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面緩緩回頭,清冷的街道盡頭傳來恍若夢幻的聲音,然而,正是這夢幻般不真實的聲音道出了讓人瞬間清醒的話語。
“亂菊,夢醒了。”
“……銀?”亂菊不安的看向幽靈般的銀,沒有上前。
“否則我們遲早會溺死在這個夢中的。”也會讓製造了這個美夢的人一起溺死。
“銀,你在說什麼呀?”亂菊害怕的縮了縮肩,戴着狐面的銀簡直就像是傳說中那些會作祟的壞狐神。
伸手拿起自己臉上的狐狸面具,被雲半遮半掩的星光模糊了銀的面容。
“銀……”亂菊一顫,走到了銀的身邊;墊起腳尖,長期風吹日曬的小手撫過銀的臉頰。
“你在難過嗎?”
烏雲徹底遮住了星空。
“還好你們回來的早,看這個樣子,像是要下雨了呢~”伊花邊笑邊爲剛出浴的鬆梨擦拭頭髮。
“我也以爲你們還會多玩一下。”徵源放下了手上的茶杯,“是發生了什麼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徵源大人。”藤丸笑的勉強。
“嗯,什麼都沒有發生,徵源大人。”“是嗎?”看到鬆梨那寫着“沒事”兩字的笑容,徵源放下心來。
一個人落單在葦花田裡的時候,鬆梨確實深深的心痛了,接下來的喪失感更是沒頂一般。
『這是我們的秘密。』那個眉眼細長的孩子,手指溫暖。
(爲什麼銀君要特意戴上狐面來對我說“不要再來了”呢?)夜風吹動了葦花,鬆梨一個激靈看向銀消失的方向。(爲什麼銀君要在今天告訴我“不要再來了”呢?)
葦花擺動,擦過鬆梨的手指。鬆梨猛然想起還有新買的被單和衣服沒有給銀和亂菊。
(我……)
想做飯糰給亂菊和銀吃,直至兩人都能笑着對自己說“好吃”。今天沒有看到的煙火,沒有撈過的水氣球,希望下次能夠一起去。
(我是爲了什麼而做這些事呢?)
是了,自己一開始便不是爲了得到什麼而去做這件事的。
“徵源大人,伊花大人,問別人自己被討厭的原因會顯得很纏人嗎?”
徵源和伊花對視一眼,明白了幾分。
“會顯得很纏人唷~”伊花的話剛一出口,鬆梨的表情便黯了黯。
“但是,”徵源伸出厚實的大掌,輕輕摩挲着鬆梨的頭頂,“這種纏人並不討人厭。”
“隨隨便便放棄的話,那就是沒有毅力的膽小鬼做的事了;”伊花笑道:“比起沒毅力的膽小鬼,還是做纏人精比較划算呢~!”
“徵源大人、伊花大人……”徵源的掌心下,鬆梨笑了。
(再努力一下……再努力一下的話……)
多管閒事也好,僞善也罷,自己怎麼也不願意看着故事完結。被討厭也沒關係,因爲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看到鬆梨的笑顏,藤丸心中的鬱悶亦稍稍緩解。
“無論怎麼樣,這裡都有等着鬆梨回來的人,這裡是鬆梨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回來的地方。”坐到妹妹的身旁,藤丸摸了摸鬆梨的頭。
“藤丸……”鬆梨點頭後笑道:“藤丸也是一樣啊!”
“嗯。”
屋外下起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敲打着屋檐,而朱司波家這間比起大貴族門寬敞豪華的起居室來顯得略微寒酸的居室裡卻傳出比任何一個貴族之家更幸福的聲音。
雨來的又快又急,白哉從自家道場走出來的時候,雨水已經打溼了走廊的小半片地板。
“好大的雨啊……”白哉輕嘆,汗溼的衣服上頓時傳來一陣透骨的涼意。
“白哉。”“爺爺大人!”
老人的出現讓白哉猝不及防。
“白哉,今天的秋之祭可過的愉快?”老人慈祥的看着孫子。
聽到爺爺的話,白哉的瞳孔頓時一亮,“是的!爺爺大人!”
“那就好。”拍了拍孫子的肩膀,老人滿是皺紋的臉比平時少了一份威嚴、兩分銳氣,多了三分寵愛。
“爺爺大人?”白哉敏銳的察覺出一些不對勁。
“白哉很喜歡你邀請的那兩位前輩嗎?”老人只是淡笑。
“?”白哉不解的看着老人,“你在說什麼呀,爺爺,不喜歡前輩們的話,我又怎麼可能邀請前輩們過來呢?”
“是嗎……”老人沉吟了一下,“是這樣啊……”
“……爺爺?”
“白哉——”老人頓了頓,“你可知道自己是在以什麼樣的身份和那對雙胞胎兄妹交往?”
白哉的眼微微睜大,“我……”
“你可知道周圍的人如何看待你與他們的相處?”“……”
“你可知道他們可能會因周遭人們的看法而對你產生怎樣的想法?”
“我……”白哉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嘴脣,“即使是那樣……我也想和前輩他們……”
真摯的笑容,沒有矯飾的言辭,最質樸、最平凡的態度。
『白哉君。』會趴在自己大腿上熟睡如嬰兒的人。
夜中,老人沒有察覺到白哉的臉微微發熱。
“爺爺大人,我想和前輩們做朋友!我想相信他們!”
『唷~白哉小弟!』『白哉君~』會這樣自然的對待自己的人,除了爺爺哪裡還有呢?
“我已經做好準備了!無論別人說什麼!我都會堅持下去的!”白哉認真的握拳。
“是嗎……?”老人又慈祥的笑了,“白哉這麼認爲的話,便沒有問題了。”
“爺爺大人……謝謝爺爺大人!”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悅,白哉立刻鞠躬。
看着白哉,老人眼裡閃過一絲憂慮。
(……一切真的能如白哉這孩子想象的這麼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