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馬車,呂香兒與宋遠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再也沒有提起呂二孃。而且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又親近了許多。駛車的小武不知道馬車裡發生了什麼,所以看得有些迷糊,又有些羨慕。
呂香兒自下了馬車,就被周圍的景物所吸引,左右看個不停。這江陵府還真不是青石縣一個小小的縣所能比肩的,就是這街面的寬度就比青石縣大了兩三倍。街兩旁的店鋪攤子一家挨一家,來往行人川流不息很是熱鬧。
“香兒,別看了。待休息一會兒,我帶你逛逛這江陵府。”宋遠難得看到呂香兒好奇的神情,打定主意辦完了‘正事’便帶着她逛逛。
呂香兒也知道自己來江陵府的目地,點點頭跟在宋遠的後面,進了面前的茶樓。這茶樓不愧是茶‘樓’,上下三層,裝飾典雅,滿室飄香,有一種很濃郁的文人氣息。就連招呼客人的店小二,都是輕聲細語,舉止有禮。
看這茶樓的客人,呂香兒很是好奇地說道:“先生,這茶樓的生意還真好。這纔是辰時,就有很多人在喝茶”
“那是當然了,這間茶樓可是江陵府數一數二的茶樓。這裡的茶種類多,糕點也是一絕。”宋遠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樓,還不停地介紹起這間茶樓。呂香兒聽得認真,店小二也忍不住回頭道:“一看這位客官就是我們茶樓的常客,對我們茶樓還真是瞭解。對了,最近我們茶樓還推出了一樣小糕點,不知道客官要不要來一碟。”
“行,那就來兩碟,再來一壺蒙頂石花。”宋遠指着一間靠窗的雅間,帶着呂香兒走了進去。
店小二聽到宋遠要的茶,神色立刻恭敬起來。因爲這蒙頂石花可是大周朝的第一名茶,也是他們酒樓的招牌茶。這價格不便宜,一般人是喝不起的。對於這樣的人,受過專業訓練的店小二招待起來自然要小心些。同時,他也在心裡猜測起宋遠與呂香兒的身份。
呂香兒從不喝茶,對茶也就不瞭解,很是順意地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風景。此時已進入十月早晚很涼,可過了辰時之後,陽光還是很足,開着窗子一點兒也不會感覺到冷。宋遠見呂香兒的悠閒,也是微微一笑地坐在對面,向店小二擺擺手,讓他上茶上糕點。當然,宋遠也沒有忘記小武,還囑咐店小二給他也送去一碟糕點。
不多時,店小二便端上了一壺茶與兩碟糕點。呂香兒本來是一點兒也不餓的,可見這糕點實在是太精緻,便拿起一塊嚐嚐。這一嘗呂香兒的眼睛便亮了起來,宋遠看在眼裡,記在了心裡。想着等會兒走的時候,再包兩包這種糕點帶回去吃。
吃了兩塊,呂香兒實在吃不下了,便也學着宋遠的樣子,喝起了茶水。還別說,呂香兒就是不會喝茶,也聞到了這茶香是一種形容不出來的香。喝到嘴裡就像喝葡萄酒似的,滿嘴裡都溢着香氣。
“這茶真是香啊。”一口嚥下,呂香兒便忍不住向宋遠驚歎。宋遠卻是笑道:“你小小年紀,還知道這茶香了?”
“先生,香兒雖小,卻也能釀出讓先生驚歎的酒來。這酒香也茶香雖然不同,卻也異曲同工。”呂香兒小嘴一翹,神情有些嗔怒。心中卻也是奇怪,自己的嗅覺、味覺似乎很靈敏,要不然她也不知道聞不出果酒釀好的最佳時間。
除此之處,呂香兒還發現一件事。這幾年偷偷喝果酒,居然讓她身上漸漸生出了酒香。雖然這酒香只有在呂香兒喝酒之後,纔會散發一種淡淡的酒香出來,卻也讓她很是苦惱。各式各樣的體香,呂香兒都聽說過,卻從沒有聽說過酒香也能成爲體香的。
宋遠見呂香兒的神情突然變得苦惱,便以她生氣了,連忙指着遠處的一處建築物說道:“香兒,你看那裡,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
“哪裡?”宋遠的手指向窗外,呂香兒立刻便被吸引順着他的手指望去。
在很遠的半山腰,有一座面積很大的‘別苑’。‘別苑’裡最明顯的是一個很高的石像,石像的是一個身着深衣舉止文雅的文人。除此之外,這個‘別苑’裡有很來來往往的人。呂香兒看不清這些人面貌,卻是看出他們所穿的衣服都是一樣的。而且,那些人三三兩兩,一點兒也不想‘家丁’之類的下人。
呂香兒很是奇怪,便轉過頭看向宋遠。當她看到宋遠臉上的微笑之時,呂香兒突然靈光一閃,有些驚訝地說道:“那裡就是鹿鳴書院?!”
“不錯,那裡確實就是鹿鳴書院。”宋遠點點頭,又道:“鹿鳴書院是江陵府唯一的書院,也是聞名大周朝的書院。當今的丞相,還有很多的官員就是出自於鹿鳴書院。”
聽着宋遠很有深意的語氣,呂香兒有些遲疑地說道:“先生的意思是,這隻要進了這鹿鳴書院,就算是有了光明的前途?”
對於呂香兒疑問,宋遠沒有回答,轉而說道:“鹿鳴書院也招收女學生,而且成績好的還會被書院推薦到國子監學習。”
“啊?”呂香兒以爲宋遠是想說呂洪的前途,沒想到他卻意有所指。想到宋遠的意思,呂香兒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先生,我還不到十歲,鹿鳴書院不會收的吧。我只是盼望着哥哥能進入書院有個好前程,以後讓我和阿孃有個依靠。”
宋遠嘴角一揚,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才悠然地說道:“你與你阿孃都不知道洪哥兒真正的心意。他真正向往的是軍營,做個大將軍。他想進入鹿鳴書院的目地,就是爲了三年之後的武舉。從而進入兵部,最後進入軍營。”
“軍營。”呂香兒微微一愣,隨即便想到在清河村時,遇到平叛大軍的前鋒部隊,與那位少年將軍比試時的情景。原來,他在那個時候就想着成爲將軍了吧;原來,呂洪的夢想竟然是這個;原來,她與呂二孃都不曾知道這件事。
呂香兒沉默在宋遠的意料之中,一見她的神色黯然,便輕輕地說道:“一般情況下,就是中了武舉也得在兵部呆上一年,才能進入軍營。至於之後,就要看他自己的了。不過,洪哥兒要是在兵部呆上一年,你與你阿孃肯定也得跟着到京師。而要想在京師站住腳,光憑洪哥兒自己有些困難。如果你要是能進入國子監,那就不一樣了。香兒,你自己也應該知道,做‘酒娘’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先生說的話,香兒記得了。不過,能不能讓香兒好好想想。”宋遠想的那麼遠,是呂香兒沒有料到了。而且宋遠想的還那麼周全,不得不讓呂香兒準備好好想想未來的走向。
宋遠卻是輕輕一嘆:“香兒,這些話原來我是不打算對你說的。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外,你給我的感覺根本就不像一個普通的小娘子。而且,洪哥兒與你阿孃似乎都是很聽你的意見。所以,爲了你,爲了你阿孃,爲了你的哥哥,有些事必然要落在你的身上。三年聽上去時間很長,其實卻很短的。”
說着,宋遠的目光飄向了窗外,臉上有些傷感似乎在回憶着什麼。呂香兒也因宋遠的話,陷入了自己的思緒,沒有注意到宋遠臉上的表情。房間裡頓時靜了下來,只能聽到外面傳來商販的叫賣聲。
半晌,呂香兒對未來有了些方向,心中也輕鬆下來。可見宋遠的出神的模樣,她突然想到宋遠爲什麼要對自己說那些話呢。眼珠一轉,呂香兒冷不丁的出聲問道:“先生的家應該也在京師吧。”
“是啊,在京師。”宋遠心中有事,沒有深想呂香兒的用意,便聽呂香兒又說道:“那先生是非常想我阿孃也去京師,才說了這麼多。”
宋遠頓時一口氣沒上來,眼中帶着些吃驚看向了呂香兒。說實話,宋遠還真存了些這樣的小心思。他怕自己的身份讓呂二孃知道後,更不會答應嫁給他。這才極力地爲呂洪、呂香兒謀個好前程,讓呂二孃的身份提升一些。這樣,呂二孃就不會以門不當、戶不對的藉口回絕宋遠。沒想到,這點小心思竟然被小小的呂香兒看出來,宋遠豈能不吃驚。
呂香兒說完之後,也感覺自己表現的太多了,便裝做不在意地看看窗外的天色。才轉過頭,像剛剛的話不是她的那樣,調皮的笑道:“先生,咱們再坐下去,就要到午時了,這茶館裡好像不賣飯菜吧。”
“唔,對啊,咱們是該走了。”被呂香兒這麼一打岔,宋遠還真沒往深了想便停止了思緒。
要不是呂香兒提醒,宋遠還真忘記了這次來江陵府可是有事要做的。想到這兒,宋遠立刻起身叫來了店小二結了帳,才帶着呂香兒下了樓,出了茶樓。坐上了馬車,宋遠便爲小武指了路,向着那位老匠人的家裡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