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香兒站在呂二孃的房門前,向呂洪與朝霞做了一個手勢,才換上一副悲傷的神情,擡手敲響了房門。
這讓在一旁偷看的呂洪與朝霞都是想笑,卻又不敢笑。呂洪想了想,似自語似對朝霞詢問,說道:“真不知道香兒這腦子裡整日都想着什麼,怎麼會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舉止。”
“她是你的妹妹,你都不清楚,我更不清楚了。”朝霞看着呂香兒進了房,嘴角微揚。她的心裡卻是在感嘆,或許就是因爲香兒有了這樣的行事舉止,纔會這麼惹人喜愛的吧。
“你都沒看到過,在清河村時,香兒那個精明的模樣。她哪裡像我妹妹,倒是有點兒像我的姐姐。”呂洪似乎也有了些感嘆,便一邊聽着房間裡的動靜,一邊與朝霞聊起了呂香兒。而在房間裡,呂香兒正站在呂二孃的身後,爲呂二孃敲着後背。
感覺到呂二孃放鬆了一些,呂香兒才輕輕地說道:“阿孃,宋先生曾經是香兒的西席先生,又曾幫助過咱們家那麼多。現在他受了傷,我想去京師探望宋先生。哥哥也說,他離鄉試還有幾天時間,想趁着這幾天與我一同去京城……”
“那怎麼可以。”呂二孃一聽呂香兒與呂洪要去京師便猛然站起,回看向呂香兒。可見她詫異地看着自己,呂二孃的臉色突然一窘。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常,呂二孃便又轉了過去,清咳一聲:“酒坊這裡需要你管理,燒酒也需要你釀造。你如果去了京師,家裡這就得亂嘍。”
“還有你哥哥。這次的科舉考試,是多麼特殊,他也不是不知道。萬一因爲沒有時間溫習落了榜,還得等多久才能等到這樣的機會。”呂二孃越說越認真,最後又轉過身面向呂香兒,嚴肅地說道:“所以,你與你哥哥都不能去京師。”
“那小武不是白來一趟了。如果他就這麼回去,讓宋先生知道了,還不得傷上加傷啊。”呂香兒的表情還真豐富,有些委屈,有些難過,還有些不情願。
呂二孃看呂香兒的這些表情,心裡也有些不舒服。激動之下,她便急道:“你們兄妹好好在家呆着,我去京師探望宋先生好了。”
“阿孃,你不是不想去京師的嗎?”呂香兒看着呂二孃滿眼的問號。呂二孃便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怎麼說,宋先生對咱們家也是有恩情在的。如今,他受了傷,我們做爲朋友是應該去探望一下的。”
“阿孃說的也是。”呂香兒點點頭,隨即又問道:“那阿孃準備什麼時候出發去京師?”
“什麼時候啊,現在都是下午了,還得準備準備,最快也得明天一早出發。”呂二孃說出去京師之後,心裡便已經後了悔。本想含糊地應付過去,她再好好想想的。可沒成想,呂香兒卻將她的後路堵上了,直接讓呂二孃定下了去京師的時間。
等到呂香兒離開了,呂二孃坐在牀上,怎麼想怎麼不對勁。直到一刻鐘之後,呂二孃才突然明白這一切都是呂香兒設計的。想到自己的閨女竟然算計自己,呂二孃也不知道是氣好,還是笑好。
可再想想呂香兒這麼做的原因,呂二孃的心裡又有些異樣。任誰被自己的兒女與外人說和,都無法平靜對待的。更何況,呂二孃還是普通而且注重禮法的人。要不然,宋遠也不會努力了那麼久,也沒有讓呂二孃點頭。
坐在牀上的呂二孃想完了呂香兒,又想起了宋遠,想起了他離開時看着自己渴望的眼神。一時之間,呂二孃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裡是什麼樣的滋味,似乎想去京師,又不想去。總之,很複雜。
呂二孃坐在房裡發呆,而呂洪、朝霞卻在客廳裡聽着呂香兒敘述剛剛發生之事。聽到呂二孃終於在呂香兒的算計下,定下了明天一早起程去京師,呂洪與朝霞都用驚奇地目光看向她。
呂洪更是說道:“香兒,也就是你才能說得阿孃同意去京師。哥哥現在才明白,你這小小的年紀就能嫌下那麼多的錢,可不是偶然與巧合。”
“當然不是巧合,是香兒真的很有奸商的腦子。”朝霞說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誇呂香兒還是損呂香兒話,便立刻又道:“既然嬸子決定去京師了,咱們現在應該想一下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麼了。”
本想與朝霞說笑幾句的呂香兒一聽這句話,立刻收起了笑容,點頭道:“朝霞姐說是極是。阿孃去京師,棗兒是必須要陪在身邊的。另外,香兒還想麻煩朝霞姐,將我阿孃送到京師,這樣我也放心些。”
“香兒,朝霞姐與棗兒都跟着阿孃去京師,那家裡就只有你一個人了,那怎麼行?”呂洪擔心呂二孃,也擔心呂香兒。如果呂洪不知道呂家的附近,有幾夥人,也就不說什麼了。可現在酒坊的事這麼複雜,呂洪更擔心的是呂香兒。
朝霞卻是明白呂香兒這麼做,是怕對方在半路對呂二孃不利。可呂洪說的也對,不能讓呂香兒留在這裡。想了想,朝霞才沉聲道:“這樣吧。我送嬸子去京師,香兒便與洪哥兒去江陵府住一段時間。只要將那個蒸餾器拿着,相信對方即使偷偷溜進來,也不會找到什麼。”
“朝霞所說,正是我所想,哥哥這回你放心了吧。”呂香兒向呂洪一笑,繼續說道:“就當讓我去江陵府玩幾天就好了。至於酒坊那裡,就晚些開門,早些關門。再讓木生叔多注意下,如果有人鬧事,就去報官。雖然葉大人不在這裡了,可新上任的陳縣令也是個正派嚴謹之人,相信他不會不管的。”
朝霞與呂香兒說完了,都看向呂洪等待他的點頭。呂洪深知此事關係着他最親的兩個家人,不能馬虎對待,便靜靜地坐在那裡,仔細地想着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半晌,呂洪才點頭說道:“這樣吧,我這就去租兩輛馬車。明天早上咱們一同出門,然後在路上分開。省得遇上什麼意想不到的事。”
“嗯,也好。待天黑之後,我再出去看看那些人。”朝霞看向院外的某處,淡淡地說道:“在明天早上,咱們離開之前,我一定會讓他們睡個好覺的。”
朝霞說完,呂洪的眼睛卻是一亮,很是渴望地說道:“朝霞姐,晚上我與你同去可好?”
“也好。”朝霞看了呂洪很久,才點了點頭。朝霞是很想自己去的,可想到這也是一個鍛鍊呂洪的機會,她才同意的。誰讓朝霞也教過呂洪武藝,也算是他的半個師傅。
定好了一切,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呂二孃此時也無心做飯,棗兒便一力承擔起了這個任務。棗兒做飯的真是一般,可一家人心中都有事,也沒有在意,卻是沒少吃。
吃過了飯,棗兒收拾廚房,呂洪將小武安排在一間客房裡住下。呂二孃卻是在呂香兒的提議下,帶着朝霞一同收拾去京師要帶的衣物。呂香兒卻在這個時候問呂二孃要些什麼禮物,送給宋遠的家人。不過,像國公府那樣的高官人家,什麼樣的東西沒有見過,這‘禮物’還真得想一想。
說起來,這三年多的時間,呂家也是賺了很多的錢。可以說,完全可能讓呂香兒數錢數到抽筋。如果不是呂香兒怕‘一夜暴富’引來災禍,呂家怎麼可能還住在這個院子裡。所以,就是買‘千年人蔘’做禮物,呂香兒也能買的起。
呂二孃卻是一口否決,並趁着衣物都收拾好了,不容呂香兒多說,便將她與朝霞趕了出來。隔着房門,呂二孃只說了一句‘我自有分寸’,便沒有了聲音。
呂香兒向朝霞吐了吐小舌頭,便一同回到客廳裡。早已等在這裡的呂洪,看到朝霞很是激動,一個勁兒地用眼睛詢問什麼時候出去。看得呂香兒暗歎,看她哥哥這個神色,便知道他喜武不喜文了。
朝霞卻是先看看天色,才搖搖頭:“不着急,再等一等。這些人都分成兩組,日夜監視着這裡。等夜裡的人來了,咱們再出去。”
呂香兒與呂洪對視一眼,老實地坐下了。要不是這件事真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兄妹倆人一定會以爲那夥人所監視的人家,藏着什麼朝庭要犯,或者聚寶盆什麼的寶物。
正想着,朝霞向呂洪示意了一下。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客廳,在院子的一個角落跳出了呂家。呂香兒怕呂二孃再突然從房裡出來,便坐在正房的門口,一邊看着天上的幾顆星星,一邊看着呂二孃的房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呂香兒已經打了一連串的哈欠,眼睛也有些睜不開了,朝霞與呂洪才從外面回來。見兩人都安然無事,呂香兒便立刻轉身回房睡覺去了。她卻沒有注意到,朝霞與呂洪的臉色非常地古怪。
很想與呂香兒說些什麼的呂洪,卻被朝霞用眼神制止了,並輕聲道:“先別說了,反正這也不是什麼壞事。等我護着嬸子上路了,你找個時間再與香兒說吧。”
“那就聽朝霞姐的。朝霞姐明天還要趕遠路,趕快回房安歇吧。”呂洪點了點頭,便與朝霞回了各自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