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兒來觀禮的人頓時鴉雀無聲。,
沈謙敢在衆人面前指天盟誓,那就絕不是忽悠人的了。隴裡沈氏那族長指責沈謙是虛名逐利,可實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沈榮添頓時傻了眼,又如被當衆狠扇了一巴掌,慪得差點沒吐出血來。
世人皆重宗族,他不過‘逼’上一句,誰不會服個軟撿句好話說說?偏偏沈謙不僅不低頭,還索‘性’當衆宣佈出族另立,他隴裡沈氏好容易指着出了個國公爺,這一點蔭澤都享着,就這麼給‘逼’出族了?!這讓他回了隴裡還怎麼給族裡‘交’待?
沈榮添連忙看向沈峻山,見他也是一臉震驚,正要開口讓他說句話,一句清麗莫名的聲音突然悠然響起:“上天有德,得夫如此,妻秦氏何忍棄夫死離?”
沈榮添轉過頭去,眼睛突然瞪得幾乎要脫出了眼眶,一副見了鬼的神情。
一隻纖柔如‘玉’的手從轎中伸出,輕輕打起轎幃,一名‘女’子的身影輕輕蔓蔓從喜轎中走出,頭上大紅襆帕半掀,‘露’出了一張清妖的面容,柳眉杏眼,桃腮微微生粉,‘脣’角噙着一抹微笑,慢慢與沈謙走至並肩:“夫君,妾身醒了。”
沈謙猛然伸手緊緊握住了秦雲昭的手,兩兩對望幾至忘語,直到秦雲昭含羞低下了頭(要演得那麼投入也有些眼‘抽’啊),觀禮的賓客們才醒過神來。
這樣一對郎才‘女’貌的如‘玉’璧人,隻立在那裡就是一道風景,何況還有一道感天動地的奇蹟發生在他們身上,早有向佛的‘女’眷們念起了佛號:“阿彌陀佛,聽說鎮國公曾帶了秦夫人前往開元寺祈福,果然是蒼天有眼啊,菩薩也不忍讓這一對夫妻分離。”
可不是,沈謙這裡指天盟誓剖明瞭心跡,秦雲昭那裡就悠悠醒轉了過來,還嘆了一句上天有德,何忍死離,不是兩人的感情感動了上蒼,又是什麼?
秦雲昭面‘色’微紅地低着頭,被沈謙緊握住的那隻手卻在他掌心死掐了一下:快點接上下一段劇情啊,這麼又是裝神‘弄’鬼,又是當衆要含情脈脈的,那麼多雙眼睛探照燈似地全聚焦在她這西洋鏡上,她臉上有點繃不住啦!
特別是看到沈榮添被這麼一打臉,臉‘色’漲得豬肝紅一樣,身子卻抖得像得了羊癲瘋,她要笑場了怎麼辦?雖然這主意是她想的,目的就是爲了消減這一次親迎的負面影響,可她不是專職演戲的!
好在沈謙很快就接了舵,牽着秦雲昭直接走到了沈峻山面前:“父親,還請進喜堂,容兒帶秦氏拜禮!”
王延見機地一捅儐相的腰眼,一聲略微有些變了調的“禮樂起,新人拜堂~~”嘹亮地響了起來。
喜氣洋洋的鼓樂聲中,負責迎賓的幾位知客連忙一臉笑容地將前來觀禮的衆人迎進了喜堂,只留下隴裡沈氏那幾位族老,面面相覷了一陣。
沈榮添剛黑着臉叫了聲“走”,就有一人遲疑着問起:“鎮國公雖說要出族另立,可武侯還是在族裡的,今日他四子大喜,我們這樣走了可不好吧?”
早有另外族老應和起來:“是啊,是啊,我們先進去觀禮吧。”
橫豎先前一直是族長沈榮添出面說話的,他們只是在場而已,在場可不等於就是聽從族長說的,那還有個要觀禮的名頭呢,他們只不過湊巧跟族長一起過來的,而已!
沈榮添看着那幾人厚着臉皮也蹭進了喜堂,伸手指着他們的背影抖了又抖,這回可真是犯病了,一翻白眼直接暈倒了!
王延見沈榮添帶的兩個下人急忙上前攙了人,虎着臉走上前來:“要犯病也去別處犯去啊,沒得在國公府前留晦氣!”
剛纔沈謙的話大家都是聽在了耳裡,國公爺都不算隴裡沈氏一族的了,那兩個下人哪敢多說,連忙連攙帶抱地將沈榮添帶走了。
王延這才一聲冷哼,轉而向身後的兄弟們揚起了一張大大的笑臉:“今兒公爺大喜,你們都給我打迭起‘精’神來,可不要再讓什麼阿貓阿狗的溜進來了。”
喜堂上,沈謙已經將秦雲昭半揭到頭上的大紅襆帕重新蓋了下來,剛剛行完夫妻對拜之禮,突然身後就有小黃‘門’扯亮了嗓子宣話:“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到~~”
事先沒聽說啊,這突裡突然的,居然太子和太子妃兩位殿下都來了?!衆人一驚,回頭看時,連忙齊齊下跪:“臣等(草民)拜見太子殿下,拜見太子妃殿下!”
虞澤弘微笑着從金輦上下來,回手扶了姚錦雲一把,纔看向面前跪着的諸人:“平身,孤此來參加鎮國公喜宴,大家不必多禮。”
擡眼看向前面亭亭而立的那一對新人,虞澤弘心裡真是感慨萬千。
先前他是並不打算來的,不過姚錦雲在聽說沈謙將秦雲昭帶到開元寺也無功而返以後,今天跑來跪求虞澤弘能允她出行一趟參加沈謙的親迎之禮。
秦雲昭是替了她纔會這般受罪的,如果當時不是秦雲昭‘挺’身來救她,現在根本就沒有姚錦雲母子三人的命在了。秦雲昭既然無法好轉,可數的有生之涯裡這樣的大日子,她姚錦雲又怎麼能不去?
姚錦雲這一跪,虞澤弘先是有些慍怒,等聽了她一番陳詞後,立即就被點醒了。
他先前是一朝得勢,有些着相了。再是帝王策中的“飛鳥盡,良弓藏”,那也要有個緩和的時間,何必現在就寒了衆臣的心?如今他還只是太子呢,等登了大位,要沈謙效力的地方多了去了。
好歹沈謙這人他現在還是看得清的,若是沈謙以後生了野心,到時再整治也不遲;卻是犯不着在這當口薄了君臣的情意,之前九十九步都走了,何不繼續走滿這一百步?就是給了沈謙這個臉面又如何!
這種場合,姚錦雲來,跟他來又有什麼區別?虞澤弘索‘性’允了姚錦雲所請,跟她一起過來了。
也幸好答應了姚錦雲,金輦才行到坊‘門’,就有‘侍’衛緊急過來回話,秦雲昭醒了!
於虞澤弘也好,姚錦雲也好,這都是意外之喜,看着喜堂上立着的一對新人,虞澤弘更是做足了面子,一個眼神過去,機靈的福全不僅唱了原定的賞賜,又馬上加了兩座上好的京都外的田莊。
東西是能隨身帶來的,可以一擡擡當着人的面擺放進去,田莊可是帶不過來的,福全自然悄悄叮囑了國公府的管家一聲,等今日事畢再着人帶了他過內務府辦手續;禮單上只管先記着。
太子和太子妃殿下這一來,先前被沈榮添攪起的那一點子‘陰’影更是被太陽光照着一樣,如雪立融。
誰也沒眼瞎,沒瞧着如今的兩位殿下,今後大夏國最位高權傾的兩位貴人今天都過來了嗎?這說明了什麼了,說明了未來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支持鎮國公這情義之舉的!
沈謙只來得及牽着秦雲昭進了新房,然後用金稈挑開了她的紅蓋頭,還沒看上兩眼,就不得不緊着請太子殿下去外面坐席。
就是姚錦雲,也只來得及握着秦雲昭的手說了兩句話,就被一羣貴‘婦’上前說了不少喜慶的話,然後擁着她往外面坐席去了;聽說太子妃這還沒出月子呢,可得小心招呼了。
反正來日方長,秦雲昭衝姚錦雲眨眨眼,示意她放心,等新房裡人都走空了,這才輕吁了一口氣。
姚‘玉’蘭在年後就跟着沈瑞去了南城,老二沈煜一家外放,尚未歸來,武侯府中,田琝身爲大嫂,本來想轉身再進去說上幾句體己話以示親熱的,銀沙卻帶着人客氣地請她去入席:
“田太太不必憂心,有奴婢們在這裡張羅呢,夫人久病剛醒,怕是還要服些湯‘藥’。田太太先請入席,明日夫人身子好了,自會跟國公爺一起去武侯府上認親的。”
這一個“田太太”一個“夫人”的,還有一個“國公爺”一個“武侯府”,根本就是把田琝也當外客來看待的。
要是沈謙是在武侯府裡成親,田琝少不得出來接待衆位賓客,又可以大拉一陣關係,哪裡還會被這些個丫頭媳‘婦’子當外人來推。
可沈謙如今是在他自個兒的國公府,就是‘女’賓的接待也託付給了秦雲昭的義母,成國公夫人樑夫人帶着幾個兒媳過來幫忙。
這面子可比田琝大多了去了,田琝只是從四品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的太太,樑夫人可是一品國公夫人呢!就是新房裡坐的這位,別看年紀小,誥命一下來,那也是一品國公夫人。
本來只是府裡的一個庶四子的媳‘婦’,她倒真是好運……田琝掐了掐掌心,一臉堆笑地又關懷了幾句,起身走向喜宴去了。
銀沙不動聲‘色’地看着人走了,這才帶着二丫進了新房來:“夫人,先吃點東西吧。”
秦雲昭讓人關了房‘門’,先讓銀沙幫着她把沉得要死的‘花’冠和繁重的嫁衣解了下來,這才覺得渾身鬆活了不少。嫁人也是力氣活兒啊,夏月裡身上穿的幾層就不說了,頭上要戴那麼多金‘玉’寶石,頭皮都被扯痛了,何況她還演了那麼一大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