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到了半空,還是格外的豔麗,紅的像團火,可是楊天祥的家裡確實陰雲密佈。
鮑來春帶了五十多人正在抄楊天祥的家,翻箱倒櫃,耗子洞都用鐵棍捅了個遍。
廂房沒有住人的炕都刨了開,找什麼?在找楊天祥的反革命證據。
盜竊糧食的罪證。
抄出了一箱子書,都是楊天祥看的那些個唱本,鮑來春大叫:“黃色書籍!是真正的反革命!”
院子裡很多看熱鬧的一片譁然:“楊天祥還真是反革命!”
“就是,就是!他不是反革命誰是?”
“楊玉蘭整天來聽書,也是反革命了。”
楊玉蘭正在遠處看着,嚇得滋溜就跑了,貓到了楊天才家裡。
前世楊玉蘭也是這樣乾的,還沒人說楊天祥是反革命,楊天祥被抄家,楊玉蘭躲到楊天才家裡,平常楊玉蘭是不登楊天才的門的。
張士敏不喜歡她,一口東西也不給她吃,她是到人家去避難了,恐怕牽連到她,前世造反可是她鼓搗可,楊天祥可是最聽楊玉蘭的話,對這個姐姐好的要命,衆所周知的事。
這一世,楊天祥已經被抓起來,楊玉蘭更嚇得要死,哪世她也不會管別人的事。
可是谷舒蘭對她始終是那樣親近,不管有什麼不願意,過後還是對她那麼好,可是爲什麼不能對楊柳好呢?
谷舒蘭氣的嚇得渾身哆嗦,反革命,楊天祥是反革命嗎?就看了點古書,怎麼就成了反革命?
谷舒蘭哇哇的哭。胖子站到她身邊,六神無主的看着,二山和小四丫藏到屋裡不敢出來。
轉眼間,大山拎了鐵鍬,小厲害拎了鎬頭衝進廂房:“你們再刨炕。我就拍死你們!”大山喊,小厲害舉鎬子就刨。
廂屋那麼小,只有兩個人在刨炕,這些個狗腿子都是馬屁精,不是土匪,誰真的賣命?
倆人嗖嗖的往外跑。小厲害就拎鎬子追,鮑來春大叫:“反了!反了!一家子都是反革命!”
前世也是鮑來春帶人抄的家,楊柳還在家呢,只是時間不一樣,前世這事兒發生的晚。是在七二年。
破四舊的時候西林莊只抄了地主富農的家,書籍古物連摔帶燒。
別人家雖然沒有被抄,可是也不讓留古書,前楊柳主張把古書燒掉免去後患,楊天祥、楊玉蘭、谷舒蘭都不同意,楊玉蘭去了北京,楊柳就勸谷舒蘭把書藏起來。
就藏到了楊玉蘭家。
被抄家的時候沒有抄到,谷舒蘭真的怕了。指揮着楊柳把書燒了。
等到二山大了的時候,一個勁的抱怨楊柳燒了幾萬塊,他嘚咕幾回。楊柳都沒有理他,都是些個破唱本,看得稀爛的,有八箱子也是賣破爛。
二山天生的一副財黑德行,爲了幾本破書,要是搭進楊天祥的一條命。就是以後能賣一萬塊,楊天祥就值那一萬塊嗎?不知道當時的形勢說多麼的危險。埋怨人就能發財了?
這一世因爲楊柳沒在家,也是沒想到楊天祥沒有造反還照樣被整。
楊柳沒想書的事。自然翻不出前楊柳的記憶被抄家的事,楊天祥天天看成本,谷舒蘭又極恨楊柳,就是楊柳想到了結局,谷舒蘭也不會聽她的,還得罵她算計她的唱本。
這一箱子書,足夠楊天祥的反革命罪行了。
前世沒有被抄出書籍,一點贓物都沒有,大石頭已經跑了,其他人也沒有誣陷楊天祥,家裡也沒有被抄出牲口料,楊天祥跟誰也沒有攙和,送去公安局也沒有罪名,那時的局勢已經穩定,像整死許寶貴那樣已經做不到了。
沒有一點罪證,送去也是白送,石向華也知道楊柳有地方去告狀,抄完家後事情就不了了。
這一次這箱子書可是得要楊天祥的命了,秀萍看到了飛快的跑回家,石向華根本沒出門,那是一個金蟬脫殼計,聽了這個樂得眼睛都沒了,大步出門,睜開的眼睛裡盡是陰狠。
小厲害正耍鎬頭,石向華斷喝一聲:“都給我抓起來!”
“我看你該抓起來了?”石向華一怔,有人敢反對他?!
看見進來的人,石向華就是一怔:張亞青,後邊有一個穿軍裝的,後邊有兩個公安的,押着一個人:九頭。
石向華的眼神一縮,這是怎麼回事?他懵了,他不明白公安局來幹什麼,不得他去扭送嗎,說好了的。
那個軍官亮出了拘捕證:“鮑來春,你以權謀私致傷人命,你被拘捕了。”
鮑來春傻了,石向華一聽,根本不插言,像個泥鰍一樣“滋溜”就逃了。
石向華慶幸自己的計謀高,把自己摘個清,鮑三成了他的替罪羊,那個傻子一聽有了大人物要整楊天祥,爲了立大功,不惜致死人命。
就得讓這樣的二虎傻子爲自己辦事,自己報仇沒有責任。
石向華得意起來,死人不是自己的事,趕緊到公社鼓搗朱青龍以送竹青蘊爲名,快速的處理楊天祥。
鮑來春被抓走,抄家的四散奔逃,谷舒蘭來了勁:“楊柳,你不把你爸救出來,我饒不了你!”
大山的眉頭一個勁的縱,這個媽,一點眼力見沒有,還不明白公安局的是張亞青鼓搗來的,張亞青對姐姐有意,你對姐姐還這樣粗魯,張亞青都橫眉冷對了。
大山趕緊說:“姐,你和張大哥進屋吧。”這個不會說活的人終於開了口。
就聽到了張亞青的話:“楊柳,我們走!”根本沒有搭理大山,小厲害瞪眼谷舒蘭,叫了一聲:“張大哥!我爸還在大隊關着呢。”
小厲害說了一句關鍵的話。
谷舒蘭卻是橫楊柳,軟話是一句沒有,楊柳也是氣,張亞青已經走出老遠,楊柳扭頭就走。
谷舒蘭可真的傻了。
她已經明白是張亞青給解得圍,可是她不想在楊柳面前說什麼低氣的話,張亞青看上楊柳,應該拍她纔對,沒有自己的許可,他敢要楊柳?楊柳可是她養大的。
恨恨的罵了一聲:“不要臉。”
楊柳聽到了,腳步加快,讓楊天祥受受教訓,免得谷舒蘭這樣猖狂。
小厲害氣的摔了鎬頭,大山默默不語的走到一邊,谷舒蘭就開哭:“沒有一個有良心的,看人家要闊了,都給人家拍馬屁,都不認得這個媽了!嗚嗚嗚!嗚嗚嗚!”她就是哭的楊天祥被關的事,可偏就不提那碼事。
嘴是真硬,她的面子是真大。
這個自尊尊的,太傲氣了,哭着,哭着,她的心就是一停:鮑來春被抓走了,怎麼不抓石向華,鮑來春致死人命?致死誰了?
“是不是你爸被鮑來春打死了?嗚嗚嗚!”谷舒蘭又開哭。
“哭哭哭,你還會別的不?”小厲害訓斥起谷舒蘭。
小厲害一吼,嚇了谷舒蘭一跳:“你個死丫頭!還熊上我了?”
“媽,你不用總任性的,我大姐要是不管,我爸準出不來。”胖子心思好一陣,聽谷舒蘭煩得慌,還是開了口。
“你的意思是讓我求她?她救你爸是應該的,我還給她下跪咋地,你爸是反革命她也跑不了,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用的着去求她?她傍了個張亞青比我還心慌呢,她擔心你爸成了反革命她進不去張亞青的家門。
以爲傍上就不知道姓什麼了,背祖忘宗了,我就不信張亞青的父母會要一個農村丫頭,她那是在做美夢呢。”谷舒蘭恨恨道。
這個死丫頭要是闊了,更瞧不起她這個媽,天生和她犯相,就是自己的死對頭,她何時聽過自己的話,想起以往,她更是恨,上了那麼多年學,花了多少錢,少勞了多少分,這個家損失了一筆大錢。
到頭了有什麼用,就是白唸了,心高有那個命沒有,一輩子她也好不了,也是個敗家的喪門星,誰離她近了誰倒黴。
大山默默的去收拾被刨壞的炕和地。
小厲害跑到了金磚家裡探情況,大石頭躺倒炕上好像是死了,滿身的衣服都是血漬。
好像是死了,小厲害嚇得刺刺的跑,到了院子就喊:“大石頭死了!大石頭死了!……”大山擡擡頭沒有吱聲,大山的脾氣就是這樣,天塌下來他也不關心,死幾個人他也是無動於衷,啦閒嗑,議論人的事是找不到他的,除了幹活,他不會別的,這個人就似跟誰都沒有感情一樣,前世也是這樣,他的眼裡只有兒女和老婆,只有那三個人在他的眼裡嬌貴得很。跟姐妹見面多說只有一句話。
大石頭死了,死了八個他也不理會。
谷舒蘭聽到了先是大哭:“石頭的命苦!沒有親媽,後媽惡,對他不好。
該死的楊柳,都是她害死了石頭,殺千刀的,不得好死的!她得不了好報應,我的話她一句也不聽,她就作死呢。”谷舒蘭還是繼續的哭。
“好像你兒子死了似的,他偷政府的大牌子罪名大了,最次也是槍崩的罪。自己死了更好,還省得落個反革命。”胖子不願意聽谷舒蘭嚎,好像自己家死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