稟皇,天命軍乃正義之師,只要騰出手南下,江南不難平也!”
刑部尚書張忻也道:“皇兵威所致,天下不久將一統矣!”
其餘之人也都說些阿諛奉承的話,但並沒有說到具體的辦法,多是空泛之言,並沒有實際的意義,從他們的話語,唯一的訊息,是他們這些人都願意爲華夏的建設添磚加瓦。
李自成暗暗嘆口氣,讓這些人提出戰略性意見,實在是高看他們了,他向宋獻策使個眼色,宋獻策起身,向衆人拱手道:“諸位想要爲華夏效力,得遵守華夏的律法和規矩,否則,便是有才幹之人,華夏亦不會留用。”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華夏的規矩,其實很簡單,”宋獻策道:“其一,每人都會降職使用,不可能官復原職,華夏朝堂,沒有這麼多的職位;其次,每個人在任職之前,需要明白幾件事情。”
“需要我們做什麼?只要宋大人說出來,小人等無有不依!”
宋獻策看了李自成一眼,咳嗽一聲,道:“其一,嚴懲制度:私下收受百兩以爲貪墨,收受雙方都要受到律法的處置;其二,宣誓制度:華夏的所有官員,都要信奉天主,主官任職的時候,都要手按《聖經》起誓;其三,連坐制度:官員貪墨,一經查實,全國公示,子、孫兩代不得爲官!”
“啊……”衆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華夏對貪墨行爲的打擊,既嚴厲又特別,百兩以即爲貪墨,這也太嚴厲了吧?
李自成的臉,掛着淡淡的笑意,果然是賊心不死,百兩這個目標,已經很寬鬆了,如果不是考慮到將來發行紙幣,存在通貨膨脹問題,他倒希望像朱元璋那樣,將貪墨的標準定爲一兩!
牛金星冷笑一聲,道:“你們以爲華夏還是以前的大明,任由你們將國家蛀空了?告訴你們,在華夏做官,必須守住清貧,否則,等着進監獄吧!”
衆人唯唯諾諾,雖然對華夏如此嚴厲的律法頗有微詞,卻也不敢明確說出來,他們這麼多官員,華夏不會全部留用,這個時候,誰敢明着得罪皇與宋獻策他們這些高官?
李自成便讓他們回去,先好好學習天命軍的律法,早日成爲天主的信徒。
兵部尚書張縉彥,因爲主動打開正陽門接應天命軍入城,算是華夏的功臣,李自成仔細斟酌,決定任命他爲國防部水軍司司長,讓他做好整頓天津、登州水軍的準備,儘快組建北海艦隊。
他特別告訴張縉彥,北海艦隊不是將天津和登州水軍的簡單相加,更不能囿於渤海,而是跨越式發展,是真正的海軍,北海艦隊的艦船,必須能在大海常態化航行和戰鬥。
隨後李自成又召見了其餘的官員,因爲人數太多,每一批有百人,實際也沒怎麼甄別,只是將其年齡特別大的官員剔除,剩餘的官員,都簡單進行訓導,然後讓他們留在家,多學習天命軍的各項律法,等候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