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忙碌了半個月的時間,呂家的大院終於煥然一新。從外面打眼一望,還真有些高門大戶的感覺。而走進了呂家的院子,一個乾淨整潔,錯落有致的農家小酒坊便落入來客的眼中。
一條青石板路將大院子分成了兩部分:左面是一個釀酒的小作坊,一目瞭然的晾堂、爐竈,角落裡的堆着很多酒罈子;右面卻是農家小院的佈局,一片種着青菜的園子,一個用籬笆圍成的小地方里面有七八隻小雞,往裡去還有一個葡萄架子,下面是一張石桌。
最後便是坐北朝南、寬敞高大的青磚正房,兩側還是廚房與放雜物的房子,角落裡還有一個牛棚。在正房的後面,也多了一個小小的內院,是專門爲越來越大的呂香兒準備的住所。
看着這個不同之前的院子,呂家三口人心情真是不太一樣。呂香兒是絕對滿意的,而且她還幻想起以後再換房子時,要建個什麼樣的。呂洪卻是看着那個酒坊很是礙眼,因爲他在怪自己沒有那個能力讓母親與妹妹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呂二孃卻是三人中最正常的,她很是肉痛五百兩多的銀子就這麼沒了。
“咦,今天完工了。沒想到這院子收拾之後,居然這麼整齊。”熟悉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呂家三人的心緒。宋遠面帶着笑意,還着葉順很是隨意地走進了呂家的院子。
沒有了幹活的那麼多人,呂二孃面對宋遠,立刻有些侷促。扔下一句去做飯,便躲進了廚房。呂洪做爲家裡的男人,也很喜歡與宋遠相處,馬上就迎了上去。而呂香兒看看廚房的方向,又看看宋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宋遠卻是看看廚房,轉過身打量着院子,聲音不低地對呂洪說道:“洪哥兒,你家這院子太大,還要釀酒,應該添些人口。香兒不是說,這釀酒的工藝不能外傳嗎,最好買丫頭小廝之類的,將她們的買身契抓在手裡。”
呂洪對宋遠的話,深以爲然。呂香兒之前就說過,要是釀糧食酒,還真不能隨意僱外人。可要是買了兩個人,那就不同了。有了買身契,就不怕這些人不老實。即使他以後不在家了,也能放心呂二孃或者呂香兒病了有人照顧。
想到這兒,呂洪忙跑到廚房徵求了呂二孃的意見,纔對宋遠說道:“先生說的極是,我阿孃也同意了。就是不知道這去哪裡買丫頭……”
“這得找相熟的牙儈。”宋遠點點頭,轉過身便叫過葉順:“葉順,這事還得你找個牙儈來。你老跟着我,你家大人那裡也不順手,我也順便找個小廝吧。”
“是,宋先生。小的這就去找牙儈,帶些人來給先生與洪哥兒看看。”葉順早有些膩了整日跟着宋遠來呂家。雖然他也很喜歡呂家的果酒,可他總閒着,就感覺這全身都不舒服。此時一聽宋遠的要求,很是開心去辦事了。
走到宋遠與呂洪身旁的呂香兒聽到這個消息,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卻也明白只能這樣去做。說實話,對於僱人釀酒,呂香兒這心裡也不太踏實。如今呂家能賺錢,而她有熟悉的事兒,也只要釀酒了。萬一被人竊取了蒸餾酒的秘密,她還如何賺錢呢。
想着心事,呂香兒也來到廚房幫着呂二孃做飯,母女兩人也就一邊忙碌着一邊聊着天。直到飯菜都擺上了桌,呂香兒才發現呂二孃因做飯額頭上累出的汗,便提議道:“阿孃,既然要添人口,咱們就買一個會洗衣做飯的,讓阿孃也享享福。”
呂二孃聽到呂香兒的話,只是點了點她的額頭,這臉上卻是笑的很是燦爛,順便白了坐在桌旁的呂洪一眼。呂洪摸摸鼻子,老實地吃飯。其實,他也想到給呂二孃也找一個幫手的,卻被呂香兒搶了先,沒表達出自己的孝心。
雖然呂洪得了一個白眼,他卻沒有任何地在意。還是將呂香兒喜歡吃的菜,往她的碗裡夾。而呂香兒也是像呂洪一樣,給呂二孃、呂洪夾菜,還不忘記宋遠這個客人。
一頓飯下來,宋遠看着和睦的一家人很是羨慕,終於忍不住笑道:“常聽人說,閨女要兒子好,原來如此啊。”
“那宋先生也快快成家,生個閨女啊。”呂香兒聽了宋遠的話,立刻裝做不在意的說話。可她眼中的餘光,卻是緊緊地盯着宋遠的表情。
果然,宋遠立刻有些不自然地向呂二孃飛快地看了一眼,才低下頭說:“這都吃過午飯了,葉順還沒有回來,我去出去看看。”說完,宋遠便起身走出屋子,呂洪點點呂香兒的頭,也隨後跟了出去。
“阿孃,你看哥哥又點我的頭,我都快被她點傻了。”呂香兒回了呂洪的背景一個白眼,又向呂二孃委屈去了。
呂二孃卻是沒有像往常一樣,哄呂香兒開心,而是輕嘆一聲:“香兒,以後別在宋先生面前說這樣的話了,會惹起宋先生傷心之事的。”
傷心之事。呂香兒一聽這裡還有內幕,忙湊到呂二孃面前,急問道:“阿孃,宋先生有什麼傷心之事?”
“聽你阿孃說,宋先生他……”似乎想着什麼的呂二孃,順嘴剛說到這兒,便回過神兒停止繼續說下去。轉爲向呂香兒嗔怒道:“姑娘家,打聽這些事做什麼。”
“是阿孃先說的,還怪我。”呂香兒嘟囔着,將桌上的碗筷收拾好,端出了屋子。不過,她的心中卻是對宋遠的‘傷心之事’,還有呂二孃回憶之時,臉上的神情也讓呂香兒越來越感興趣。
收拾好了廚房,呂二孃又回到屋裡繼續做着針線活兒,呂香兒與呂洪坐在葡萄架下,很快做完了宋遠留的功課,便聊起了要繼續釀果酒之事。宋遠便也在此時,說出了青石縣有很多人都去山上採葡萄吃。
“不出一個月,這個消息就會傳到江陵府。”宋遠看着葡萄架,想着葡萄酒的味道,很有信心地說道:“只只要那邊百姓知道葡萄是能吃的,這葡萄酒也就不愁沒有人買了。”
“香兒,既然咱們已經決定要買丫頭小廝了,你想釀多少果酒,就釀多少。只要你和阿孃,不累着就行。”呂洪看到呂香兒亮晶晶的眼睛,就知道她現在的腦子裡,滿是白花花的銀子。
如今釀果酒、喝果酒已經是很平常之事了,這種情形正以青石縣慢慢地向四周擴散。不過,所有喝過呂香兒釀出的果酒之人,都還是認爲別的果酒沒有她釀出來好喝。呂香兒的果酒也就有了一定的顧客,爲了能多賺些錢,她纔想要要多釀些,而將這院子的下面挖了個大大的酒窖。
正商量着如何採集大量的葡萄時,葉順終於回來了。跟在葉順身後的,是一個相貌普通舉止卻很精明幹練的中年人。在兩人進入院子之後,呂香兒還聽到外面似乎還的聲音,便猜想那便是要賣身的丫頭、小廝什麼的。
呂香兒也是聽說,從江南逃過來不少的難民。有的生活不下去,或者因爲各種原因,只能買身混口飽吃。想來,這牙儈應該帶來不少的人。呂香兒雖然很想去看看,可她還是記得呂二孃所教的姑娘家的矜持。不過,這卻不妨礙她快步回到屋子裡找呂二孃來挑人,順便跟在呂二孃的身邊看看家裡即將添什麼樣的人。
待呂二孃這個呂家的主人出了屋子,坐在葡萄架下。葉順才介紹起身邊的中年人,說是這青石縣最好的牙儈。院外所帶來的人,也是這個牙儈手底下,最好的人。
對此,呂二孃不至可否,而是讓牙儈將那些人領進來。在那那牙儈出院子之前,呂香兒卻是發現他的目光閃了閃似乎在思量着什麼。之後卻是等了一刻鐘,他纔將十多個男男女女領了進來,爲在場的人一一介紹。另外有一些聲音,遠遠而去。
看着排成一排的人,呂二孃先是看了半晌。纔將目光放在四五個人的身上,問了幾人的來歷與身世。在這幾個人中,呂二孃最終留下兩個整潔乾淨,語氣樸實卻很壯實的小丫頭。
看呂二孃挑的這幾個人,宋遠暗自點了點頭,轉過頭卻笑道:“二孃,我也想買一個小廝,還要麻煩二孃幫着挑一個。”
宋遠無所謂的語氣讓呂二孃有些微窘,可她明知道有些不妥,卻還是念着宋遠對呂家的恩情,忍不住點頭道:“既然宋先生不嫌我的眼光,那我就幫宋先生挑一個。”
再次看了一圈,呂二孃便指着一個從江南逃過來,父母先後亡故的孤兒,詢問宋遠的意見。這十多歲的少年看上去沒有什麼精神,卻在呂二孃出聲之後,現出感激的神色。宋遠見此,便點了頭就要他了。
給了銀子收了幾人的賣身契,滿腹疑惑的牙儈帶着剩下的人離去了。宋遠看看天色,便也起身帶着剛買來的小廝小武,與葉順告辭了。這個時候,呂香兒才知道,買來的丫頭與小廝,主人家是可以隨意改名的。
見呂香兒有些意動,呂二孃便讓她也給兩個小丫頭改個名字,呂香兒見兩人小小翼翼的神情卻是拒絕了。人家都已經賣身了,卻還給人家改名字,讓人家忘記自己的一切,呂香兒還真有些做不出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