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來,下午回去,呂香兒與棗兒算是逛了一小半天了。兩人拎着菜走到呂家院子門口時,太陽已經西斜了。而且,呂香兒沒有想到幾天不見的宋遠坐在呂二孃的對面與她說話,小桃站在呂二孃的旁邊,爲兩人倒着茶水。
“沒想到宋先生這麼快就回來了。”呂香兒將手裡的菜全部交給棗兒,快步走進屋裡。先向宋遠福了福,才坐在呂二孃的身邊,向她望去。呂二孃似乎有所感,便側過頭眼中飛快消失的不自在讓呂香兒不小心看了個正着。呂二孃卻是不知道,理了理呂香兒的髮絲,才轉過身去。
對面的宋遠看到這一幕,眼中帶着些許溫暖點了點頭,嘴角微微揚起,說道:“早上就回來了,特意來看看我留給你的功課做的如何了。”
“看功課?”呂香兒先是一愣,沒有想到宋遠這人居然也會說笑。在呂香兒的印象中,他總是風清雲淡的,就是笑也從沒有大聲笑過,今天有這麼一個改變,還真有些讓呂香兒不太適應。
宋遠見呂香兒的神情,也明白自己有些唐突,立刻說道:“香兒,你不是託我在江陵府找做甑的匠人嘛。我託了熟人,還真的找到一個老匠人。這位老伯的手藝很好,卻因爲年紀太大正準備收山。還有,他這人嘴很嚴,即將回江南家鄉養老。”
“真的啊,那太是謝謝宋先生了。”呂香兒聽到這個消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悅跳了起來。
不過,在呂二孃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呂香兒才立時裝做大家閨秀樣,慢慢了坐下來。並且還像之前進屋那樣,向宋遠福了福。逗得宋遠再次眼中帶笑,小桃有些忍不住笑,連忙躲了出去。呂二孃卻是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閨女的頭,自己也搖了搖頭。
呂香兒雖然坐下了,笑容也矜持了不少,眼珠卻是依舊轉個不停。待宋遠緩了緩神兒,她才又說道:“宋先生,既然找到了人,那香兒想找一天去拜見下這位老匠人。”
宋遠先是看了看呂二孃,纔對呂香兒說道:“我與那老伯已經說好了,後天我陪着你去與他探討一下,你說的那個‘甑’應該怎麼做。”
“哦,那香兒在此就多謝先生費心了。”呂香兒心中清楚,宋遠是這個‘中間人’,找到這個匠人肯定用了心,也一定會很累。接下來,還是需要宋遠陪同,呂香兒便再次起身,很是鄭重地向宋遠謝了謝。
宋遠見呂香兒給自己行了一個大禮有些坐不住,連忙起身躲開,嘴裡說着怪呂香兒太客氣之類的話。待呂香兒不在相謝,宋遠纔再次坐下。而呂二孃看到宋遠的態度,便起身說道:“這樣吧,今天宋先生就在此吃個便飯,也算是香兒的‘謝禮’了。”
“如此甚好,我還是比較喜歡吃二孃做的菜。”宋遠剛剛說完,就見呂二孃的臉色微紅,才明白自己說的話好像不太對,連忙又道:“其實香兒的手藝也是不錯,就是太小了些。”
“宋先生說的不錯,香兒的手藝是不錯的。”呂二孃感覺到呂二孃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打轉,便努力地裝做平時的樣子,客套了一句才走出屋子去廚房了。
呂二孃走了,呂香兒便看向了宋遠,那目光讓他有些被看透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居然出現一個不到十歲的女童身上,宋遠的心裡便泛出一些古怪的尷尬。最後,他實在受不了呂香兒的目光,藉口到院子裡轉轉,才慢慢消散了這種心情。
呂香兒在宋遠出去之後,才注意到屋子的角落的櫃子上多了三匹布。這可是呂香兒上午出門之前,不曾有過的東西。心中奇怪地呂香兒便起身,走了過去看了看,這才肯定這布是宋遠帶來的。因爲青石縣所有的綢緞鋪子,都沒有這麼好的料子。
摸了摸光滑的綢緞,呂香兒擡起了腳透過窗縫,看着外面的宋遠,微微發愣。直到呂洪走進院子,站到宋遠的對面,呂香兒才感覺到自己的腳有些發酸,似乎站的時間有些長了。
吃過了晚飯,宋遠坐了一會兒,在天黑之時才起身離開呂家,回到了他在附近買下的一個小院子。棗兒與小桃在收拾好了一切,又燒了一大鍋的洗澡水,纔回到後院的廂房安歇。
呂二孃母子三人,還是像往常一樣坐在屋子裡。呂二孃開始爲呂香兒做第二件過冬的棉衣,呂洪看着自己的書,眼中的興奮從回到家之後就沒有消失過。而呂香兒算着果酒的時間,卻時不時地擡起頭看向呂二孃。
當呂二孃感覺到呂香兒目光剛想詢問之時,呂洪卻先忍不住了將書放下,語氣很不平靜地說道:“香兒,剛剛吃飯的時候,聽棗兒說,今天你出去了?”
“是啊,哥哥。我與棗兒一同出去的,就去了幾個米鋪看看米價。”呂香兒看出呂洪打斷了想要說話的呂二孃,便低下了頭看着桌上的小本子,心中卻是輕輕一嘆。
呂洪卻是沒有察覺出來,說起了今日平叛大軍從青石縣經過的事情。看他言語中的意思,呂洪應該是遠遠地看到了得勝而回的軍隊。似乎能看到了這支軍隊,呂洪感覺到非常地榮幸,也非常地激動。而且,這種‘激動’讓現在還沒有平復。
呂香兒此時心中有事,對呂洪所說的一點兒也不感興趣。看了他一眼,呂香兒有些怏怏地說道:“哥哥,你只是遠遠地看到,我可是離的很近。而且,要不是我找到一條偏僻的小巷子,差點就被那些圍觀的百姓擠到。”
“什麼?”呂洪眼睛一瞪,聲音老高。呂二孃也是嚇了一跳,還將自己的手指紮了一下。一邊將手指放在嘴裡,呂二孃一邊跑到呂香兒的面前,將她扶起來,不住地上下打量。呂洪放下了書,也在呂香兒的周圍打轉,很想看看妹妹到底受傷沒有,卻又顧忌着男女有別無法上前親自查看。
呂香兒沒有想到呂二孃與呂洪這到大的動靜,忙抓住呂二孃的雙手,很認真地點着頭向母子兩人說道:“阿孃,哥哥,我真沒有受傷。因爲我與棗兒躲的快,附近根本沒有什麼人,所以,我一點兒事都沒有。真的。”
得到了呂香兒的再三保證,呂二孃與呂洪才長出了一口氣,回到各自剛剛的位置上。不過,經過了剛剛後怕,呂二孃與呂洪都認爲呂香兒即使沒有受到什麼傷害,肯定也受到了驚嚇,都催着她去休息。
本不想這麼早休息的呂香兒實在是敵不過呂二孃的眼神,還有呂洪的勸慰,只得收拾好自己桌子上的本子起了身。不過,在去後院之時,呂香兒卻很不經意地‘看到’了櫃子上的三匹布,很‘驚奇’地嘆道:“好漂亮的綢緞啊。”
呂二孃與呂洪都擡起了頭看向呂香兒所說的‘漂亮的綢緞’,呂香兒卻站在一旁暗中觀察着呂二孃。果然,呂二孃的面色一緊,隨後低下了頭,顧做自然地說道:“香兒,你別大驚小怪的。那是宋先生從江陵府帶回來的,說是要給你們兩兄妹做衣裳。”
“哦,宋先生的人真不錯,等他陪着呂香兒從江陵府回來之時,再請他來家裡吃頓飯吧,阿孃。”呂洪待呂二孃答應之後,再次看向了手中的書。對於那三匹布只看了一眼,一點兒也沒有在意。
呂香兒看到這兒,也沒有理由再呆下去,繼續擡起腳走出了正屋。回到後院自己的房間,呂香兒躺在自己的牀上怎麼想,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兒。經過這幾年的生活,呂香兒可以說已經完全適應了古代的生活,也知道很多古代的忌諱。
今天宋遠帶來了三匹布,雖然說是給呂洪兄妹做衣裳的。可呂香兒還是能看出這三匹不一樣的布,就是爲三個人準備的。因爲這三匹布從顏色上,花紋上,區分的很明顯。呂洪看不出來,她呂香兒可是看得很清楚,其中那匹比較貴氣的布十有八九是給呂二孃買的。而且,這匹布應該是三匹布之中,最貴的那匹。
一個未婚男子送一個和離女子一匹布,這在古代可不是一件隨隨便便的事情,而且宋遠還打着‘給呂香兒兄妹做衣裳’的名頭。這麼明顯的用意,呂香兒不相信呂二孃感覺不到。可呂二孃的心意是怎麼樣的,呂香兒卻是一點也不知道。
呂二孃這麼年輕,剛剛三十出頭,以後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呂香兒也不想在呂洪娶了親,自己也嫁了人,讓呂二孃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生活。可宋遠究竟是不是呂二孃的良人,宋遠的家人能不能容下呂二孃這個和離之後,還帶着孩子的娘子,呂香兒一點兒也不知道。
“還好,還好,他要陪着我去江陵府。不如,我就在這之間打探下他真正的心意,還有他的背景。”呂香兒想着宋遠會有什麼樣的背景,會有什麼樣的家人,慢慢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