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捕器觸碰到手臂,餘年腦海中一片空白,除了驚恐,已經沒有了別的情緒。接近死亡的極致恐懼,壓得他喘不過氣。
冰涼的觸感,猶如毒蛇沿着手臂蜿蜒而上。餘年只覺得空氣越來越稀薄,胸腔裡殘留的氧氣,已不足以支撐他下一次呼吸!
冷汗直冒,將他身上的衣服打溼了徹底。餘年瞪大了眼,看到的只是一片虛無。
一聲尖叫聲驟響,將魂遊天外的餘年嚇得整個身體跳了跳!他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透過手臂間的縫隙,看到了朝着他飛奔過來的四雙塔警制式鞋子。
完了!
腦海中只剩下這血紅的兩個大字。餘年眼淚止也止不住,洶涌地淌過面頰。他渾身上下,幾乎就是從水裡直接撈起來的。
可當餘年放棄掙扎,等了許久之後,卻只等來另一聲慘叫。他皺皺眉,深呼吸,鼓足了勇氣擡起頭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三張驚恐的臉。餘年呆了呆,視線悄悄往下移去。就在他身邊,赫然躺着兩個人。看他們胸膛的起伏情況,估計已經駕鶴西去了。
餘年被嚇得呼吸一滯,驚恐的同時也一頭霧水。他茫然四顧,但眼前僅剩的三個塔警顯然不是個好的詢問對象。
雙方對上同樣驚恐的眼神,塔警突然就把光能刀換成了光能槍!
“不要啊……我還不想死!”餘年看到這陣仗,頓時又流下眼淚來。淚水汩汩而下,竟然比那小溪還要流暢。
見狀,塔警端着光能槍,警惕地將槍口對準了他,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雙方僵持着,誰也不敢先動彈一下。眼見着時間悠悠而過,左側的塔警在強大的壓力之下,手一抖意外扣動了扳機。
全身緊繃着的餘年,眼中清晰閃過塔警細微的動作。一切都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他回過神時,竟發現自己正壓低身子往前撲去。
就這一撲,恰恰好躲過了激射而來的激光。
塔警們退得並不遠。餘年這麼一撲,直接撲到了一個塔警的腳邊。他溼漉漉的手往前一抓,緊緊抱住那個塔警的褲腳,悶頭痛哭起來。
沒想到,那個被抱住的塔警,慘叫聲竟然蓋過了餘年的哭聲。餘年被甩開時,還有點蒙。他斜坐在地上,擡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那個塔警單腳跳着遠離了他。
那高擡起的腳,褲腿已經被腐蝕出一個大洞。透過這個大洞看去,裡面的腿肉也是坑坑窪窪得彷彿被強酸潑過一般。
僅僅一瞥,餘年就徹底呆住了。那條慘不忍睹的腿,就是他剛剛抱住的!難道他有什麼特異功能了?
這麼一想,餘年嘴角不由自主勾了起來,配着滿眼的淚,看上去滿滿的傻氣。他緩緩轉頭,將視線定在了剩下兩個塔警身上。
真相怎麼樣,試試就知道了呀!
抱着試一試的心思,餘年扯開一個傻里傻氣的笑,就那麼手腳並用,朝着一旁呆站着的塔警爬去。
他想得很好,無奈別人不配合。
見餘年帶着傻子般的開心笑容爬過來,兩個塔警驚呼一聲,手中光能槍不要錢似的往前掃。一瞬間,便在餘年面前織出一張細細密密的網。
耀眼的藍光,直愣愣朝着面龐而來。餘年嚇得緊閉上雙眼,心中又清晰的浮現出兩個大字來——完、了!
激光擊中物體的“噗噗”聲響起,餘年嚇得緊閉着眼睛,顫巍巍伸手在身上亂摸。可他身上原本就是溼漉漉一片,一時間倒是不知道有沒有受傷流血。
光能槍真神奇,竟然打中了也不知道痛的。餘年驚恐過度,陷入一種頓悟,竟再也提不起一絲害怕來。
噼裡啪啦的聲音從四周不停傳來。餘年緊緊閉着眼睛,就是不睜開。上天堂也好,下地獄也好,他可不想看到自己悽悽慘慘的樣子。
他怕被自己嚇到做噩夢。
“喲,這是睡着了?”
熟悉的調侃聲驟然響起。餘年一頓,悄悄睜開了一隻眼睛。眼前,元平拄着他的那把大刀,望着他笑眯了桃花眼。
“咦?怎麼是你?”餘年一時還沒回過神來,看着元平有些呆滯,“光能槍呢?”
“光能槍?”元平重複了一遍,微微皺起眉頭,隨後就想通了,“你說那些塔警?被我解決了!”
“不,是光能槍!就是光能槍,咻咻咻那個!”餘年被嚇得過分,一時間把詞都給忘光了。他手忙腳亂地比劃着,艱難表達意思。
這下,元平看懂了。他彈彈手上大刀的刀刃,眯眼笑道:“都被這傢伙給擋住了。”
“哦。”餘年傻愣愣點頭,沉默了下來。突然,他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踉蹌着朝元平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哭着說:“元大叔,你怎麼丟下我自己跑了?我好害怕!”
極致驚恐的副作用終於沒了,餘年回過神來,乍然見到熟悉的人,他只想撲到那人懷裡好好痛哭一場。
“停住停住!你都成鹽酸人了,還想靠近?別忘了我是什麼人!會死的!”眼見着餘年快要跑到面前,元平的笑容一僵,扛起大刀迅速就往後退去。一邊退,他一邊還不忘大喊。
餘年抽噎了下,睜着淚眼,朦朦朧朧地望着元平,一臉呆樣地問道:“什麼是鹽酸人?”
這個詞從沒聽過。
“你先別哭,找個地方,把身上所有的汗啊、淚啊、口水鼻涕什麼的,統統擦掉先。”元平嫌棄地掃了餘年一眼,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嘖,怎麼有人能哭成這幅鬼樣?”
話落,他的視線悄悄移到了餘年的褲子上。他的褲子也是溼漉漉的,現在看着倒是有點尷尬的深意。
餘年跟着他的視線往下,突然便跳了起來:“我沒尿褲子!沒有!”
“哦——”元平拖長了音,嘴角的壞笑更加明顯。
餘年頓時急了,像只沒頭蒼蠅似的,亂轉着找地方洗掉這些痕跡。最後,還是元平幫了忙,找了處空房子,讓他好進去洗澡。
洗了澡,心情平復了下來。餘年這才徹底活了過來。他喝着元平遞過來的水,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抓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不是啊,元平大叔。你剛剛自己跑了!”
元平吃着乾糧,抽空掃了他一眼,頗不以爲意地說:“是啊。一人五個,挺公平的吧?”
“你怎麼能這樣!”餘年一想到剛剛那極致恐懼的經歷,火爆脾氣驟起,“我差點就被殺了啊!”
“怎麼不能了?我和你很熟?”元平嚥下乾硬的乾糧,聳聳肩,伸手從餘年手上拿過水壺。灌了一大口水,他纔將嘴裡的食物嚥了下去。
餘年被元平這輕描淡寫的一問,給徹底問住了。說到底,他們認識還不到一個星期,憑什麼要讓人爲了他出生入死?
憤怒過了,餘年漸漸平靜下來。他之所以會面臨那樣的場景,很大一部份原因,是他自己沒用。
這是他的錯,他根本沒有資格遷怒其他人。更何況,元平最後還是回來救他了。
這麼一想,餘年頓時不好意思起來。他撓撓頭,悄悄往元平身旁蹭過去:“大叔——”
“我不老。”元平聽着他尾音纏綿的呼喚聲,差點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大叔,謝謝你!”餘年不好意思地咳了咳,這纔像個小媳婦似的,彆彆扭扭地道謝。元平也沒特意刁難。餘年道謝,他直接就回了句“不客氣”。
彷彿剛纔那很不客氣的話,根本就不是他說的一樣。
挑挑揀揀一番,餘年給在座的各位講了自己驚心動魄勇戰塔警的故事,十分滿意自己隱瞞下來的那一部分。
無名雜貨鋪裡,湯菀聽了半天,忍不住打斷沾沾自喜的餘年繼續講述經歷:“我有疑問,你哭出了強酸體質?”
依舊是平淡的語氣,可這麼一個疑問句,總能讓人聽出一絲半點懷疑與嘲笑。彷彿說話者強烈鄙視着這樣的人。
餘年清了清嗓子,微微擡起下巴,自滿又極力表現謙虛道:“這是屠塔人天賦。你羨慕不來的。”
“我一點都不羨慕。”湯菀被他的樣子膈應到,眉頭微蹙,語氣薄涼。
“羨慕就直說嘛!我不會看不起你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喚醒天賦體質。這麼厲害的體質,羨慕也羨慕不來。我說……”餘年開心過了頭,嘰嘰喳喳地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姜崇安微蹙眉頭,輕咳一聲,打斷了他的自誇:“天賦體質?”
“嗯?”餘年臉上自得的笑容還掛着,腦中還沒轉過彎來,半晌才張大眼睛驚訝起來,“啊!我還沒說這個!”
“你就別說了!”湯菀杏眼圓瞪,轉頭和姜崇安解釋起來,“天賦體質就是每個塔人所屬種屬本身帶有的特殊體質。”
見姜崇安仍皺眉思索着,湯菀格外善解人意說:“舉個例子。屠塔人是強酸人種,那麼理論上每個塔人都能激活強酸體質。但其實能真正激活的,每個塔不超過一千人。”
這麼一說,姜崇安徹底明白了。他看看餘年,漂亮的丹鳳眼中劃過一絲欣慰。這對於餘年來說,還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在座四個人,就只有餘年沒有武力值。這個體質剛剛好,可以讓別人靠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