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獻雖然鬱悶,但奈何不了張旭,回頭只好在自己的軍營中,加一方面努力加強巡邏和軍紀,想方設法禁止士兵逃跑,對抓到的逃跑者,處於嚴厲的重罰。另一方面加強思想工作,用綱常倫理教育那些士兵們,說崔將軍養育他們多年,說是他們應當知恩圖報,忠於崔將軍等云云。但是卻收效甚微。原因在於,崔忠獻本身就是一個架空君王的大權臣,按儒家標準來看,就是一個大奸臣。一個大奸臣,卻用綱常倫理來要求別人對自己忠心耿耿,這實在有點兒諷刺。
這邊崔忠獻聚不起足夠的兵力進攻開京,很是鬱悶。但對於開京城內的高麗國王和他所信任的一衆大臣來說,可當真是一個好消息。高麗王室在被武將權臣架空壓制了二十多,過着戰戰兢兢的日子,心裡自然感到憋屈非常。這個時候,突然擺脫了控制,頓時讓高麗現任國王王暾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在崔忠獻向全國發出調兵令時,王暾也向全國發出了率兵勤王的令旨。
各個地方接到這個令旨後,開始還都在報着觀望的態度,畢竟崔忠獻已經控制國家近二十年了,他在國人心目中,乃是一個兇猛狠毒的存在。這時,大局勢還不確定前,要和他作對,可是需要巨大的勇氣的。
不料此後,國王和崔忠獻兩方誰也奈何不了誰。於是,便有一些正統觀念比較強的儒生世家,招募一些士兵,再抽調自己家族裡的一些壯丁,組成一支支規模大小不等的軍隊,進入開京地區勤王。
這些人當然受到了國王王暾的熱烈歡迎,被接進了城裡。同時,領兵來的儒生們,被加官進爵。由於這些地方上來的儒生,一方面,將領通常就是他們自己,另一方面,兵員通常都是自己熟悉的族人鄰里。同時,在城裡還有開京城牆阻攔着,因此那些儒生帶來的士兵們,倒沒有出現幾個逃兵。使得開京城裡,軍事力量不斷地增強。
這種情況,導致了全國各地的儒生日益興奮起來。畢竟,在正統儒生眼裡,國家的權力,理所當然地應當掌握在國君的手中,再由國君分配給他們。而不願讓一介武夫掌握國家權力,來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在儒生眼裡,是絕對不正常的,不能接受的。
現在這種情況,高麗終於有希望擺脫武夫當國的局面了,剩下的那些儒生們,當然立即有樣學樣,紛紛帶了自己的族人和領裡壯丁,前來開京勤王,這導致開京城裡,兵力日益增多,城防力量日益增強,開京城也日益穩固。
這種情況,當然導致了崔忠獻日益焦躁,過去他的一切權力和威望都建立在武力挾制國王的基礎之上,一旦沒法再用武力重新挾制住國王,那他的一切榮華富貴,恐怕都將不保,到時候,下場恐怕會很悽慘。但是看着自己怎麼也聚不起足夠兵力的軍營,一方面,心裡充滿無窮的怨念,另一方面,只好派人進城,向國王提議講和。
開京城裡,剛剛大權在握的高麗國王王暾,也是有苦難言。雖然各地勤王軍隊不斷地開到開京城裡來,在加強開京城防,加強他的權力之外,也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壓力。這壓力,首先便是軍紀問題。那些前來勤王的士兵,絕大多數,原來都是鄉下的農民,沒有經過軍事訓練,驟然到了大城市,軍紀就可想而知了。時不時,與開京城裡原居民,鬧出各種糾紛。
還有一個問題,自然便是這些軍隊的後勤了。說白了,首先就是吃飯問題。人家大老遠地跑過來,忠君愛國了,他這個當國王的,總得管一頓飯吧。
可是,高麗王室失權二十多年,這財政大權根本就不在掌握之中,都在崔忠獻手裡親自握着呢。現在他雖然而掌控了開京城裡,獲得了城中倉庫裡一些糧食,但只能坐吃山空,各個地方送到中央來的錢糧,都還在崔忠獻掌控之下,都送到他那兒去了呢。
這樣一來,前幾天見到勤王大軍到處涌來,剛剛笑花了的臉,又不得不愁眉苦臉起來,這麼下去,時間拖不起來,到時候,城內鬧起了饑荒糧災,可不是鬧着玩兒的。但是,儘早出城,去把崔忠獻打敗剿滅?他看看從各地趕來的勤王將士,只能暗自嘆氣。
這些勤王軍隊,上到下,都是一些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甚至從來沒有進行過軍事訓練的菜鳥中的菜鳥。領兵的都是一此讀書的儒生,當兵的,都是剛剛放下鋤頭的農民,武器只是木棒之類的。讓他們去守城,還能從城牆上,往下扔壘石,推滾木,倒金汁,發揮作用。但是,讓他們出城去主動進攻崔忠獻的大營,與讓他們送死沒有區別,到時候徒增傷亡和恐懼。這種情況下,讓高麗國王王暾只能打消出城消滅崔忠獻的打算。只能等他主動來攻城,在城池攻防中消耗了他的力量。等他攻得筋疲力盡時,再出城攻打他,那時候,方纔有成功的可能。
但是,崔忠獻也絕不是傻子,在兵力不足,明知不可能的成功破城的情況下,絕不攻城,不肯浪費自己的力量,也讓高麗國王王暾無可奈何?這時,崔忠獻派人進城來,提議講和。王暾匯聚朝中衆大臣商議這事。
那些儒生大臣們一聽,便紛紛叫嚷道:“與那亂臣賊子,豈能言和,應當發大兵出城剿滅他纔對嘛。”
其他的那些儒生大臣們,也紛紛叫嚷着絕不可與對方講和。王暾無可奈何地看着這些儒生大臣們的表演。等他們每個表演了一把,有點累了,稍微清靜下來時,王暾指着第一個叫嚷不可言和的儒生,冷冷地說道:“樸愛卿,剛纔是你第一個叫嚷絕不可與崔忠獻言和的吧。那好啊,寡人這就封你爲討逆大將軍,你這就領兵出城,爲寡人剿滅崔忠獻吧。”
那個被稱呼爲樸受卿,名叫樸成西的人,嚇了一大跳,連忙跪下嗑頭道:“殿下,臣可是文官啊,對於打仗兵事,根本不懂啊。讓臣領兵出戰,等於是害了那些將士啊。”
王暾怒道:“你既然不懂兵事,那爲何偏要帶頭反對和崔忠獻言和?”
樸成西心說道:我反對是爲了刷存在感嘛。但這話可不敢說出來,只好萬份委屈地說道:“殿下,臣居於高麗國廟堂之上,對於軍國大事,至少有建言之權吧。”
王暾冷冷地說道:“你是有建言之權。但你總得言之有物吧?你這純爲反對而反對。自己卻對問題並無解決之道,這是爲哪般?這不是譁衆取寵,浪費大家的時間麼?”
樸成西只好嗑頭說道:“臣該死,臣該死!”
王暾不再理他,又把目光掃向其他人,說道:“還有誰要反對的?只要你有辦法解決掉崔忠獻,寡人就支持你。否則的話,就別放屁來聒噪寡人。”
那些衆儒生大臣們一齊低下了頭,不再說話,沉默以對。心說道:我們反對,就是爲了刷存在感,賺取眼球而已。現在要是誰反對,誰就要去領兵消滅崔忠獻,那還反什麼對?我們都是文官,不會領兵打仗啊。
王暾一看衆人不再吵吵着反對講和了,便召來那個崔忠獻的使者,對他說道:“寡人同意與崔忠獻講和。你讓他明天入宮來與寡人談條件吧。”
那個使者把這番話帶回去給崔忠獻。崔忠獻一聽,便說道:“明天進宮與他談條件?虧他說得出口?我孤身一人,進宮還不得要被立馬抓起來?不,只要我孤身一人,或者帶着少數幾個侍衛,一但進城,恐怕立即就會被抓起來。不行,我不會去宮裡的,你讓他明天親自來我軍營裡來談。”
那使者只好把這些話帶給王暾。王暾一聽,驚怒交集,說道:“那個崔忠獻想幹什麼?還想把我騙到他的軍營裡,再次把我控制起來,當他的人形傀儡?再次讓他挾天子以令諸侯?不行,寡人是絕不會去他軍營的。”
使者來回跑了幾趟,雙方都不肯離開自己的窩,爲在那裡談判就陷入僵局。最後,這個使者機靈一動,便建議他們說道:“既然大家都不肯進入對方的地盤,不如另找一個對雙方都安全的第三方地盤談吧。”
這開京附近,目前第三方地盤,只有張旭的軍營了。於是,那個聯絡使者又跑來找張旭商量,並且要求張旭保證雙方的安全。
張旭一聽這個要求,便連忙拍着胸脯答應,並且保證他們絕對安全。使者便連忙回去稟報雙方。
那高麗國王王暾聽說張旭做了保證之後,便連忙收拾一下,準備去張旭的地盤。那個樸成西一看,連忙又攔住了他,說道:“殿下,你身爲萬金之軀,怎可輕入別人家的軍營呢?萬一那個大基國,扣住了你,向我國朝廷進行勒索,如何是好?”
王暾一聽,嚇了一大跳,說道:對啊。我要是去了,倒是不會被崔忠獻扣了,但要是被大基國人扣了,怎麼辦?
這麼想着,王暾眼睛一掃,便指着相樸成西說道:“我確實該謹慎一些,不能冒然去別國的軍營裡面。那麼,樸愛卿,就辛苦你了。你代寡人去一趟吧。”
樸成西沒想到自己又反對一次,便立即被抓了差,但這時,卻不敢不答應,只好下跪嗑頭道:“臣接旨!”
接完旨的樸成西,懷着一種被當作棄子絕望,帶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悽悽惶惶的來到張旭軍營,準備與崔忠獻來一場脣槍舌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