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黃道周咬咬牙,不能再這麼等待了,留頭不留髮,這樣的政策,也是說,人人都如同蠻夷那樣,留着短髮,那成什麼世界了。!
必須殺一儆百,對於這種忤逆言論,最讓黃道周恐懼的是,那個面白無鬚,已經大逆不道的剃掉了滿頭頭髮的長老,卻是毫無波瀾的這麼放過了。
這說明什麼?說明這種政策,對於這些長老,不是“新鮮事”!
在帝都待了許久,黃道周也發現,底層的力工們,生活水平確實有了很大的提高,吃飽喝足後,大部分人也不會隨意亂跑,擾亂老爺們的眼,但是讓他不能不注意到的是,當天到了帝都後,替他搬運行禮的一個力工,是一個留着短髮的人。
當時他輕輕說了一聲:“韃子?”
那漢子卻是用純熟的漢話說道:“俺是本地人。”
當時在蒙古,由於所謂的體制問題,大量的蒙古人來到大明打工,最出名的自然是袁崇煥手下的蒙古人滿桂,那可是妥妥的蒙奸,當然了,以當時的情況,火器發達後,純粹的遊牧民族都紛紛撲街,倒也不是什麼稀的事情,從利益來說,投靠我大清的科爾沁部族纔是最大的蒙奸。
黃道周開始在帝都串聯,也是驚人的順利,出現這種暗流的原因很簡單,剛剛過完年。
過年是大家拼幸福的時候,平時還能裝逼打臉,但一到過年,誰家置辦了多少年貨,換了多少新衣,那都是一目瞭然的。
誰也不能說長老們對治下的公務員不好,該給的過年費,該發的東西一件不少,甚至那些還在“學習”的恩科學員,也是按照官員的水平在發放,起大明給的,要強了十倍。
但是,原本的地方官員送來的冰敬,碳敬沒了,而各種侵佔的灰色收入也被打擊了一通,這讓人不滿了。
如果是這樣還能忍耐,翻閱古書,總能找到新朝初立的時候,勵精圖治,朝氣蓬勃,嚴厲打擊腐敗的行爲。
大明朝最開始狠不狠,朱元璋連剝皮的招數都使出來了,可然後呢,你牛,我們惹不起,到了你孫子的時候,我們消極怠工,不工作不做事,看你哭去吧,故意放任朱棣當了皇帝,這人自然是要投桃報李,花差花差啊。
到了現在,大明朝的官員已經是制度性腐敗,習慣性腐敗了,連賑災款,連發動勞工守衛城池的錢都要貪污!
事件的導火索很簡單。
恩科考的人,基本都被安排了做底層小官,按照原本的邏輯,這些人將是新政權最忠誠的追隨者,以及南方擴張的積極擁護者,很簡單,只有打下南方,才能容得下他們可以去腐敗腐敗啊。
他們理解不了的是,在底層鍛鍊一番,纔是未來升遷的根基。
在所有恩科的人,吳更田是最窮的。
本身他所拜的塾師是個二把刀的老秀才,這個秀才還是常年的老童生,考官看他可憐,沒幾年奔頭了,賞給個秀才的頭銜,而沒幾年,闖賊闖來,大明朝完蛋,老秀才也一命嗚呼了。
跟臭棋簍子下棋,越下越臭,跟了一個敗犬老師,那麼撲街的可能性更大了。
吳更田三十幾歲,能了秀才,卻也不是自己的能力本事,那手章本事是可以氣死座師的,託了的卻是來去多次的韃子入關,屠戮百姓,也將吳更田的競爭對手殺死不少,那次小三關,也是考秀才的考試,剛好多出一個名額,也便宜了吳更田了。
不過,吳更田的境況並沒有什麼改變,大明朝的亂象,對一個又窮又沒學問的老秀才兵沒有多少幫助,甚至在家庭,也無法讓他挺起腰桿做人。
吳更田的老丈人是個商人,對於這個女婿由原本的希冀也變成了鄙夷,不時的要求他乾脆給自家打下手是了。
沒奈何需要老丈人的資助,吳更田只好硬着頭皮來做,好在老丈人的生意不少,其一項也勉強可以說服自己。
那是抄書,老丈人治下也有一些禁書生意,這可是利潤率最高的好東西啊。
到了新朝開啓恩科的時候,吳更田躍躍欲試,想去試試看,不過老丈人本着一個商人的謹小慎微,還是阻攔了這種行爲,甚至說出了,你敢去別回來的話語。
商人也許貪婪,但太貪婪的商人很多時候活不久,反而是膽子小的,也許發不了財,但是長久一些。
吳更田還是去了,路費都是自籌,甚至住不起寬大的房子,好在長老們安排的通鋪,不過伙食自理,吳更田是結結實實吃了好多天的幹餅子過下來的。
生活是如此薄待,對於一個姓吳的人來說,甚至是起名字都不好起,無論是叫順利,叫富貴,都是沒有的意思啊。
好在,好像轉運了。
轉運的原因很簡單,吳更田發現,考試內容是如此的配合自己,幾年屈辱的抄書生涯,反而讓他更能適應新式科舉,甚至是那申論,也可以毫不費力,侃侃而談了。
歪打正着也不是瞎說的,申論的性質更接近於那些貼近基層的人的思維,畢竟這個考試的立意更接近於實際操作。
大明朝的科舉制度,雖然有帶路黨,復社這樣操控科舉的嫌疑人,但面子還是維持的不錯,起碼吳更田考試成績不行,也是有客觀原因的。
哪怕是通過了恩科,吳更田的名次也說不高,大概其也是檔一下的位置,以百分制也是剛集合,不過也足以讓他被安排了一個不錯的位置,分檢處。
分檢處的工作是繁瑣的,而且每天被各種長老盯得很緊,其實是各種出版物的刊號申請工作,自然成了被書商們追捧的人物,尤其是最近長老們每過一個月會對外招標一批漫畫書的版權。
這些漫畫書屬於海量的存在,也分幾個檔次,有各種寓教於樂,幽默詼諧講述做人道理的……也有純粹打鬥搞笑的七龍珠之類的熱血漫,至於三大民工漫因爲太過複雜,還難以營銷,還是培育市場爲主。
當然了,那些很有愛的“特別版”漫畫,自然是由一些隱秘渠道發售,這不足以讓吳更田來掌控了。
吳更田算是一個過渡性人物,只要他每日看看那些書商的神情,在七個工作日以內發回結果,至於那些書商自己腦洞大開,聯絡大把書生開墾漫畫這塊處女地,那些東西的審覈自然需要慢慢尋找合適的制度了,當然了,吳更田現在還輪不到這樣的活計,他主要是審覈公考書籍足夠的被拍馬屁到每日舒服無邊了。
當然了,不如人意的事情也不少,雖然個人生活條件提升了一個等級,起碼每日的酒肉還是可以保障的,但是岳父一家可是抖了起來。
口口聲聲賢婿果然如何如何,滿足不了岳父一家,各種好處總是要的,但是如何在這個新設的局子裡尋找貪污的方式,也很考驗人,這裡可是每日都有長老出出入入,要求辦理長老想出的書啊。
無論是各行各業都有想要出人頭地的,長老們索求的名望,簡直和呼吸一樣正常。
吳更田的一位“同僚”,是因爲被同鄉蠱惑,認爲貪污本身是長老默許,同朝爲官,怎麼會真的動手,實在不行了,還可以聚衆鬧事,長老還能把鄉里鄉親幾百口都抓起來嗎。
結果,吳更田親眼見到了什麼是一位長老偶爾嘀咕的,人民民主專政鐵拳的厲害,那個小官家裡晃晃悠悠弄來了幾百個各種人物,原以爲這麼多人,如果是以前,大明朝官府自然是無法動作,法不責衆啊,只能任由其腐敗,而無法下手。
但前後只需要十幾分鍾,甚至可能不到十分鐘,在那個年輕的不像樣的後生,一身作訓服,敬禮道:“報告首長,我隊完成清除逮捕工作,請指示。”
剩下的事情已經沒有人注意了,吳更田也是事後才知道,凡是鬧事的人,都已經不知道去向,是不知道是送去澳洲還是更遠的地方了。
因此,吳更田現在的情況,既是滿意也是不滿意的。
不滿的是他的家人,他可是京官啊,但是連了多少代的親戚找門,連個好吃好喝都招待不了,給安排個好工作也安排不了。
最後,都是指指點點罵着走的,什麼忘恩負義,當了大官忘本等話語。
吳更田也希望可以把親戚們伺候好了,笑着走了,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希望將全天下的有錢人都殺死,財富奪取到自己手,那時候,分給親戚一點算什麼?
可是他只是個小官啊。
帝都居,大不易。
吳更田的日子並不好,主要是定位問題。
古代時候,位者的幸福生活,都是底層屁民們的血淚堆出來的,如王子與公主的城堡,到底需要多少農夫的供養,而寶玉黛玉的優越生活背後,卻是無數人的不幸福。
如果是一個後世的人進行較的話,一個不到四十的男人,娶了一個老婆,老家的岳父經常可以送一些新鮮吃食過來幫補,可以在帝都養得起一套一百平米的四居室,雖然要月供不少,但可以吃的很滋潤,本身也是體制內未來的新星,這已經是非常爽的了吧。
但是,這個時代講究的是僕役成羣,家宅連片,也是說,在價值觀,要求有僕人伺候,有丫鬟,有……反正都要有。
這是價值觀的巨大沖突了。
位者的煩惱從來與下位者的不同,如若可以相通,那必然是聖賢一般。
吳更田以前煩惱於被岳父歧視,現在煩惱於被家裡所有人埋怨官太小,怎麼當這個官兒還不能爲家裡爭取利益,你看看那個誰家的小誰,當年在縣城接了舅舅的官兒做後,後一口氣置辦了百八十畝水澆田。
今年過年的時候,老婆的弟弟來了帝都,非要給吳更田做跟班,要麼是一個管事兒的,得管人,管錢。
吳更田如果有這種能力,過了。
不過,小舅子還是得應付,於是吳更田想了辦法,介紹小舅子在帝都先住下。
這一下,壞事了。
一開始,小舅子只是藉着他的名頭混吃混喝,人家看在還得仰仗吳更田進行申請,也帶着他吃一頓。
但是跟薅羊毛不能指着一隻羊薅一樣,時間久了,人家也不高興了。
模仿了許多後世的經驗,有一條是,各項申請尤其是企業申請這一塊,一旦沒有成法,會成爲權力尋租的由頭,於是規矩也很簡單,那些書商可以得到一份回執,衙門會在七天內進行批覆,哪怕不同意,也必然會有一個正當理由,也徹底斷絕了,我要研究研究,其實是要菸酒的意思啊。
沒有合適的理由,不可以拒絕的。
當然了,小舅子坑起姐夫來,那都是一套套的,沒完沒了的。
其實也簡單,新學期開始後,一年後又要開始進行一次科舉,這次科舉可不簡單。
遵從宋制,但又模仿後世,先在各地進行一次貢生考試,之後再進京進行復試,起幾年前那種架子,這次的要求高得多,給予留下的時間也多的多。
一句話,前一次恩科是安穩人心,勉強招納一羣人,而下面,是各個單位真的需要納新了。
因此,各種表格製作,經濟運行原理,乃至於新興農業,工業運作的初級知識,也都開始朝外釋放出來。
可以說,刨開管理型崗位,許多崗位已經與後世的差不多了。
這次算是一次國家公考外加北方几省省考的結合體,一次性釋放出來大概三千個崗位,招收人數在五千以。
這撩動人心了啊。
當然了,這種崗位不是後世那種幾百人去報名那個崗位的報名方式,如果真這麼來亂了,而是按照單位體系來計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