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後虛夜宮—
“是嗎?魯畢死了啊。”坐在病牀上, 銀笑了一下,“真是可惜吶,我和他還滿合得來的。”
“是的。那麼, 要傳達給市丸大人的消息已經傳達到了, 請容小的先行告退。”恭敬的半跪在門前的破面低頭道。
“啊~辛苦你了, 你可以退下了~”銀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 半跪在門口的破面立刻迅速而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還是死了啊, 魯畢。”一個人躺回牀上,銀帶着笑看向了天花板,“所以說, 驕傲輕敵是會死的;尤其在真正的對手是‘自己人’的時候~”
側頭看向牀旁邊的椅子,那裡空無一人。
“啊啊……真是讓人討厭啊~”看着空蕩蕩的座位, 聽到偌大的房間裡略帶着迴音的自己的聲音, 銀以手背遮住了睜開的深藍色的眼。
“只不過是稍微嘗過她在身邊的滋味……這麼快就覺得她不在身邊是難以忍受的這種事……真是讓人討厭啊~”
輕呼出一口氣, 銀的嘴角上挑,形成了自嘲的弧度。
原本拖在地上白色的長裙被裁短到膝蓋之上, 之前參差不齊的亞麻色發被整理成清爽的短髮,鬆梨踏上了最後一階階梯,站在了藍染的面前。
“來了嗎?我的弟子。”拄着下巴坐在王座上的藍染口吻溫和。
“您找我來做什麼?”
“左手治好了嗎?”藍染不徐不疾的反問。
將沒留下一點傷痕的左手擡起,鬆梨輕道:“您不是專程讓我過來給您確認傷口的吧?”
“呵呵,我只是擔心你的傷勢而已;不過, 嘛, 見到你這麼有精神我就放心了。”看不出絲毫的虛情假意, 如果不是藍染的外表和言行改變得太多, 鬆梨甚至還會認爲藍染是曾經的那個讓人尊敬的好老師。
“當然, 今天也不只是想確定你沒事了而已。”藍染略略擡手道:“烏爾奇奧拉。”
“是的,藍染大人。”站在大殿門口, 烏爾奇奧拉微微低頭。
“今天主要是想讓你見一下這個人類。”藍染的說話聲中,大殿的門緩緩洞開,一頭棕黃色長髮的少女出現在了門口。
“鬆、鬆梨……?”少女擡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藍染身前的鬆梨。
“織姬……”看着和自己一樣換上了與破面女性穿着的裙裝相似白裙的織姬,鬆梨深深的皺起了眉。
“爲什麼、鬆梨會在這裡?”右手放在胸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織姬想到了自己的經歷,立刻疑惑的向最高階上的藍染與其他階梯上或站或坐的十刃看去,“難道鬆梨也是……”
“……”背對藍染,鬆梨沉聲問:“老師……你做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這個人類對我宣誓了忠誠,如此而已。”面對鬆梨的質問,藍染輕鬆的笑着。
知道藍染沒有告訴自己織姬會以這個模樣出現在虛夜宮的理由,鬆梨身影一動,瞬間就到了織姬離織姬不遠的地方——站在門邊的烏爾奇奧此時拉擋在了織姬的身前。
“……”“……”
天空色與深綠色對視,雙方都沉默着,但哪一方都沒有退讓的意思。
“退下吧,烏爾奇奧拉。”
“藍染大人……”望向王座上的藍染,烏爾奇奧拉仍然持續了數秒擋在織姬身前的姿勢後才讓開了身。
“鬆梨……”“……”
迎向織姬複雜的眼神,鬆梨拉起織姬的手,兩人前後走出了大殿。
“鬆梨,”被鬆梨拉着手快步繞過迴廊,走下螺旋狀的長梯來到安靜的長廊角落,織姬加快腳步跟上了鬆梨的步子,“鬆梨、爲什麼會在這裡?”
得不到鬆梨的回答,織姬繼續問着:“難道鬆梨也是被威脅,所以才……”
“不是那樣的,”鬆梨忽地停住了腳步,鬆開了織姬的手。
乾燥的風撩起亞麻色的長鬢角,鬆梨凝視着織姬的天空色眸裡有着清楚而堅定的意志;那種意志太過強烈,以至於織姬在面對鬆梨時會忍不住想要顫抖。
“不是那樣的,織姬。”
鬆梨開闔着嘴脣,吐出織姬意料之外的話語。
“我是憑藉自己的意志來到這裡的。”
“鬆梨……?發生了什麼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懂……”織姬的長裙被風吹來,與美麗的棕黃色髮絲一起飄舞起來,“爲什麼在你和藤丸大哥回屍魂界以後你們就再沒了消息?就連我去屍魂界進行特訓的時候,都沒有人願意告訴我你們的事——”
蹙着眉,臉色微微蒼白的鬆梨用力抿了一下脣,“那是因爲我,背叛了瀞靈廷。”
“……唉……?”織姬露出了自己聽錯了什麼的表情。
“你沒有聽錯,織姬,”鬆梨歪着頭,淡笑,“我背叛了瀞靈廷。”
“比起瀞靈廷、比起整個屍魂界,比起虛圈,我選擇了我最重要的家人,所以——”
“那就是說……鬆梨你……變成了藍染先生他們、還有破面們的夥伴嗎?”織姬努力的平復下自己的心情,組織着自己的措辭。
“不,也不是那樣。”鬆梨搖頭,“在毀掉瀞靈廷以後,我會殺了藍染老師,會毀掉這座虛夜宮。”
看着面帶笑容的鬆梨,織姬的心裡難以自制的涌上疼痛與苦澀,“那麼鬆梨自己呢?毀掉瀞靈廷和虛夜宮、殺掉藍染先生之後,鬆梨會怎麼樣呢?”
“……”淡笑着的鬆梨沒有回答,只是上前幾步,對織姬輕聲道:“爲了最重要的家人而與世界爲敵,這就是我的覺悟。織姬,如果你也有想守護的東西的話,就要做好犧牲什麼的覺悟。”
“鬆梨……”
織姬伸出手來,想要觸碰鬆梨,然而鬆梨後退了一步,讓織姬的手停在了空中。
“織姬,見到你,我很高興。”
鬆梨對織姬微笑,那是織姬在空座町時見到過的,純真且沒有一點雜質的笑容。
“等織姬回到現世的時候,請替我向大家問好。”
“鬆梨——”預感到了什麼,可是剩下的字句全部卡在喉中,織姬什麼都說不出口。
“那我先走了,織姬。銀君還在等我。”背對着織姬揮了揮手,鬆梨大步離開,留下織姬一個人在長廊上。
“女人。”烏爾奇奧拉出現在了織姬的身後。
“……”織姬習慣性放在胸口上的右手握成了拳。
看到因爲忍耐而顫抖,但眼角仍凝結了兩粒晶瑩的織姬,烏爾奇奧拉不自覺得放輕了聲音,“……回房間吧,女人。”
急急忙忙的轉身抹掉淚珠,織姬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擠出正常的聲音。
“……嗯。”
—同一時間虛夜宮地下某處—
實驗室裡,薩爾阿波羅正愉快的看着眼前浮出無數氣泡的巨大容器。
“薩爾阿波羅,實驗順利嗎?”
薩爾阿波羅對藍染略略行了個紳士禮,“呵呵呵,非常的順利,藍染大人。”
“是嗎?能用的話就真的是太好了。”藍染以善人的面孔一笑。
“啊啊,絕對能用,呵呵呵,說來還得多虧藍染大人找來了這麼好的素材呢!”薩爾阿波羅擡頭,鏡片後面金褐色的眼睛裡流露出一抹瘋狂,薩爾阿波羅想要擁抱什麼似的朝着眼前的巨大容器張開了手臂,“這會是個傑作!偉大的傑作!!”
“傑作啊……”藍染愉悅的閉眼,“那我就期待着了,薩爾阿波羅。”
“當然~!請期待吧!”薩爾阿波羅說着,再度行了個紳士禮,“藍染大人。”
與地下實驗室一層之隔,還是純白一片的房間,還是同一個位置,鬆梨坐在椅子上,對銀笑道:“……然後回來的路上發現了,現在我不需要任何提示或者指引也可以找到銀君所在的房間。”
“是麼?”靠在牀上,銀眯起了深藍色的眼,“那真是太好了。”
“嗯。”鬆梨輕輕地頷首。
“吶,鬆梨姐姐。”“嗯?”
“一起睡吧?”銀一手撐起自己的身體,靠坐了起來。
“唉?”
“鬆梨姐姐這段時間一直在這裡照顧着我,根本沒有好好的睡過;所以今天我們就像以前那樣一起睡吧?”
“一起睡……”鬆梨認真的回想着。
“在冬天的時候。”銀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在鬆梨姐姐爲我治好這隻眼睛的時候。”
“可是……”鬆梨困擾的皺眉,“那會兒銀君只有我的肩膀那麼高啊……”
“不用擔心,現在的這張牀比那會兒大,鬆梨姐姐不用擔心睡不下。”銀帶着孩子般的笑,一幅沒有聽出弦外之音的樣子。
“……”對於銀的話無言以對,原本想說“都這麼大了還睡在一起很奇怪”的鬆梨此時有種如果這個時候自己拒絕了銀的提議纔會是“奇怪”的感覺。
“怎麼了?鬆梨姐姐?”銀歪頭,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啊,鬆梨姐姐放心吧,我的睡相很好,不會搶鬆梨姐姐的被子,也不會弄醒鬆梨姐姐的~”
“嗯……說的、也是,和銀君一起睡的話,沒有必要擔心呢,”完全沒有發現自己被銀的話牽着鼻子走,鬆梨點頭道:“那就一起睡吧。”
(被我的話誘導,想着我還是那個流魂街的孩子……真是單純的人。)當鬆梨在牀鋪的另一邊躺下時,銀想着。
(或許,再過幾百年,這個單純的人都會一直這麼單純下去。)
“鬆梨姐姐,變得好小啊。”凝視着鬆梨,銀笑,一動不動。
“呼~”鬆梨輕笑起來,身體上輕微的顫動通過牀單與被褥傳到銀那裡。
“是銀君變大了呀。”天空色的眸中浮現出混合了寂寞與無奈的情緒,鬆梨卻依然輕笑着,“大家,都長大了。”
“修兵、伊鶴、亂菊、戀次、露琪亞……小白,沒見到面的小桃大概也是吧……還有,白哉君也長大了。”
“……”銀不語,臉上的笑容在鬆梨提到最後一個名字時淡了下去。
鬆梨微微垂眼,“我,也該長大了呢。”
“……鬆梨姐姐,”“嗯?”
鬆梨任銀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哪裡都不要去,好麼?”
“……”一愣,復一笑,鬆梨輕聲道:“嗯,我哪裡都不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