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福把三個孩子弄進屋,兩個男孩子擱在客廳的地板上,辛朵抱到沙發上,大致聽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回眸冷冷的看了一眼穿着暴露在客廳裡好奇閒逛的佘青。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夜福冷冷開口道。
佘青正走到客廳一角的天使銅像前,伸手握住天使揚起的小手,佘青回眸作痛心狀:“嘖嘖,你看看,兔死狗烹鳥盡弓藏,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什麼叫事情已經解決了我就該回去了啊,我家主子還沒攆我走呢,是不是呀小主子?~”末了佘青換了一個甜美的聲調,對着小阿零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阿零拉着朵朵的手,笑着衝佘青點點頭,佘青得意了,衝着夜福揚揚眉,擺出一副看你能拿我怎麼樣的表情。
夜福有些生氣了:“你走不走?!”
“不走!”佘青答得無比有骨氣。
佘青的個性,要說她有些城府,她的確是非常會審時度勢揣度人心的;要說她沒有城府,她也的確是隨遇而安積極樂觀的性子。
之前被迫和阿零訂立契約之後,佘青花了一些心思研究了大魔頭小女生和老管家之間的關係,最後發覺其實自己跟着的小主子,纔是這家的終極*oss啊有木有~
根據佘青的觀點,跟着一個靈力強到逆天分分鐘就能秒殺她這種萬年蛇妖的主子,其實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特別是如果主子還是個心狠手辣殘暴變態的主,那就等於是天天如履薄冰刀口舔血好麼!
但是,跟着一個能力雖然不濟但是在家裡地位頗高還被靈力強到逆天的大變態寵着的小女生,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首先,她可是最受寵的小主子收的第一隻契約獸哇,地位就不一樣好麼;其次,小主子這種心地善良的萌娃娃多好相處啊,也不會派她做太危險的事,失敗了估計也不會弄死她,最關鍵的是,平時可以和睦相處開開心心的,身心健康多活五萬年好麼!
一旦這麼分析清楚了之後,佘青馬上釋然了,覺得雖然自己跟上的不是什麼霸氣的主,但也是個安身立命的好去處,除了這被動觸發技有些雷人之外,其他都很好;而且既然決定了要跟隨一個主子,佘青也打定了注意要全心侍奉,所以這也是爲什麼她今天會主動和阿零再次契約的原因。
正是因爲心裡已經把人際關係全摸清楚了,佘青這種恃強凌弱的性子當然不會怕了夜福,就是看準了他不會違背小主子的意願,佘青嘚瑟的同夜大管家對上了~
夜福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重跑來在他面前嘚瑟的人!要說他侍奉魔王殿下和清衡殿下幾萬年,身邊出現過的恃寵而驕的人多了去了好麼,最後呢,埋哪兒了?屍骨有沒有?呵,他可是踏着千萬人的屍身才走到今天的位置,這隻胸大無腦的蛇妖以爲他是玩兒上來的麼?!
夜福望着佘青得意的表情,臉色再是冷了三分:“你到底走不走?可不要怪我不提醒你,現在不走,當心一會兒沒機會走!”
呵,佘青也冷冷笑開了,覺得伸手不打笑臉人吧,這人連自己留下的目的都不問一聲就這麼攆人,他當她打不過他啊!雖是這麼想着,面上卻是絲毫不顯,反倒是紅脣輕勾帶出一抹妖嬈的笑來:“怎麼?如果我現在不走,你是要把持不住了麼?看到人家長得漂亮,準備強搶民女了麼?嗯—~—不要嘛,人家好怕怕的,萬一,萬一到時候衣服都脫了才發覺你不行,那…那要嚇死人的…”
佘青伸手捂上胸口做無辜狀,卻又刻意把自己傲然的前胸往前挺了挺,含笑的眼底帶着濃濃的戲謔。
對面,聽了這一大段露骨的挑逗和諷刺,夜福徹底僵住了。幾萬年來,風騷的女人他見過不少,雖然從來都是對着他家殿下風騷來着,但是他見多了,心裡也早已跟着免疫了…但是面前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風騷不說,還低俗,低俗不說,她還引以爲傲?!向來都是一根毒舌把別人堵得啞口無言的夜福第一次被堵到啞口無言的地步,死死盯着對面那張明媚笑臉,半天才咬牙切齒擠出一句話來:“…你,你當着孩子的面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噗,此話一出,佘青徹底笑噴了!之前那麼氣勢洶洶的,她還以爲他會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呢哈哈,結果沒想到,還真挺驚世駭俗的哈哈哈!~佘青笑彎了腰,靠着小銅像笑得差點蹲到地上,對面夜福看着她這麼樂的樣子更加生氣了,臉都氣得由青轉了紅,佘青看看他這個樣子更樂了,要不要這麼純情?~
只是笑歸笑,佘青還是很有分寸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笑了片刻,看夜福差不多也快到爆發邊緣了,佘青才盈盈收了笑意,邁着修長筆直的美腿繞到了沙發上坐下:“其實說說也沒什麼關係啦,小孩子聽不懂,等到長大了聽得懂了,也是到了該懂的年紀啦~”說着,佘青鳳眼輕輕一揭,含笑望上了夜福的臉,“其實我今天留下,主要是有事要同你們殿下說。”
“你們殿下”這四個字一出,夜福臉上突然閃過一道微不可查的冷色,再次看向佘青的時候,表情已是平靜了下來。
那全身只穿着一套內衣坐在沙發上的女人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相當魅惑的味道,毫無贅肉的身體即便是坐着都沒有一寸缺乏美感的部位曝光;相反,這個女人似乎很清楚怎樣的自己纔是最吸引人的,連那微微斜靠的坐姿都像是特地練習過,不但展現了她美麗妖嬈的側顏和精緻修長的頸部曲線,還突顯出了她的細腰和大長腿,整個人看着誘惑非常。
夜福微微眯起眼來,眸中閃過兇光:“見我們家殿下?…這個樣子見?”
佘青微微擡眼瞥了夜福一眼,對他的敵意視而不見:“當然不是~所以不是等着你在麼,等你去給我找件衣服來穿啊?結果你非要杵在這裡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我有什麼辦法?!”
佘青答得理直氣壯,就彷彿她要留下見人是非常天經地義的事,夜福看着佘青那張飛揚跋扈的臉頓了頓,發覺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既不能就這麼把佘青攆出去,又不能放着這個女人穿成這樣不管,只能給她拿衣服了?夜福咬牙冷笑:“衣服?你覺得我們家老的老小的小,能有合適的衣服給你穿麼?還是,你膽大包天,想借我家殿下的衣服穿?!”
夜福拋出最後一道殺手鐗,希望能借此嚇走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猥瑣小蛇妖,結果卻是被佘青一下識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什麼老的老小的小,你當我看不出來你是山鬼啊?如果你真是個老爺爺,我也會對你客氣一點的好麼?但是你只是裝老頭哇,要不要入戲那麼深?‘山鬼,常以老人和小孩兒的形象示人’——但是那是常以好麼,你不是什麼形象都能變的麼?我就不信你這種悶騷的個性沒有買上一兩件年輕男人的衣服回來偷偷關上房門穿,有就快去給我拿出來~或者,你若是想等着你家殿下下班回來,看見我這副樣子一個不爽當着我家小主子的面把我砍了惹主子傷心,你也可以不拿~我是無所謂的~”
佘青翹着二郎腿,神色淡淡比了一個無所謂的表情給夜福,看着他的臉色一瞬由白轉青由青轉黑,非常淡定的笑了。
夜福冷着臉看着佘青臉上雲淡風輕的笑容,陷入了沉默。
呵,她居然看破了他的真身?沒想到這隻小蛇妖還有點修爲!還有那句可惡的威脅,看來,她竟是已經把晝家人的性格和關係都調查得一清二楚了?!
片刻之後,夜福咬牙一個轉身,憤憤離去…
這便是夜福同佘青的第一次交鋒,當年,純情vs無下限,夜福,完敗。
…
半個小時之後,身穿白色襯衣灰色休閒褲的女人趴在沙發上,手裡拿着一本小說,笑得眉飛色舞雙腿亂蹬:“哈哈哈,太好笑了,真是雷死人了~主子,你聽我跟你念哈——雲清,伸手撫摸着曉嵐的臉,表情悲愴‘嵐,不是我不喜歡你,而是,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是不能,在一起的…’曉嵐聽後呆愣了片刻,苦笑着點了點頭,心想,兄妹也罷什麼也罷,就這麼算了吧…至少這樣,清不必知道我得了癌症,只有三個月,可以活了…,哈哈,是不是很雷人,這是什麼狗血大集錦哇!”
佘青笑得花枝亂顫,即便是穿着如此樸素和不搭調的兩件衣服,一動一笑全身上下還是媚態盡顯。另一邊的沙發上,握着朵朵的手的阿零沒太聽懂,只是覺得佘青挺有意思的,跟着笑了笑。
“嗯,我看看~”佘青伸手拿過茶几上幾本從阿零房間蒐羅出來的書,大致翻了翻,“後宮,宅鬥,仙俠,豪門…嗯都齊了~主子啊,這些書上全是字擺在你房間你也暫時看不了,不如先借給我看看?我看了如果覺得好再回來推薦你?~”
阿零點點頭溫和的笑笑,佘青看着好說話的阿零越看越覺得自己的決定真是明智哇,笑着仰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嗯,時間貌似差不多了呢~”
話音剛落,阿零就感覺握在手心裡的朵朵的手動了一下,辛朵微微皺眉輕輕哼了一聲,慢慢睜開了眼睛。
“朵朵你醒啦!”阿零很高興。
“…嗯…”辛朵輕輕應了一聲,伸手捂上有些疼的腦袋坐起來,望上阿零激動的小臉,又偏頭四處看了看,疑惑開口,“發生什麼事了?…這裡…是阿零的家?”
“嗯嗯!是阿零的家哦,是阿零和青青,把你們帶回來的哦~”小阿零點點頭,笑得很開心。
說話間,趴在地上都快凍感冒了的兩個小男生也迷糊醒了過來,楚天騏撐着腰坐起來,眯着眼到處看,嘴裡哼哼唧唧:“誒呦我的腰哦,怎麼這麼疼?斷了斷了…”
佘青看看孩子醒的差不多了,把事先準備好的說辭端了出來:“剛剛啊,在小公園那裡,天上突然飛過一羣金色的蝴蝶,當時呢我正好經過公園附近,覺得這個季節這麼多蝴蝶出現不是很奇怪麼?所以就找了個地方避了一下;等蝴蝶飛過之後我出來一看,哇,怎麼你們這些在小公園玩的孩子全部暈倒在地上了啊?我好不容易把晝零小朋友弄醒了,然後和她一起把你們其他三個小朋友帶回家啦~”
佘青平常正經書沒怎麼看過,長期泡在小說動漫裡,能想到的也就這種爛糟糟的情節,金色蝴蝶的雷人故事講完之後,楚天騏和小胖都聽得愣愣的,一旁辛朵想了片刻,狐疑開口道:“你是說,我們暈倒是因爲一羣金色的蝴蝶?”
“嗯——,這我也就不知道了~”佘青打量了一眼這個不太好騙的小姑娘,拼上了演技,“兩件先後發生的奇怪的事,也不見得一定有聯繫啊對吧~”
辛朵望着佘青臉上的笑容,一時說不出話來。
如果對方強烈肯定說暈倒一定是蝴蝶引起的,那反倒是不太可信了;但是佘青如今的表現卻是一幅真的看見了奇怪的事情也很不解的樣子,反倒讓辛朵有些猶豫…不過,就算兩件事情都是真的,單靠阿零和佘青兩人,就把她和楚天騏還有小胖一起搬到了位於嵐山山頂的晝家?這怎麼看都不太可能吧…
辛朵懷疑着剛要開口,忽然身後傳來了老管家絮絮叨叨的聲音:“醒了醒了?都醒了?誒呦,你們是不知道,之前阿零跑回來說你們在小公園裡暈倒了,可把爺爺我嚇着嘍!”夜福邊說着邊端了一盤水果幾碟蛋糕過來,往桌上一放,很自然的伸手敲了敲後背,“那邊那個小胖哥,該減肥了啊,老頭子我把你一路揹回來,腰都快折啦…”
夜福三兩句話不動聲色的化解了辛朵的懷疑,伸手把托盤裡的蛋糕拿出來分給了幾個小朋友。分蛋糕時,夜福的視線一下和佘青的對上,望着那張拼命忍着笑都有些憋紅了的臉,夜福冷冷別過頭去,把一塊蛋糕塞到阿零手裡,衝有些反應不過來的阿零使了一個眼色。
佘青看着面前的小蛋糕一碟碟分出去,挑眉數了數,呵,果然沒有她的,真是小心眼兒~
幾個孩子之前之所以會昏迷是因爲中了佘青的幻術,此外佘青還在幻術里加了點東西,順便抹去了孩子前一刻的記憶。
如今,吃着香甜的抹茶蛋糕,方纔一瞬的疑惑和迷茫都被單純的孩子們拋到了腦後,特別是小胖同學,明明被紙片人附身之後的幾天記憶都是混亂的,卻是吃着蛋糕笑得沒心沒肺的,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另一頭,辛朵拿着小叉子往嘴裡送,看看周圍氣氛輕鬆的大家,心裡卻還是有個疙瘩解不開。想了又想猶豫了再猶豫,辛朵還是做了決定,偏頭湊到了阿零耳邊:“阿零,之前你跑到十字路口…,朝着小胖撲過去的時候…你是想要,幹什麼?”
佘青的幻術,對於不同的人使用的效果是不同的。對於楚天騏和小胖這種本來就粗線條的傢伙效果就非常好,但是對於辛朵這種心思縝密且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孩子,效果可能就會差一點。如今在辛朵的腦子裡,阿零像小貓一樣奔跑和小胖身上出現紙人這兩件她實在接受不了的事情已經被徹底遺忘,但是當時阿零在轎車開過來的瞬間,一下朝着小胖撲過去的鏡頭,因爲視覺感太過強烈,竟是被辛朵記住了。
聽了辛朵的問題,阿零舔了一口蛋糕頓了頓,學着辛朵的樣子也湊到了她耳邊:“小胖欺負了小貓,我去給小貓報仇!”
輕輕一句童聲帶着暖呼呼的熱氣一下散在辛朵耳邊,那一刻,原本心裡還帶着些僥倖心理覺得可能是自己想錯了的辛朵倏然瞪圓了眼睛,一下望上阿零看過來的帶着甜美笑意的清澈眼眸,壓低聲音脫口而出:“阿零,如果小胖被車撞到,會死的啊!”
嗯?阿零忽閃了一下大大的眼睛,有些不解的望上辛朵一瞬緊張的神色,問出了這些天來她一直糾結着的問題:“死…是什麼意思…?”
——
其實那天在楚天騏家,辛朵看見阿零碰翻金魚缸之後的反應,心裡就隱隱有些懷疑了,今天終於開口同阿零確認了,她才發覺,阿零竟是不知道死亡的含義。
辛朵回想起那天從楚家回去之後,她和媽媽討論起這件事,媽媽說的那番話來。當時媽媽說,不知道死亡的含義的人,就很容易做出傷害到自己或者傷害到別人的事來,因爲他並不知道死亡的後果是可怕的。現在回想起媽媽的話來,辛朵覺得說的對極了,阿零就是因爲不懂死亡的可怕,所以差點闖出大禍來!
輕輕抿了抿脣,辛朵思索了一小下,再次湊到了阿零耳邊:“阿零,今天晚上我留下來,住在你家好不好?”
這一次,興奮的小阿零完全顧不得學辛朵的樣了,一聽便激動得直接叫了出來:“朵朵今天晚上要住在阿零家嗎?!”
望着阿零激動興奮到滿臉放光的小臉,辛朵笑了,點點頭:“是呀,阿零歡不歡迎?~”
“歡迎歡迎!非常歡迎~”小阿零已經笑得連眼睛都看不見了,一把抓起辛朵的手來:“朵朵,朵朵我們今天晚上一起看小黃人吧!還有…還有你喜歡吃布丁嗎?今天晚上的甜點是布丁哦~很好吃的布丁哦~嘿嘿嘿!還有!朵朵我們今天晚上可以一起睡,可以一起說悄悄話了,阿零可以把抱枕藉給你抱哦!”
這個天大的喜訊對於阿零來說就像是美夢成真,每個星期她都盼着週六的到來能和朵朵一起玩上半天,結果今天不只是半天呢,還有整整一個晚上噢,這怎麼能不叫她興奮得跳起來呢~
望着小阿零高興得語無倫次的就像要把自己所有的好東西都搬出來誘惑辛朵的小模樣,佘青也微微勾起嘴角笑了,氣氛正是好的時候,一旁愣了半天的楚天騏突然開口嚷了起來:“啊,辛朵留下,那我可不可以也留下?阿零,我今天晚上也想住你家…”
“還有哦朵朵,我的房間的窗臺啊,是可以坐着看星星的哦,很大很漂亮的星星哦~”結果阿零小朋友完全沒聽見,辛朵小朋友也故意把楚天騏無視了過去。
楚小朋友徹底不爽了:“誒你們兩個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啊,是不是朋友啊?我也想要一起看小黃人,我也想要吃布丁,我也想要今天晚上跟阿零一起睡然後說悄悄話啊!”
楚天騏憤憤一聲怒吼剛吼完,忽然客廳側面連接着車庫的門一下打開來,一身黑色西裝容色清冷的男人出現在門邊,還保持着手握門把的動作,微微頓住了。
一瞬陰冷無比的低氣壓席捲客廳上空,即便是背對着門口的楚天騏也突然感覺到身後一陣毛毛的發涼,顫巍巍的回過頭去,一瞬,對上了一雙青黑如玉的淡漠黑瞳。
黑瞳的主人微微偏了偏頭,危險的眸子輕眯了一下:“你剛剛…說什麼?”
咳咳…咳咳咳…
一刻鐘之後,阿零辛朵和佘青都被老管家帶上了樓,楚天騏扒着晝家大鐵門,死活不肯走:“爲什麼,爲什麼我不能留下,我也想留下嗚嗚嗚…”
小胖杵在門邊,看着比女生還膩歪的楚天騏很無語:“那要不你再去求一求阿零的爸爸…”
“哇——”楚天騏的假哭更響了,“這不公平,大家都是朋友,爲什麼區別對待得那麼明顯…”
小胖懶得理他了:“你再不走我就先走了啊,到吃飯的時間了我媽還在家等我呢。”
楚天騏聞言神情鄙視的看了小胖一眼——哼你個弄壞了我的變形金剛還虐貓的大混蛋,哥纔不要跟你一起走呢!想着,楚天騏狠狠瞪了小胖一眼,在對方無比迷茫的眼神中,撒開兩腿飛也似的跑下了山。
另一頭,嵐山大宅書房內,晝焰行神色淡淡的坐在書桌之後,聽着前方俯身跪地的佘青彙報今日的事發經過。
“所以,”佘青說完了故事,微微低頭恭敬開口,“因爲佘青同主子之間訂立的是被動觸發契約,佘青難免在公衆場合突然被主子召喚產生瞬移,還請殿下開恩,將契約形式轉爲召喚型,以免佘青當衆消失引發不必要的騷亂。”
佘青的提議其實並無不妥,在和阿零契約上之前,她本已是個小有名氣的演員,就是因爲擔心在拍戲的時候突然瞬移留下錄像證據不好隱瞞,所以辭去了演員的工作轉行做了公衆曝光率稍低一些的模特。結果今天的一場意外,她在秀場後臺直接消失被拉到了嵐山小公園,若是當時她已經上了t臺,或者阿零發生危險的地方再公衆一點,她的身份肯定已經曝光了!
雙手靠在扶手上,指尖交握在身前,晝焰行聽完佘青的一番請求,平淡開口:“阿零如今的靈力還不足以使用召喚咒,待她用會了咒語再更換契約,在此之前如何隱藏身份,你自己考慮。”
夜福站在書桌一側,聽聞這番話,微微擡眼略帶驚訝的瞄了主子一眼。主子竟是毫不避諱的就把阿零的實力暴露給了這隻蛇妖,難道就不怕她爲了解除契約對阿零下手?看來,主子還真是信任她的…?
晝焰行看人從來都有他自己的一套原則,在他看來這隻最初並沒有打算派上什麼用處的契約獸,如今似乎很好的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且刻意接觸了阿零。而這樣的接觸並沒有引起阿零的反感,相反,阿零似乎對她的存在很感興趣,那便留下她好了~至於忠心與否,將來有的是時間考驗。
佘青得到這樣的回覆,似乎也並沒有很意外,微微勾脣開口道:“既然佘青時常可能被契約召喚被動瞬移,之前做的模特工作想來也是不能再做了,這裡佘青還想問殿下求一份恩典,”說着,佘青一下低頭在地上輕磕了一下,擡頭之間,鳳目輕漾帶出一抹璀璨笑意,“請問殿下,這嵐山大宅,需要…女傭嗎?”
——
事後,夜福送了佘青出去,一直走到大宅鐵門,一路上神情都是無比嚴肅。
佘青穿着一身白襯衣配休閒褲高跟鞋卻是毫不在意,身姿搖曳的飄出大鐵門,回眸一笑跟夜福告別。
夜福板着臉看都不想看她,佘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看你那是什麼表情?~今後可是要做同事啦,你天天看着我都生氣豈不是要少活很多年?~”
夜福回眸看了看那張春情盪漾的笑臉,微微眯了眯眼,不說話。
其實主子的決定,他是十分不贊成的,但是自己心有懷疑,就靠自己那雙眼去求證,抓出對方的小辮子來,在此之前,多說無益。
佘青看看夜福,大致也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其實她想到嵐山大宅工作,無非就是爲了能跟主子儘快熟悉起來加覺得會很有意思而已~只是她說了實話恐怕對方也不會相信,佘青想着笑了笑,扭頭踩着小高跟下了樓梯:
“反正不管你怎麼想,三個月後我模特公司合同到期就來上任,到時候,還請多多指教噢~”
當晚,兩個小姐妹度過了非常開心的閨蜜之夜,最後手拉手面對面躺在牀上,說了好久的話才漸漸進入了夢鄉。第二天早上7點,辛朵準時睜開眼睛,看了看身旁睡得一臉香甜小天使一般的小阿零,伸手幫她拉好被子,輕手輕腳的下了牀。
辛朵穿了衣服,到了一樓廚房,果然找到了正在廚房忙碌的老管家,夜福看見辛朵有些驚訝:“你怎麼這麼早起牀了?阿零呢?”
“阿零還在睡,我生物鐘到了自然就醒了。”辛朵笑笑,很乖巧的幫夜福把橙汁端到桌上擺好,頓了頓,開口道,“管家爺爺,請問阿零的爸爸起來了嗎?”
夜福聞言,狐疑的打量了辛朵一眼,擠出一個笑臉來:“主子早起來了,馬上就下來用餐了——對了,朵朵早上一般吃什麼?要給你煎個蛋麼?”
辛朵搖搖頭:“我先不吃了…其實,我是有些話想跟阿零的爸爸說,管家爺爺,您能帶我去見他麼?”
夜福盯着辛朵看了幾秒,微微勾起脣來:“有什麼事不能跟管家爺爺說嗎?是關於小阿零的?”
辛朵點點頭,又搖搖頭,語氣堅定:“一定要和阿零的爸爸當面說才行。”
…
隨後,把辛朵領到大宅三樓,請示了主子同意之後,夜福送了辛朵進書房,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忍不住嘆了口氣。他怎麼就覺得,這個嵐山大宅最近越來越不太平了呢,大大小小的,各種各樣的姑娘都涌了進來,還各個都要求見主子?
辛朵踏進書房的第一刻,心裡就突然有些緊張起來,只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和她想象中的太不一樣了。
那間大到詭異的房間裡,地面鋪着消音的絲絨紅地毯,盡頭面對着門的地方,做了一整面的巨大書櫃,一直延伸到吊高的天花板,足足有七八米那麼高。而那大書櫃的前面,整個巨大的書房裡只放了一張書桌,紅黑色的桌面,黑色鑲金木的皮椅,遠遠的,擺在離她十幾米遠的地方…
這麼大的一間房間,除了那大書櫃和書桌之外,什麼傢俱擺設都沒有,熹微的陽光從開了一條縫的巨大落地窗外透進來,整個書房看着很昏暗,帶着讓人壓抑的氣氛。
辛朵邁着小小的步伐一點一點朝着書桌走去,走近了之後才發覺那個遠遠看着還算正常的書桌其實也大得很離譜,上面只零星的放了幾樣東西,透出一股陌生的肅穆來。
辛朵突然發覺自己有些不敢開口去說自己醞釀了一晚上的話了,只因光是這麼一間房間都讓她有些害怕起來,更不用說阿零的爸爸了…她隱約記得,阿零的爸爸似乎是一個不苟言笑到有些恐怖的人…
辛朵猶豫的站在書桌前,躊躇着一擡眼,突然發覺那巨大書架的三層,在一個很奇怪的雕塑和一個很古樸的花瓶中間,擺了一個橙色的小丑魚娃娃…
辛朵愣住了,和小丑魚娃娃大眼瞪小眼,正發呆之際,突然書房側邊的門一下打開,一身西裝穿戴整齊的晝焰行沉顏走了出來。
其實他並沒有刻意做出什麼給人壓迫感的表情,只是那樣的五官襯上一身淡漠的氣質,無形就給了人壓力。晝焰行習慣性的走到書桌邊坐下,擡眼望向前方那神色有些緊張的小女生,淡淡勾了勾嘴角:“夜福說,你有關於阿零的事,必須當面跟我說?”
這是辛朵第一次同好友的爸爸正面接觸,她發覺同樣都是家長,阿零的爸爸看着卻比她的媽媽嚴肅好多,一點都不親切…昨天晚上阿零是怎麼形容她爸爸的來着?對人很溫柔…?笑起來很好看…?這分明是謊報軍情嘛…
晝家書房的書桌前是拿來給人跪的,從來不用提供椅子之類沒有用的東西。辛朵站在書桌前,對上的是俯看下來的視線,壓迫感就更加強烈了…定了定神,辛朵抱定了快點說完就走的決心,直奔主題:“阿零爸爸,我最近和阿零相處發現了一件事,我覺得,阿零可能並不知道死亡的含義。”
辛朵擡頭,和對面那雙淡望下來的墨瞳對視,見對方沒有開口的意思,只好自己接了下去:“我最開始發現的那次,是在楚家,阿零看着快死的小魚發呆,看着很迷茫;第二次,是昨天下午,阿零看到小胖虐待小貓,爲了給小貓報仇,她差點把小胖推到馬路上給車撞到了,然後我問了阿零,她說,她不知道死亡是什麼意思。”
“這樣的情況我問了問我媽媽,她說,不知道死亡的含義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因爲不知道死亡之後是什麼樣子,阿零就很容易會做出傷害到自己和別人的事,”辛朵頓了頓,話說出口之後發覺好像也沒那麼怕了,“其實我擔心的還是阿零,她可能不知道人什麼樣的情況下會死,也不知道死後就再也活不過來了,這樣她就不能很好的保護自己。但是這些話我去說我怕阿零會嚇到,所以想找叔叔您,讓您去跟阿零好好談談。”
辛朵把心裡話說完,目光定定的與晝焰行對視,緊緊抿着脣儘量讓自己看着很有底氣的樣子,心裡卻是有些擔心。畢竟她只是個孩子,並不是所有的大人都會把孩子說的話當真的,而且阿零的爸爸看着並不太好相處,她覺得也許人家根本就沒有把她的話當回事。
辛朵繃着表情等了好一會兒,直至晝焰行收回了目光,淡淡開口道:“今天你說的話,我會好好考慮,如果覺得有必要,我會同阿零談。”
“…嗯…嗯。”辛朵聞言應了一聲,從對方淡淡的神情中也看不出來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猶豫了一下,辛朵開口道,“那事情就交給叔叔您了…我先回去了,看看阿零醒了沒。”
辛朵說完轉身就走,小跑出幾步長長舒了口氣,卻突聽身後有人叫她。
辛朵一回頭,看見阿零的爸爸還是坐在原處,一雙墨瞳看着悠遠而沉靜,嘴角卻是揚起了一抹清淡的弧:“辛朵,你能這麼關心阿零我很感激,謝謝。”
“呃…嗯…”在那襯着晨光的青雋笑容中,辛朵愣了愣,也微微抿起嘴角笑了笑:“我和阿零是好朋友,朋友之間互相關心,本就是應該的。”
——
當晚,最近一直很忙碌的晝焰行刻意抽出時間,主動提出晚飯之後陪阿零一起看電視,阿零表示無比欣喜,剛剛送走了朵朵殿下又來陪她玩,怎麼最近那麼多好事?~
嵐山大宅二樓的小客廳內,厚實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電視裡放着許久沒看過的恐怖片,阿零抱着一桶爆米花裹着小毯子乖乖的窩在主子懷裡,聚精會神的盯着電視機。
晝焰行微微低頭,看了孩子一眼。
很早之前他就發現阿零看恐怖片的時候從來不害怕,以前他一直覺得是因爲阿零在日常生活中見多了,根本不在意這些假的鬼,今天聽了辛朵的話之後,他才意識到,阿零之所以不在意不害怕,是因爲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麼…
今天辛朵的那一番話,讓晝焰行有些自責也有些懊惱。他覺得自己在和孩子相處時很多時候都有些太隨意和想當然了,所以連阿零有這麼大的認知誤差他都沒能及時發現。他覺得今後他應該更加留意阿零的狀況,有意識的去引導她迴歸正常生活才行。想到這裡,晝焰行微微低頭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他伸手牽起阿零的小手,輕聲開口道:“阿零,你知不知道這個屏幕上的女人,是什麼?”
嗯?阿零頓了頓,乖乖答道:“是‘人’,不過是和我們不太一樣的人。”
“怎麼不一樣?”
“很醜的,而且很兇,喜歡嚇人…不是好人!”阿零總結道。
“嗯,那阿零,現在我們在的這個房間裡,有沒有和電視上差不多的‘人’?”晝焰行循循誘導。
此話剛一開口,阿零突然就警覺了,殿下這是要讓她用那個能力了嗎?要她幫着殿下找“人”了嗎?阿零一下興奮起來,“有哦有哦,在那邊的那個角落裡,一直有個長頭髮的女人站着,每天都不動的;還有,走廊裡面有個上吊的孩子,我讓他下來,他一直都不肯下來…還有個斷腿的大叔,不過他最近不怎麼出現了…實際上這些‘人’現在出現得比以前少了呢,而且從來都不和我說話了…殿下是想要我把他們都找出來嗎?要我,要我把他們畫下來嗎?”
娃娃興奮的說了一大串,望着娃娃洋溢着激動和我最有用的神情的小臉,晝焰行心裡長長嘆了口氣,伸手把娃娃摟進了懷裡。
“阿零,這些‘人’,除了你之外,別人都是看不見的,這一點,你知道嗎?”
“…嗯。”阿零悶在主子懷裡,甕聲甕氣應了一聲。
“那爲什麼別人都看不見他們呢,那是因爲,他們都已經死了…阿零,你知道死,是什麼意思麼?”
阿零哼了一聲,猛搖頭。
“死,就是去了另一個世界,從此再也不存在在我們的世界中,所有的人都看不見他們,也觸碰不到他們;阿零,你是特殊的,所以才能看到,但是我並不希望你再和那個世界的人接觸了,你能做到嗎?”晝焰行放緩了聲調,一點一點解釋給阿零聽,說完之後輕輕摸了摸阿零的腦袋,等着她問問題。
半晌之後,娃娃糯糯開口:“可是阿零看得見,他們是存在的。”
“嗯,但是隻有你一個人看得見,其他人都看不見,他們原來的朋友,親人,所有認識的人都沒辦法再看見他們,就等於是消失了,再也不存在了…”晝焰行說着說着,突然發覺話題變得越來越沉重了。
鬆開阿零來,晝焰行低頭觀察她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一直低頭沉默的阿零輕聲開了口:“那,殿下會死麼?”
“…不會。”
“那阿福呢?”
“也不會。”
“那朵朵呢?”
“…會。”
小小的身體微微震動了一下,阿零輕聲:“…爲什麼會?”
“…因爲朵朵是人,只要是人,就會長大,會老去,會…死…”
此時此刻,晝焰行已經發覺今天的長談是一個錯誤了,因爲他已經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阿零的聲音卻是在下一刻響起,軟軟糯糯的,卻似一下凝成了尖銳的寒冰,冷冷扎到了晝焰行心底…
她說,那…阿零呢?
那一刻,那一句會,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沒能說出口來。望着眼前娃娃一瞬難過之後一直低垂着的小臉,他告訴自己他說不出口是爲了不讓阿零傷心,只是這樣的理由有多牽強,他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不告訴阿零真正的答案,今夜的談話就失去了最根本的意義;
說不出阿零會死的結局,也許他永遠都會這樣懦弱的迴避下去;
那麼,等到阿零一天天長大,等到那註定要分離的日子一天天靠近,他將用怎樣的心態去面對這既定的現實?
他的心底有個魔,一直壓抑着,無視着,卻一直肆虐着,叫囂着!也許今夜便是一個突破口,正視了,便是解脫,承認了,便是釋然,他要做的只是說出那個字,告訴阿零,也告訴自己,一個事實。
金色的豎瞳中,似有血色的雲霧在翻滾,一點一點吞噬着那抹鎏金中的亮色,直到混爲一灘晦暗,再一點一點,迴歸到如常的沉寂。只是,那淡漠如一的金瞳中卻是有什麼不一樣了,垂眸微微掩去的情緒,便像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
“…那,阿零會死嗎?”
…
…
“…不會。”
我不會,讓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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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的有獎競猜來了:
蘇家和晝家洽談聯姻的那天,晝焰行提出了兩個優厚的條件給蘇家,讓蘇婭的父母非常震驚和高興,請問那兩個條件是什麼呢?晝焰行之所以提出這兩個條件,又是因爲他不願意做什麼事呢?兩個問題在同一個地方可以早到哈,親們來答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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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兩天白突然忙了,到時候每天回來寫多少發多少,應該就是兩三天時間,請大家多多包涵哈,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