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二孃卻是從吃飯那時起就感覺呂香兒三個人有些古怪,而待吃完飯朝霞與呂洪飛快地溜走,呂二孃更是感覺到這三人有事瞞着自己。聽着呂香兒竟說一些瑣碎的小事,呂二孃不動聲色地帶着呂香兒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待關上房門後,呂二孃的臉色便板了起來,看着呂香兒嚴肅地問道:“香兒,你們在江陵府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沒有啊,阿孃。”呂香兒一見呂二孃的面色,便有些不自然。眼珠一轉,呂香兒張開嘴打了個哈欠,很累似地說道:“阿孃,我都很久沒有睡一個安穩覺了,好想好好睡上一晚。”
說着話,呂香兒便脫了鞋上了牀。本想還說什麼的呂二孃看到呂香兒的神色是有些疲憊,便輕輕一嘆,將想要追問的話放回了肚子裡。不過,她可沒有打算就這麼讓呂香兒躲過去。在心裡算計了一番,呂二孃便也上了牀,躺在呂香兒的身邊。
呂二孃不在問下去,呂香兒的心神也慢慢地鬆了下來。這一放鬆,睏意便襲上了她的頭。想着呂二孃就在自己的身邊,呂香兒很快地就合上了雙眼,進入了夢鄉。而呂二孃卻沒有一絲睡意,依然看着身邊的呂香兒。
從宋遠那裡知道呂香兒與呂洪、朝霞要來京師,呂二孃可是沒有一刻的清閒。從安排三人的住處,再去買菜,呂二孃全部親力親爲。雖然很久沒有這麼勞累了,可她的心裡卻是充滿了喜悅。如今自己的一雙兒女,還有義女都來到了呂二孃的身邊,她還真有些興奮地睡不着覺了。
看了呂香兒半個時辰,呂二孃纔有些睡意,便準備去將屋裡的燈熄了。可當呂二孃一起身,呂香兒便是一動,眉頭皺的緊緊的。而且,她還發出了含糊不清的囈語聲。呂二孃心中奇怪,剛想推推呂香兒,卻見她的眼角竟然涌出一行淚。
這眼淚可把呂二孃驚到了,在她的記憶中,呂香兒可是很少流淚的。之前去城門口接呂香兒三人時,呂香兒雖然也流淚了,呂二孃卻是以爲她好久沒有看到自己的緣故。現在想來,當時的呂香兒可不止流淚,而是在哭。那哭聲裡,似乎有着什麼委屈。
想着一定是呂香兒三人在江陵府時,出了什麼事,纔會讓呂香兒如此。呂二孃真的很想將呂香兒叫起來,向她詢問。可猶豫了一會兒,呂二孃終究收回了自己的手。坐在牀邊想了想,呂二孃將脫下的衣服穿上,輕輕地離開了房間。
站在房門口,呂二孃看着滿天的星斗,腦子裡始終是呂香兒流淚的模樣。輕輕嘆了一口氣,呂二孃擡腳向西跨院走去。進了院子裡,呂二孃見朝霞的房裡還亮着燈,又轉身走出去。
大約有半個時辰,呂二孃端着一碗雞蛋羹,再次走進了西跨院。來到朝霞的門前,呂二孃輕輕地敲了敲門:“朝霞,是義母,你睡了沒有?”
“義母,朝霞還沒有睡。”隨着朝霞的話音,房門被打開了。披着衣服的朝霞,很是疑惑地看向呂二孃,又道:“義母,你怎麼還沒有安歇?”
“哦,我見你房裡亮着,就過來看看。”跟着朝霞進了屋,呂二孃將雞蛋羹放在桌子。看到朝霞牀上的書,呂二孃繼續說道:“我就知道你在看書,特意去蒸了一碗雞蛋羹。你剛剛在飯桌上可沒吃什麼菜,想來也應該餓了。”
“謝謝義母,朝霞還真有些餓了。”朝霞扶着呂二孃坐在桌旁,自己也坐在她的身邊,拿起瓷勺安靜地喝起雞蛋羹來。
朝霞知道呂二孃來她的房間,肯定是想問江陵府的事。雖然朝霞非常不願意告訴呂二孃那件事的人是她,可呂二孃已經問到了她的頭上,她也不會像呂香兒、呂洪那樣躲開。
老實說,朝霞被呂香兒救回呂家之後,呂二孃對她還真是如同親女一般。從記事起,朝霞便跟着義父王振四處流浪。雖然王振拿朝霞也是如同親女般看待,可他畢竟是男的,不如做孃的細心。朝霞長了這麼大,還沒有遇到一個像呂二孃這樣的人,會在這麼晚了爲她蒸一碗雞蛋羹。這種被人關懷、照顧的感覺,朝霞真是很喜歡,很享受。所以,朝霞也非常不願意去欺騙呂二孃。
呂二孃卻是不知道朝霞吃着雞蛋羹,心裡會想到那麼多的事。她爲自己倒了一杯涼茶水,一邊喝着一邊看着朝霞,心裡也在琢磨着如何問出口。呂二孃也知道朝霞對她從不說謊,要是讓朝霞爲難,她也不想那麼做。
可呂二孃沒有想到,朝霞吃了完了雞蛋羹放下勺子,便輕輕地說道:“義母,你是想知道香兒與洪哥兒在江陵府發生了什麼事吧。”
“朝霞,如果你要是爲難,我也可以明天去問香兒或者是洪哥兒。”呂二孃突然感覺自己似乎是來錯了,拍拍朝霞的手,便想回房睡覺。可朝霞卻是拉住了呂二孃,看向她說道:“義母,還是由我來說吧。如果讓香兒或是洪哥兒告訴你,只會更加讓你心疼的。”
“心疼?你們在江陵府真的發生什麼事了?”呂二孃聽朝霞這麼說,連忙坐下反過來抓住朝霞的手,很是急切地看着她。
朝霞見呂二孃的神色,先是說道:“義母,你要清楚,香兒與洪哥兒此時就在你的身邊,她們兩人現在什麼事也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你說吧。”呂二孃明白朝霞的意思,是不想讓她太過心急,連忙點點頭。
朝霞無奈地暗歎了一口氣,便從她離開京師回到江陵府,在江陵府衙前面的小廣場上,救下了要被人擄走的呂香兒開始講起。朝霞的性子雖然在慢慢改變,可她身上的某些東西是怎麼也變不了的。比如說,與人說起什麼事,她的語氣總是沒有什麼起伏,講的也是簡單扼要。
不過,呂二孃卻是聽的非常認真,不放過朝霞說過的每一個字。再聽到呂香兒被人擄走,呂洪受了傷時,呂二孃抓着朝霞的手,便一直收緊着。直到朝霞講完,呂二孃才猛然起身,準備要走出房間。
朝霞見此,便明白呂二孃想去看呂香兒和呂洪,也跟着站起,想陪她一同去。可呂二孃走了兩步,卻突然轉過身,又來到朝霞的面前。呂二孃臉上那種嚴肅的神色看到朝霞一愣,又有些奇怪。
“朝霞,你也受傷了?”朝霞雖然沒有過多地說起自己,可呂二孃卻能感覺到,朝霞對她隱瞞了什麼。
朝霞微微一愣,忙低下了頭,語氣如同平常地說道:“義母,朝霞是受了些傷。不過,不是很嚴重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讓我看看傷口。”朝霞從不擅於說謊,呂二孃豈會看不出來,便又上前一步,盯着朝霞的眼睛。朝霞實在是抵不過呂二孃的眼神,只得讓她看了看腹部的傷口。
看到那條猙獰的疤,呂二孃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這下可把朝霞嚇了一跳,剛想安慰呂二孃,呂二孃卻轉身快步出了房間。看到呂二孃的模樣,朝霞趕快穿好衣服跟了出去。
呂二孃來到正房,剛想走進去,卻突然停住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還亮着的那間房,便轉身進了東跨院。朝霞看看呂二孃的那間房,知道呂香兒就在裡面,卻是有些不明白呂二孃爲何沒有進去。不過,她還是繼續跟着呂二孃進了呂洪的小院。
“洪哥兒,開門,是阿孃。”呂二孃見呂洪房間裡沒有了燈光,卻也沒有停住腳步,幾步上前將房門敲的‘梆梆’響。
屋裡的呂洪似乎睡着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傳出聲音來:“阿孃,你等一下,我馬上就來開門。”
“阿孃,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呂洪打開房門,就見呂二孃與朝霞。而且站在呂二孃身後的朝霞,還在向他使着眼神。看到朝霞的小動作,呂洪立刻明白,呂二孃已經知道一切了。
想到這兒,呂洪不顧呂二孃緊繃的臉,笑嘻嘻地說道:“阿孃,你這麼晚了,來找兒子有事嗎?”
呂二孃一句話也不說便推開呂洪,她走進了房裡坐在桌子旁後,才冷聲道:“把衣服脫了。”
“啊,脫,脫衣服。”呂洪看了看朝霞,有些不確定呂二孃看他的傷口做什麼。可呂二孃一直盯着他,呂洪只得脫去外袍現出精壯的上身。而朝霞卻是不知道應該不應該出去,只得快速轉過了頭。
呂二孃看了呂洪的傷口幾眼,臉色變了幾變,最終長嘆一聲。再看向呂洪之時,呂二孃的語氣便有些冷:“呂洪,如果你以後念念不忘,那個時時刻刻想要你妹妹性命的女人,我呂二孃便沒有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