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被牙儈帶走了,呂家便少了一個做事的丫頭,呂二孃因此忙碌起來。在呂香兒與朝霞,還着棗兒釀酒之時,呂二孃便又開始做起飯來。至於棗兒這個丫頭,做事卻是比以前更加的用心。不過,她的話卻是少了許多,人也拘謹了不少。
在呂二孃面前的呂香兒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可私下裡,她卻是擔心小桃會被別有用心的人買了去,會對呂家不利。朝霞看出呂香兒的憂心,便在小桃被賣出的當天晚上,來到了呂香兒房間。
“我知道你擔心小桃,所以,我今晚就去處理她。”朝霞的語氣淡淡的,卻讓呂香兒從心底泛起一絲涼氣。
之前,朝霞曾經說過自己的一些事,呂香兒也知道朝霞也是個武藝高強的遊俠兒。可隨着朝霞與呂家的情意越來越深厚,呂香兒也從朝霞有意的透漏中,知道她在陳王府時是個殺手。
朝霞曾經跟隨着她的義父王振,被迫地替陳王殺了不少的人。殺手殺人,自然是什麼手段都有,什麼樣的人都殺。雖然朝霞親自動手的時候少,都是她的義父來出頭。可就是在旁邊看着,朝霞也是認爲自己揹着太多的‘血債’。呂香兒也是那個時候才明白朝霞爲什麼不願意做呂二孃的義女,因爲她怕自己身上的血債太多得到報應時,報應到呂家的頭上。
想到朝霞那麼小的年紀就經歷那種事,呂香兒常常暗自感嘆,憐惜這個應該是清秀佳人的姐姐。朝霞告訴呂香兒這些,本是抱着不想欺騙的心思,也有被呂香兒疏遠的準備。沒想到,呂香兒對她卻是越來越親近。這也是朝霞看到呂香兒憂心小桃,卻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才準備出手的原因。
早上朝霞主動去找牙儈,便是已經起了心思。她已經囑咐過那個牙儈,小桃先不要賣給別人家,她還有想買回去的意思,而且還可以出兩倍的錢。所以,朝霞並不擔心在這一天的時間裡,小桃會被別人領走。
待到天黑之後,朝霞便準備出去。不過,她在想了想之後,才決定還是告訴呂香兒一聲爲好,省得她繼續憂心下去。當然,即使現在不告訴呂香兒,她早晚也會知道的。
呂香兒對於朝霞的意思很清楚,可爲了自己爲了呂家,她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呂香兒一直是個普通的人。雖然聽說過‘黑暗’的事情,呂香兒卻從沒有‘接觸過’血腥事兒。所以,朝霞的提議讓呂香兒很是爲難,不知道如何開口。
朝霞見呂香兒表情,便明白她的心肯定不安,便又道:“香兒,我已經說過了,從進呂家那天起,便不會讓自己的手上粘血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要了小桃的性命。”
“那,那朝霞姐,你,你準備如何處置小桃?”呂香兒聽到小桃不會因爲自己而死,心裡稍安。可發現朝霞那淡淡清冷的表情,便立刻想起朝霞曾經說過陳王是如何折磨他的那些犯人,便又將心提了起來。
“香兒,你真想知道?”朝霞反問一句,卻見呂香兒有些驚慌,便不打算再嚇到。看着呂香兒的眼神,朝霞很是鄭重地輕聲道:“香兒,小桃交給我就好了,你不用再擔心。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做出什麼殘忍之事的。”
呂香兒一聽‘萬不得已’,心中便亂成一團,不知道說什麼是好。而朝霞卻不在等下去,她向呂香兒笑了笑,便出了呂香兒房間,離開了呂家,消失在夜幕之中。
從朝霞離開呂家的那刻起,呂香兒便有些坐立不安。她在自己的心裡,反覆猜測着朝霞會是如何對待小桃。說實在話,呂香兒活了兩世,還真沒有做傷害別人的事。即使在工作中看到同事們的勾心鬥角,她也不曾參與而躲的遠遠的。即使躲不過去,呂香兒也不曾做出太過絕情之事。如今卻出了這樣的事,呂香兒的心如何能安穩下來。
所以,朝霞一晚沒有回來,呂香兒一晚也沒閤眼。到了天明之時,聽到棗兒已經起牀走出房間的聲音,呂香兒便也躺不住,連忙起身。她怕呂二孃發現朝霞不在家詢問,怎麼也得想想理由。
果然,棗兒做好了早飯,呂二孃與呂香兒準備吃飯時沒有發現朝霞,便向呂香兒詢問:“香兒,怎麼不見朝霞?”
“朝霞姐,她出去了。”呂香兒低下頭,慢慢地喝着粥,心裡卻在想着下面如何回答呂二孃的追問。
呂二孃卻是不知道,朝霞與呂香兒的小‘密秘’,不在意地問道:“朝霞有沒有說出去做什麼。以前,她可從沒有這早就出去過。”
“朝霞姐,她……”
“我去東街給嬸子買你最喜歡喝的豆花了。”呂香兒剛想說出編的理由,朝霞便走進了屋裡,她的手上還拎着一個大竹筒。
呂香兒聽到朝霞的聲音,忙放下碗側頭相看。只見朝霞還是昨天晚上那套襦裙,神情淡然,看不出一點兒的不妥。直到朝霞向呂二孃揚了揚手中的竹筒,纔看了一眼呂香兒。那微微的點頭,讓呂香兒終於長長出了口氣,全身都輕鬆了很多。
呂二孃卻是讓棗兒再拿空碗來,沒有看到朝霞的舉動。而當呂二孃轉過頭時,朝霞已經坐在了她的對面。呂二孃便笑道:“朝霞,怎麼想到這麼早就去給我買豆花了?”
“我這不是見嬸子最近的心情不好,想讓嬸子高興一下嗎。”朝霞接過棗兒手中碗,倒出了三碗豆花。剩下的正好還夠一碗,便給了棗兒。
呂二孃見此,便讓棗兒下去吃飯,不用在這裡站着了。棗兒見幾人待她如同以前,一點兒也沒有變,也是慢慢地放下心來。向廚房走着,棗兒便在心裡感嘆小桃真不知道怎麼想的,這麼好的主人家,她卻還做出那種事。
正房裡,呂二孃卻是被朝霞的一碗豆花鬨的心情舒暢,臉上也現出笑容。看着呂二孃終於好好地吃了一頓,呂香兒也暫時忘記小桃之事,全心地哄着呂二孃高興。
因爲少了小桃,蒸餾燒酒人手不夠,呂香兒一吃完飯便與棗兒開始了一天的釀酒工作。朝霞是新加入的,暫時什麼也不懂,只能做一些拿木柴之類的跑腿活兒,呂香兒便也沒有時間詢問小桃的事兒。
直到傍晚,小酒坊的竈膛熄了火,呂香兒纔算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吃過了晚飯,呂二孃帶着棗兒忙着縫製夏衣,呂香兒才湊到了朝霞的旁邊。朝霞知道呂香兒湊過來的用意,不等她問,便說道:“小桃很好,你不用擔心。等再過幾天,我與你去看看她,相信那是對她最好的結局。”
“多謝朝霞姐費心了。”呂香兒輕輕地點了點頭,便坐到一邊發呆去了。而朝霞卻在這時擡頭看了她一眼,心中微嘆:希望你看到小桃之後,不要怪我。只有那樣,她纔會不被人利用。
呂香兒不知道朝霞對小桃做了什麼,卻一直想着親眼看到她,讓自己的心真正地平靜下來。所以,呂香兒便在心裡想着,盼着朝霞什麼時候帶好去看小桃現在過着什麼樣的日子。
也許是朝霞發現呂香兒釀酒時總是走神,也許是呂洪即將回來了,朝霞突然決定要帶呂香兒去看看小桃。呂香兒當然很高興,特意將小酒坊的工作停了一天,說是讓棗兒好好歇歇。然後,呂香兒又找了一個‘想上街逛逛’的藉口,在呂二孃的同意下與朝霞出去了。
之後,在朝霞的帶領下,呂香兒與她來到一個偏僻的小山村。朝霞帶着呂香兒並沒有進入小山村,而是帶她上了小村子倚靠的那座山。跟着朝霞走了一刻鐘,她在停住腳步。於是,呂香兒才朝霞的指引下,看到了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的院子不大,也很簡陋。從院子裡晾曬的獸皮來看,這戶的主人應該是以打獵爲生的獵戶。就在呂香兒想問怎麼看不見小桃時,獵戶家的房子裡走一個身材魁梧,相貌普通的年青男子。
那年青男子走出之後,緊接着又有矮小的人跟着他走了出來。呂香兒仔細一看,那身材不高之人正是小桃。兩人似乎要收拾那些晾曬的獸皮,看似相處的很融洽。呂香兒正想着向朝霞詢問小桃在這裡就不會被找到之時,卻突然發現一事,全身立刻僵硬起來。
朝霞可能是感覺到呂香兒舉動,便輕聲地說道:“小桃不識字,只要她什麼也說不出來,任何人拿她也沒有辦法。那個獵戶是我義父以前交往過的一位遊俠兒,爲人很是不錯。他不想再做遊俠兒,才隱居在這個小山村以找獵爲生。因爲他不擅言辭,長的也太高大,以致於到了二十五歲也沒有娶妻。所以,這纔將小桃交給他照顧。而且,我也與他說明,如果小桃不想嫁給他,他不能強娶。”
“除了小桃不能說話了,我想這對她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朝霞看了呂香兒一眼,便不在說什麼。而呂香兒卻是站在那裡,直直看着獵戶的院子。直到一個時辰之後,呂香兒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