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暗暗地低罵了一聲,即墨影卻做了一個出乎我意料的舉動。只見他突然收起了雙刀,隨着他的這個動作,風也終於現身,他看着即墨影,眼中透着不屑,“怎麼?你終究還要要使出邪術嗎?哼!你也太不英雄了吧?”
即墨影冷漠地看過去,“英雄?”他不解地問,“即墨影本就不是正派中人,何況祀魂壇向來只習邪術,試問,我以邪術抗敵有何不對?”
他說得很在理,祀魂壇本就是以邪術聞名,他理應以邪術來對付風,可爲表公平,他用了刀法,現在發現他的刀法打不過風,用邪術也沒什麼不可。
即墨影雙手相握,食指和中指豎起,四指緊緊相貼,風站在他面前,冷冷的,我心想:這回風要敗下陣來了。卻不料我剛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就瞧見風的雙手也舉起來,我這才反應過來,剛纔即墨影也說了,風在祀魂壇待過兩年,即然是祀魂壇的弟子,那麼風也該會邪術纔對,如此一來,就是邪術打對抗了?
只是擺着指法,這二人卻誰也沒有先動手,但卻互相敵視着,“即墨影,她是我的。”風的聲音裡似乎透着另一種感情,我感覺他像是想要告訴即墨影什麼。
即墨影是具有那麼強的獨佔欲的男子,他又怎會容忍風的這句話,輕挑劍眉,他憤怒地道,“你的?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他正眼看着風,隨後嚴肅地道,“她是我的,而且,只是我一個人的。”
風似乎蹙了蹙眉,哀嘆一聲,“即墨影,我當年是爲什麼會被趕出祀魂壇,你忘記了嗎?”他竟然收起了手上的結印,“你既然是祀魂壇的壇主,就該知道我的意思,她是我的,永永遠遠都是我的。”
果然,風是想對即墨影說什麼,但是他要說的事情不能讓我們知道,所以他以只有即墨影聽得懂的說話方式告訴了他。即墨影一怔,“風,你什麼意思?”他是知道風的意思的,只是他不願承認,“你是說,玥舞她就是……”
搶過話鋒,風道,“是,她就是。”
“既然她是爲什麼你不早把她帶走?!難道你在利用她報復我?”即墨影似乎瘋狂了,我看到他的目光很憤恨,“即便如此,我也會把她從你手中奪過來。”他說着,手中飛速地變換着結印的手勢。
風一見情況不對,也做出了結印。
我這人雖不懂什麼邪術幻術,卻知道事情危險了,邪術我們可不懂,萬一讓他們啓動了結界,我們可就真的只能當個旁觀者了,到時候萬一有個誰失了控,真要置對方於死地,我們就算有想阻止的心都成不了事了。
意識到這個問題,我連忙道,“汐照,快去阻止這二人。”話出口後我纔想起汐照有傷在身,不免有些後悔,可汐照都已上前,我也拉不回他了,就讓他去吧!
汐照往二人中間一站,他面對風背對即墨影,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半晌之後,二人似乎都冷靜下來了,“你幹什麼?”風冷冷地問。
“別打了。”汐照淡淡地說。
望着汐照,我陷入了沉思。
眼前的這兩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算是汐照的情敵了吧?他的私心應該是不願意去勸架的吧?畢竟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在邊上做個太太平平的漁翁不是挺好,而他會前去阻止那兩人相鬥完全是因爲我的一句話,汐照,很多時候我會想,爲什麼你不背叛我?如果你選擇背叛,你得到的一定會比現在要多。
汐照,你太善良了,善良到讓人想要落淚。
面對着汐照,風的眼中又閃過一絲類似於愧疚的感情,然後他一墊腳,一縱身,飛身而去,“我會回來的,即墨影,顏夕是我的。”
風就這麼離去了,我突然覺得他離開得太容易,爲什麼會突然決定離開呢?風會來到祀魂壇就是爲了帶玥舞走,可現在玥舞還在祀魂壇他就這麼離開了算什麼意思?有一種感覺,我總覺得風似乎刻意躲着汐照,還有他看汐照的眼神,總好像有愧疚一般,他看玥舞的眼神和看汐照的眼神有些相似,然而在看玥舞的時候多了幾分寵愛。
風究竟是什麼人?他有怎樣的過去?還有玥舞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難道真如即墨影所言,風不過是在利用玥舞報復即墨影?所以風在看玥舞的時候目中才會包含了那麼多的愧疚。
汐照站在夜風裡,他依舊背對着即墨影,目光不知伸展向了何方。直到即墨影走到了玥舞的身邊,直到他甩下一句,“我不管你以前是不是叫顏夕,總之這一刻,你只叫玥舞。”
直到他揚長而去,帶着不明所以的憤怒,汐照依舊站在風中,遠遠望去,感覺他是那樣的脆弱,突然,一道鮮血順着他的嘴角悄悄滑落,他的身體也如此慢慢倒下。
我驚嚇萬分,匆忙跑過去,扶起他已涼透了的身軀,在他耳邊輕聲地喚道,“汐照。”
心猛地一怔,我驚覺手中的粘稠感,顫顫地攤開掌心,那片鮮紅豔得觸目驚心。這是被銀茹刀傷到的,雖然只是手臂上的傷,可那傷口卻深得厲害,導致流血不止,這纔是使他如此虛弱的原因吧!我竟然才發現,江夜玥,你這個人……真是無藥可救!
總是讓別人來關心你、保護你,卻從來沒想過別人也會受傷,從來不在意別人,不關注別人,只知道在別人離開你的時候費勁心思地要把他搶回來,好不容易又走到汐照身邊了,你卻不知道去關心他,這樣的你,要別人如何愛你?
“快送他回屋,我去請大夫。”相比我,玥舞顯得冷靜得多,我對她點點頭,隨後使勁扛起了汐照,我不知道我是哪來的這麼大力氣,竟然真的把汐照扛回了屋。
回房後,我暫時用紗布先替汐照手臂的傷口簡單地包紮了一番,待大夫到後,又給汐照的傷口上了草藥,再重新包紮了。
大夫說汐照的傷已無大礙,只是他失血過多所以現在很虛弱,但很快就會醒了。我這才放下心來,送大夫出去。
回來的時候看到玥舞坐在汐照的牀邊,手輕輕地撫着汐照的臉龐,我躲在屋外看着那一幕,淡淡地扯了扯嘴角,隨後便走開了。
汐照,等你醒來後,一定要和玥舞好好談談,她是顏夕啊!這些年來你心心念念從未忘記過的顏夕,你最愛的顏夕!
天已經破曉,我仰望天空,偶爾看到兩隻鳥兒飛過,然後我笑了,汐照,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你啊!溫柔的汐照,善良的汐照,專情的汐照,既然你從一開始就是愛顏夕的,那就請繼續愛下去吧!
看到心兒小丫頭站在前方,我笑着走過去,對她說,“我們回房去吧!”
那日大夫說,汐照很快就會醒來的,可這都過了兩天了,汐照卻還處於昏迷當中,這使我不禁擔憂起來。今兒,我正打算去探望下他,可還沒走到門邊,就聽到汐照略帶憤怒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了出來,“你爲什麼要瞞着我?”
我心中一喜,汐照,他醒了?!
走到窗邊,我又很不厚道地幹起了偷窺的勾當。只見屋子裡的汐照依然是一張蒼白的面容,沒有笑容,他的聲音放柔下來,對玥舞道,“顏夕,你明明就是顏夕,當日我問你的時候,你爲何要否認?”這一次,他的嗓音顯得有些悽然。
玥舞一張小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她淡淡地道,“也許我是顏夕,卻不是你的顏夕。”她平靜地說着殘忍的話語,無情而冷漠。
汐照搖着頭,眼中滿是悲傷,“我說過的,這一次,要讓我來保護你,可你卻不給我機會。”他並非責怪玥舞,只是他心有不甘。
玥舞淡定地望着汐照,“我聽風說過,當年汐照和顏夕的故事,”隨後她垂下頭,讓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不過想是依然淡漠吧?她淡淡地啓口,“可是,過去的事,我好像一點都不記得了。”
頓時,汐照眼中的悲傷轉爲了憐愛,他溫柔地撫摸着玥舞漫長的髮絲,輕聲而道,“傻丫頭!記不記得有什麼關係,只要知道你是顏夕,我就會很快樂。”他只是想要知道玥舞是顏夕的事實,他只是在悲傷玥舞瞞着他,他以爲自己應該被玥舞絕對的信任,卻不料那個女子依舊瞞着他。
玥舞緩緩擡起頭,果然是一張淡漠的臉,只是淡漠底下隱隱地泛着哀傷與寂寞,“我不是妖女,我是人,我叫顏夕。”
我一怔,汐照亦是驚訝無比,女孩淡漠的眼下似是開出了幾朵血色花,“可是他們不這麼認爲,世人只知道顏夕是個妖女,而這個妖女早在多年前就死了。”所以,她不能用顏夕這個名字。
汐照感動地看進玥舞的眼裡,久之,他笑了,那溫暖的笑容暖到了心裡,“顏夕,我的顏夕……”
我在屋外靜靜地看着,然後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看着玥舞臉上微微泛起的那抹如小白花一般的笑容,我想我終於明白了,汐照深愛着的,就是這樣一個令人感動的女子。
轉身,我用手擋在額前,陽光穿過指縫灑到臉上,溫暖無比,再回眸看一眼屋內的二人,我悄然離去。
漫步在祀魂壇的後花園裡,我享受着陽光灑在身上的溫暖。一切終於又平靜下來了。心兒這些日子都不在,像是突然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對此我也沒怎麼理會,依舊過着自己的日子,想着自己的心事。
突然覺得自己很偉大,我竟然能把汐照就這麼讓了出去,不過想來,江夜玥似乎沒有這麼寬廣的胸懷吧?我之所以會這麼做,也許只是我發現了我對汐照的感情,那種被稱之爲“喜歡”的感情不是愛。
接下來的事就與我無關了,我是幫不了汐照任何了,玥舞已不記得當年顏夕的事了,所以汐照是否能真的和玥舞幸福到老便只能看他的本事了。
但是玥舞這個人……雖然這兩天我對她的看法一改再改,很多時候也會覺得這個女孩子有不少的可愛之處,然而,心裡的某些疑惑卻從未消散過,那些謎團蠢蠢欲動地想要跳出來,讓我越發覺得玥舞的身份不一般。
首先,她應該是一直跟着風纔對啊!爲什麼會突然來到祀魂壇?又爲什麼會以玥舞的名字跟着即墨影?當年她又是如何死裡逃生的?她騙過了所有人,甚至騙過了汐照。
其次,是那個風,既然他那麼在乎顏夕,又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纔出現?我可以理解爲是因爲他沒能打探到玥舞的消息,畢竟,我在江湖記事簿裡也沒有看到過有關玥舞的一點記錄,可是正是如此才顯得奇怪。玥舞在祀魂壇待了多久了?看她和即墨影的關係就知道時日不少,就算她只待了一個月,照蘇秋雨的本事也不該打聽不到她的事,而風卻知道玥舞是祀魂壇的第一朵梨花,爲什麼?是因爲他是祀魂壇的人才知道嗎?又或許,是江湖記事簿裡有關玥舞的內容被人刻意抹去了。
再來,就是玥舞和即墨影的關係,她是不把即墨影當作主子看的,但是她卻是住在祀魂壇裡,以祀魂壇弟子的名義生存着,這就讓人不禁要問了,她和即墨影之間到底有着怎樣不爲人知的過去。
最後,是她面對不同的人不同的事的反應,有時候我會覺得她太冷靜了,總覺得這樣冷漠無情的女子會沒有情緒起伏,可有三次她卻是反常的。一次是汐照在喊出“劍下留人”時,一次是我在說“人命卑賤”的言辭時,還有一次就是她在面對火的時候。她的過去到底經歷過什麼,爲何怕火,颯冥又怎知她怕火?
一個又一個謎團接連而來,我突然覺得我有必要去見一個人,我要去確定我心中的一個猜測,還要去和他解除我們的約定。
即墨影,我是對不起他的,這段日子在祀魂壇他待我很好,偶爾我失眠時他還會陪我聊天,對於他這個壇主我甚至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只是如今我卻要讓他失望了,曾經答應了的交易是我違約在先,不知我如此跑過去要求解約,他會不會憤怒呢?
不過,管不了那麼多了,如今的我已無資格去擔當這個“第三者”了,與其拖着,還不如和即墨影實話實說,因爲,我不想騙他。但他決不會輕易妥協,看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要和他做另一樁買賣了。
如是想着,我向着即墨影的書房走去。
(卷卅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