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大人怎麼也不多陪娘子玩會兒,跑來這裡和我這個悶人喝酒做什麼?”
漫不經心地給自己斟滿一杯,放在嘴邊淺呷一口,瞥一眼夜天,他正笑着看我。
“我不正在陪娘子玩麼?”
喉嚨口的酒強嚥下去,我放下酒杯,起身道:“我該回去了。”
我怕再多看他一眼心就會不由自主地顫,反覆告訴自己,只是和他待的時間長了纔會如此依賴,如此放不下。兩年多的思念也該告於段落了,知道他還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我還擔心什麼?趁早解開這個結,安心去伺候清月吧。
一抹自嘲和苦澀掛上嘴角。
我已經墮落成一個男寵了,我還有什麼資格和尊嚴去幻想一些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事。
“菊兒,坐下來再陪二師父喝兩杯,我們都這麼久沒見了。”
我掏出一些碎銀放在桌上:“你住哪裡?我下次有空就去看你。”
剛走到門口,聽見後面傳來一聲:“你不是在找火蓮嗎?”
“你知道?”我驚愕地回過頭,想想又道:“你……怎麼會知道?”只怕他連我入了江湖上兩大邪教之一的清月教的事都知道了,替一個嗜血大魔頭做事,而且我現在要爲他剷除另一個魔頭——火蓮。
走出小店已是二更,裹緊衣服匆匆忙忙回了客棧。
推開房門,一片漆黑。
“紫藤,你睡了嗎?”
我躡手躡腳地摸到圓桌旁的一張矮凳,點了燈,喝口水,朝紫藤的牀望過去,空無一人。
他不會還沒回來吧?秦淮河邊的人早就散了,難道……
思維還未歸位,身體已經做了行動,打開窗,寒冬的冷風呼呼地直灌進來,身體不由打了個激靈,咬咬牙匆匆躍了下去。
出來倒剩飯剩菜的掌櫃被我嚇了一大跳,連連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回頭衝他一笑,消失在了黑暗中。
夜黑風高,樹影婆娑,黑影迅速穿行在林間。就算紫藤真找到火蓮,以他的武功肯定在他之下,或許我們兩個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紫藤該不會硬碰硬地和他對打吧?想想也不可能,紫藤那麼穩妥的人,沒個七、八成勝算是不會輕易人動手的。
指不定他現在已經回客棧了。我突然爲這個念頭一窘,腳底差點踩空。
媽的,臭樹枝,敢擋老子的道。心裡暗罵一句。
周圍漆黑一片,找了很久也不見紫藤的身影。還是回去吧,我有些氣餒。剛走幾步,聽見一聲鶴鳴滑過夜空,來不及看清楚,就已經從我眼前掠過去了。
回到客棧,啓明星剛剛升起。紫藤一襲紫衣站在門口,見了我,只禮貌性的打了個招呼。
正想問他昨晚上去哪裡了,門裡面傳出一個聲音:“菊兒,進來。”
一個寒顫,我拖着疲憊的身軀進去了。
清月坐在牀上,歪着頭看我,墨中帶藍的發瀉了一肩。
“站着幹什麼,過來。”
我乖乖地走過去,在距離他一米遠的地方站定。
正要向他彙報這幾日的情況,一張口還未吐出半字就被他一句話堵了回去。
“坐下。”
“是。”剛要坐,又覺不對勁,怎麼能跟主人平起平坐。後退幾步道:“屬下不敢。”
清月皺皺眉,有些不耐煩了:“叫你坐你就坐,又不是沒坐過。”
臉“唰”地一下子紅到耳根,他不會是讓我坐他那裡吧,我個白癡,差點還以爲他今天平易近人來着。
“主人……小的剛回來還沒有沐浴,怕弄髒了您……”
一句話未說完,手臂被他輕輕一扯跌進懷裡。
一口氣吹到耳邊:“傻菊兒,我碾死你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語氣溫柔還帶着幾分寵溺,我身子一僵,對上他那雙蒙了一層薄冰的赤紅色眸子,裡面映出兩個懦弱的自己。
忽然,白光一閃,一枚暗器破窗而入,釘在了桌上。我一驚,見一黑影從窗口躍下,掙脫清月欲追出去,卻聽見他在後面冷冷地說:“你不是火蓮的對手。”
“他是火蓮?”我當下一滯,尋了這麼久竟抵不上他輕飄飄的一句話。
我看看那枚釘在桌上的暗器,是一枚金燦燦的細針,頂端是一朵火紅蓮花。
火蓮就在附近,這幾天我和紫藤都格外警惕。清月在金陵買了一棟宅子,命人在後院種了許多ju花。他說,等到明天深秋就可以看到紅豔豔的一片墨ju花,紅色和黑色交織的顏色是最美最不能隱藏邪惡的。因爲它本就是血腥和黑暗。
這是我在外面過的第一個冬天,很冷。
手裡的雪團拋來拋去也只是一個人無聊罷了,看到門外兩個小孩在堆雪人,按耐不住也想過去湊湊熱鬧。
小女孩從口袋裡掏出兩枚黑溜溜的扣子安在上面一個雪團上,小男孩忙取下來說:“不對不對,眼睛應該是紅色的,上次他出來時,我躲在樹上親眼看見的”小男孩驕傲地說,接着從袖子裡掏出兩個煮熟的大紅棗子安上去。小女孩拍手歡呼:“梓林哥你真厲害!”男孩撇撇嘴:“這有什麼,我會的還多着哩。”
然後神秘一笑,向小女孩招招手:“菊兒,過來抱。”我愣了一下,只見那小女孩彆扭地說了句:“主人……小的今日有些不適,還是改日再伺候您吧。”男孩挑挑眉:“叫你過來你就過來,難道還要本宮重複第二遍嗎?”女孩羞羞答答地走了過去,男孩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乖菊兒,坐我腿上來。”女孩乖乖地坐在了男孩的膝蓋上,男孩拍拍她的大腿笑道:“不是這麼坐,難道菊兒忘了嗎?”
話音剛落,兩小娃被人從後面抓住衣領騰空拎起,張牙舞爪地在空氣中亂抓一氣。
“放我下來,快放我們下來!你知道這屋子裡住的是誰嗎,被他看到了你就要那樣那樣,很恐怖的!”小男孩地手在脖子上亂劃。
“哦?”我學着他剛纔的壞笑,逼出一點內力讓眼睛看起來像着火一般微泛紅光:“敢問是這個樣子嗎?”那兩娃立刻嚇得魂飛魄散,殺豬似的拼命叫喊:“吸血魔頭吃人啦!救命哇!救命哇!”
“噌”地一聲,屁股還沒着地就一溜煙逃走了。望着巷子盡頭那兩個小黑點無限感慨,這兩個小娃子以後若是學了輕功鐵定是第二第三個白沐風。
“呆子菊,看招!”
愣神片刻,一團雪白不明物體飛奔而來,擊中我的後腦勺,“噴”地一下在我頭頂開了花。
我回過頭,他笑得好不得意,一個雪團在兩手掌之間拋來拋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