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肆章 • 壬生 [三]

出宮的這幾日裡,身畔的男子仿若脫胎換骨,一反往昔的循規蹈矩。乃至我異想天開,這個偶有放肆的男人亦然身中異術,讓蒼秋附了魂。可若真是我那素喜毛手毛腳的丈夫,不會這般發乎情,止乎禮。聽我匪夷所思的問話,他只淡笑:“「朱雀守即莫尋」在東渡雲桑的那日,就已經不在了。”

誠然,他現在只是雲桑國的前皇太子清曜,現了真性情的狡黠木頭罷了。

我無奈笑笑,見山腳有人在賣糖葫蘆,對朱雀守說:“聽人家說心情低落的時候,吃甜食最管用。”

前回不得已而爲之,現下卻是一反常態,想要甜甜嘴,消弭離愁。朱雀守深望我一眼,終是鬆手,走去買糖葫蘆。我坐在一方山石歇腳,淡看往來香客。許是前些日子降低關稅,待過明年新春,德蓉公主茈莞菁又要遠嫁伽羅國和親的緣故。來時便曾看見一個規模龐大的伽羅商團,現下又見三個藍眸高鼻的英偉男子悠步而來。許是有身份的公子哥兒,尾隨在後的兩個侍從神情漠然,略帶警色。走在前方的年輕男子相對溫和,面容清俊,氣宇軒昂,許是察覺有人不甚禮貌,對他抱以審視,淡然回眸,卻見一個風帽掩面的女子,目光遽爾深邃,擡手揮退正要上前的侍從,輕漾一抹溫雅淡笑,朝我微一頜首,即便轉眸,步上石階,往盛名遠播的壬生寺而去。

“伽羅國的君主是什麼樣的人?”

待朱雀守折回,我佯做輕描淡寫。他聞言微怔,將糖葫蘆遞到我手裡,不無惋惜:“已近遲暮之年,確是可惜了德蓉殿下。”

毋須細明,他亦知我心中所想。雖說德蓉公主和親,與我季悠然並無關聯,可除了淡出紅塵的東宮,德蓉公主是茈承乾在現世唯一的血緣至親,不免心存僥倖,希冀柳暗花明,她遠嫁異國,亦能尋到一位良人,不至抱撼而終。只是童話不過現實殘酷方纔應運而生。遙望漸遠的背影,我悵然搖首:“公主的良人,不全是王子。”

帝王家的女兒亦是可憐人,一生從富麗堂皇的宮閣,遷到另一處華麗籠舍,身不由己。若非遭遇變故,由我取而代之,茈承乾亦然難逃指婚下嫁的命運。黯然移眼,我咬了口山楂果子,甜膩中的酸楚漸然蔓至心扉,直待次日起程回宮,仍未散去。看着旻夕扯着吳嬤嬤的衣袖,抽起了鼻子,我和即家兄妹皆是神色慘淡,可戀戀不捨亦是無濟於事,老天施捨的旖夢既醒,噩夢一般的權鬥接踵而至。爾虞我詐,這纔是我該直面的現實。

笑了一笑,抱起旻夕,走出這座令人溫馨安適的宅子。因是德藼親王「抱病罷朝」,理當在永徽宮靜養,自不能大張旗鼓地回宮。坐進茈堯焱遣來的一頂宮轎,悄然進到皇城,剛將旻夕送回梅蕊小築,託給她的那羣宮人玩伴,路公公便來永徽宮傳口諭,宣我去承明殿議事。

“呵,皇兄轉性了?可喜可賀。”

每日對着堆積如山的奏摺無動於衷的皇帝,終於記起一國之君的責任,實乃羲和百姓之福。

我冷笑着跨進闊邃的殿閣,剛在殿中站定,便聽身後傳來震天的闔門聲,回首,便見怒氣衝衝的帝王疾步近前,不無意外,驀得扣緊腰身,極是粗暴地攥住我腦後的頭髮,迫我仰首迎向他冰火兩重天的眸子。

“皇上該是這般待見自己的朝臣?”

許是被我脣角似有若無的諷笑激怒,只感發根幾要被他扯斷,激痛不已。可在他面前,我斷不示弱,眉頭亦不皺一下,淡凝狂憤的雙眸,即使他重壓上我的脣,反覆□□,亦是拂不去映在他眸裡的漠冷眼神。

“你休想從朕的身邊逃走!”

屈指算來,我離宮不過十數日,便將他逼至這般境地,看來往昔我確是低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我冷笑漸深,對峙良久,他驀得鬆手,移至膝下,將我凌空抱起,疾步走進供他午憩的東閣,重重摔在牀上。亦不掙扎,我木然望着他重壓了上來,粗暴地扯開身前的衣襟,闔了闔眼,淡漾恬笑。

“你笑什麼?!”

眉峰輕揚,我擡手,極是輕柔地撫過俊美面龐:“和秋一樣,你長得真是好看。”

不無意外,觸得一手漸起的寒慄。他神色漸冷,眉頭越犟越深,卻是換來我酣暢笑意,“我不是什麼守身如玉的貞節烈婦,想要這身子,儘管拿去。不過我若懷了你的孽種,記得將我看緊些,否則一不留神落了胎,指不定便是一屍兩命。”

興許他當真要我爲他誕育子嗣。眉間漸蓄一抹寒厲,凝住我隱釁的眸,咬牙切齒:“朕想要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得不到手的!”

四兩撥千斤,幾不費力,便然得到旁人夢寐以求的皇位的男人,確有說此大話的資本。可皇位是死的,人是活的,孩子長在我身上,是生是死,皆在我一念之間,至多玉石俱焚,和這個註定遭人唾棄的孩兒共赴黃泉,以令這個處心積慮多年的男人前功盡棄。冷笑了笑,我漠聲道:“落胎的辦法多得是。就算退一步,讓你防得滴水不漏,我至多當是掉了塊肉,隨你交給哪個娘娘撫養,和我無關。”

後宮沒有密不透風的牆,毋須我自己動手,他的妃子們不會置若罔聞,歸仲元也不會坐視這個背倫逆德的孽種毀我聲名,阻我登位。故而茈堯焱雖是憤懟瞠視,卻奈我無何,移手緊攥住我的下頜,恨聲道:“有朝一日,朕定會讓你心甘情願,給朕生養皇嗣!”

“呵,那敢情好。”

我笑睇不甘挫敗的九五之尊:“臣妹拭目以待。”

待他抑下暴怒,拂袖而去,我坐起身,撿起地上的紫貂大氅裹身掩去扯裂的衣裳,若無其事,走出東閣。

“把這些摺子帶去永徽宮。”

適才暗潮洶涌,可回頭那位餘怒未消的天子便令我將積壓的奏摺帶回永徽宮批閱,確是應驗君心難測,實在教人啼笑皆非。不過他既然將軍政大權拱手相讓,自是沒有推委的道理,我恭聲稱是,背身正要喚宮人進裡搬奏摺,便聽他冷然說道:“開春後,各地待選秀女就要進京,到時你也列席,替朕甄選新妃。”

素來只有皇后或是寵妃伴駕陪選,未曾聽說有公主替皇帝哥哥選小老婆的先例。大致猜到他拉我下水的用意,輕嗤了嗤,我未置可否,轉身揚長而去。

“本宮趕着回去處理公務,讓他們走快些。”

雖是頤氣指使,可厭惡的氣息無處不在,令人一刻不願多留。對伴來紫宸宮的薛公公冷淡囑了聲,我兀自掀了簾子,火急火燎地坐進轎去。倚向軟墊,閉目養神,忖着回宮後先泡個熱水澡,再行處理那堆即要批到手軟的奏摺。可冷不防轎身一震,忙是抓住近旁的扶手,穩住身子,即又聽到轎外傳來尖利的呵斥聲,下意識皺眉,傾身掀簾一探究竟。

“你是哪個宮裡的奴才?竟敢衝撞德藼殿下的鳳駕!”

想來宮裡的昇平署近來定有請過戲班子進宮給各位娘娘唱戲解悶。望着自己宮裡的首領內監拈着蘭花指,尖聲細氣地訓斥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兩個宮女,我翻了翻眼,冷然清嗓,以令這個過去在客太后身邊狐假虎威慣了的小人莫要越俎代庖,免得我一個不高興,再讓他受回皮開肉綻的丈刑。

“都起來吧。”

睨了眼噤聲退到一邊的薛公公,我走出轎去,淡喚匍匐在地的兩個宮女起身。許是以爲得罪德藼親王,形同觸怒龍顏,回頭我一狀告到茈堯焱那裡,她們的主子便會吃不了兜着走。衝我重重磕了個響頭,方纔低垂着臉,起身回話:“奴……奴婢是落英齋裡的使喚宮女。”

前日觸景生情,念及進宮後未曾謀面的德蓉公主,未想今兒個便撞見她底下的宮女,正是慨嘆機緣巧合,便聞茈莞菁染了風寒,抱恙在身,不由關切:“御醫可有過去請脈?”

只是細問之下,適才知曉兩個宮女這般行色匆匆,皆因在御醫院碰了釘子,往長樂宮求客太后下旨未果,病急亂投醫,正打算去請聖旨。即便暗知深宮之中,趨炎附勢亦是在所難免,可聽得御醫院今日當值的使喚太監這般目中無人,我驀搓了火,怒斥出聲:“再怎麼着,二皇姐也是當今聖上的手足,若有三長兩短,他以爲自己的腦袋就可以擔待得起嗎?!”

近前兩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宮女見我動氣,忙是深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周遭宮人亦是深躬下身,誠惶誠恐。惟有奉命送我回宮的路公公泰然自若,低首恭聲:“殿下大病初癒,務請保重鳳體。至於此事,不妨由老奴去請顧御醫,到落英齋給德蓉殿下請脈。”

尤記得先前曾有御醫專程趕到朱雀守的宅子給我請脈,卻被我掃地出門。此刻同爲金枝玉葉的茈莞菁卻是不得其門而入,四處碰壁。我微是一窒,心下慚愧,餒氣點頭:“有勞路公公。”

老公公和笑,不急不徐地躬身施禮,即便領着兩個小宮女去往御醫院。原想親去探視,怎奈茈堯焱拋給我一堆燙手山芋,只得兩相權衡取其重,趕回永徽宮,匆匆和焦灼等候的即家兄妹打了照面。

“過會勞你幫忙。先去書房等我。”

對朱雀守輕囑了句,攏緊氅襟,支開欲要跟去寢殿的螢姬和婉朱,免得瞧見茈堯焱又次對我用強,徒添憂憤。待將扯壞的衣裳壓了箱底,換上一身輕便的煙紫色衣裙,走進寢殿東邊闢做書房的暖閣,便見朱雀守看着滿桌奏摺,若有所思。我乾笑揚手:“從今兒個起,我可就是預備役皇帝了。”

也不知茈堯焱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這般輕而易舉地移交御批的硃筆,反教人心神不定。聳聳肩,我坐到書桌前,翻看最上面的幾本奏摺。

官場中人的劣根,乃是素喜對皇帝溜鬚拍馬,歌功頌德,且亦極重形式,通篇咬文嚼字,大意不過寥寥數行,看得我驀漲了腦袋,恨不能甩手丟給近旁的朱雀守,讓他藏頭去尾,將核心內容翻譯成通俗易懂的大白話,再行批閱。然,當初是我自己心甘情願走上這條自討苦吃的帝王路,而今怨天尤人,亦是無濟於事。耐着性子,在幾道加急的奏摺底下批註自己的意見後,遞給前些日子剛認的師傅,請他考量有無紕漏。可待他看完手裡的摺子,未有置評我的批註,反是闔了闔眸,淡聲說道:“當年皇上還是王爺的時候,和他相熟的文人皆道他寫得一手行雲流水的好字。”

言下之意,便是冒牌皇帝的書法慘不忍睹,旁人瞧了去,露了馬腳不說,徒惹人笑話。

我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現代白領用慣電腦,已有多年沒有拿筆寫字,故而當初剛到蘭滄侯府的時候,蒼秋亦若這位拐彎抹角的即大將軍,甚是客氣地送了本稚兒習字的臨帖,請親王殿下得閒的時候,好生練字。後拜了天地,正式進了蒼家的門,常被母親喚去蓀蕙居一同養花弄草,順帶習字修性,書法多少有所精進。瞥了眼尚可入目的小楷,暗嗔朱雀守高標準嚴要求,偏首不以爲然地翻了翻眼,卻被他窺了去,莞爾搖首。這般一來一回,過了半個時辰,見我時而走神,時而慵睨工部侍郎那份儼然流水帳的冗長摺子,愈發不耐,朱雀守淡說:“軍政大事容不得分心。”

我聞言微怔,確是心有牽念,慚愧笑笑:“聽說德蓉公主病了,進宮後也沒顧得上去看她,你陪我去落英齋走一趟可好?”

無論何事,腳踏兩隻船,只有事倍功半。擱下硃筆,和朱雀守徒步去往皇宮偏隅的落英齋。只是走過大半個皇城,駐步茈莞菁的寢居,我怔忡良久,實難置信瓊樓玉宇的皇城竟有這般破敗的建築,更有甚者,這個比鄰冷宮的小院住的並非被皇帝厭棄的妃子,而是同爲先帝所出的金枝玉葉,確是始料未及。咬了下脣,我冷說:“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他這皇帝當得也忒悠適了些。”

話雖如此,待自己一母同胞的親生弟弟尚且不顧念手足之情,更毋庸實爲陌路人的德蓉公主。看向朱雀守,墨瞳微黯,許是先帝在世之時,茈莞菁便遭此冷落,現下不過人走茶涼,被人落井下石罷了。嘆了口氣,他淡聲催我進屋:“身子剛好,別又受涼了。”

望了眼轟塌一角的外牆,我頜首,走進冷清寂寥的院落。

當年捲入巫蠱之禍的梵愨妃不但失去帝王歡心,最小的女兒亦然交給他人撫養。從此德蓉公主淡出世人視線,先帝駕崩後的第二年,安嬪亦然染病故世,更是無人關念這位枉作皇家人的茈家公主。若非指名前去伽羅和親,世人許已忘了這個沉寂深閨的女子,實則亦是出身高貴的金枝玉葉。環望陰冷潮溼的屋子,雖是世態炎涼,可堂堂羲和國的公主身邊只有先前所見的兩個使喚宮女,猶不及尋常大戶人家的閨秀,實在欺人太甚。正是暗忖可要從永徽宮裡調幾個宮人來此,同我底下那羣膽小憨厚的宮人一般,猶帶稚氣的小宮女見我驀然出現在落英齋,一驚一乍地彈起身來,險些磕到跟前擱着瓦罐的藥爐。

“奴婢參見德藼殿下千歲。”

許是任性親王名聲在外,適才又見我疾言厲色,胡亂發了通脾氣,她直挺挺地跪下身去,神色惶然。見狀,我惟有苦笑,微勾手指,喚她起身:“御醫怎麼說?”

也不知茈家的女兒可是天生體虛,我適才見好,茈莞菁便步後塵,雖非重症,可常年住此陰潮之地,溼氣侵體,已落隱疾,這回偶染風寒,方纔病勢洶洶。聽聞顧御醫生此刻正在裡間給公主施針,我頜了下首,低首看向藥爐子:“這藥聞來苦得慌。”

記得當年初到瀾翎,隔三差五便與葉大夫打回照面,幾成藥灌子。聞着撲面而來的苦藥味,我下意識皺眉,朝面前那個名喚「琴兒」的小宮女遞出手去。不知我意欲何爲,她僵直了身,目露惘色。我惟有嘆氣,徑自取過小姑娘手裡的蒲扇:“天涼了,本宮要暖手。”

頗是差勁的藉口,然是面不改色,提起曳地的裙襬,徑自蹲身煎藥。久病成醫,確有幾分道理,頭回給人煎藥,毫未生疏,半揭開蓋,察看藥草成色變化的閒餘,淡囑侷促候在近旁的小宮女:“皇姐和本宮一樣,身體底子薄,回頭你去永徽宮找婉朱要些野參,給你家主子補補身子。”

只是半晌未聽她應聲,我擡首,卻見這個尚且不若其他宮人那般善於掩飾情緒的小丫頭眼眶微紅,滿臉委屈。便知平日來此落英齋噓寒問暖之人,當是寥寥無幾。暗歎在心,皺了皺眉,問起她們每月領的月供,乃至不如一個低品級的宮妃。比照往日對茈堯焱送來的奇珍異寶棄之敝屣的自己,我竟錯生身在福中不知福之感,自嘲一笑,見已深秋,琴兒仍是一身單薄裙裝,想了想,對朱雀守道:“這藥還要煎些時候,勞你回趟永徽宮,讓婉朱多挑幾匹緞子送去織造署,就說本宮要裁幾身過冬的衣裳。”

宮裡勢力之人多如牛毛,打着德藼親王的幌子,織造署的衣匠方不至敷衍了事。朱雀守會意,只是當着外人的面,必恭必敬,朝我躬身施了一禮,方纔大步流星而去。我淺笑搖頭,低首專心手頭的活計,直待藥草成色漸趨黑褐,接過琴兒遞來的白絹包起手柄,透着紗網,將藥汁濾進缺了口的青花瓷碗。

“……罷了,本宮順道去看看皇姐。”

尤記得幾年前在櫟城的鬆月樓,那個誇誇其談的梵公子曾經說過茈承乾時常欺侮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加之我未有知會一聲,貿然探訪,人家未必待見,思來想去,遲疑良久,最後還是厚了臉皮,婉卻琴兒,親自端藥進裡。見是愛使性子的德藼親王,靜坐屏風外的鶴髮老者亟亟起身,正要行禮,我忙是擡指點脣,搖了搖頭:“皇姐現下如何?”

許是物是人非,往日曾在櫟城處過一段時日的老御醫對我悵望片刻,方纔道起德蓉公主的病況。聽是須得好生靜養半年,我微窒。羲和皇女遠嫁伽羅國主勢在必行,依茈堯焱的冷漠個性,斷不會顧念這位名義上的皇姐的死活,順延婚期,或是出爾反爾、另擇旁系宗室代她遠赴伽羅和親。見老御醫眼神亦黯,我抿脣不語,驀聽屏風彼方傳來一陣輕咳,定了定神,輕手輕腳地走進內室。

“煎副藥怎得那麼久?公主她……”

正給主子拭汗的小宮女秀眉微蹙,細聲抱怨着轉首望來,卻見親王殿下,驟然變臉,手忙腳亂地正要起身,我安撫笑笑,輕壓下她的肩:“不關琴兒的事。是本宮手腳不夠利索,讓皇姐久等。”

說話間,我轉望榻上的女子,漸近黃昏,落日在她蒼白的面龐淡染瑩柔的金暈。眼鋒相觸,略略驚愕,即便歸於淡泊柔澈,輕喚了聲:“梅兒。”

虛軟揚起恬笑,愈發襯得她柔美的面龐清麗脫俗。凝望恬靜笑顏,我竟怔忡良久,待恍過神,頓生惋惜。雖說茈承乾有位風華絕代的母親,花容月貌與生俱來,可若令一對異母姐妹並肩而立,茈莞菁未必相形失色,即使五官不若妹妹精緻,可比之茈承乾極是張揚的美麗,茈莞菁淡雅怡柔,同樣教人移不開眼。適才乍見這婉約合度的女子,亦感這寵辱不驚的公主方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可惜就是這樣一個內外兼修的美人,沉寂深閨十數年,無人問津,實是造化弄人,令她錯生爲皇家的女兒,終此一生,惟有身不由己。

按着茈承乾過去的叫法,我勉強一笑:“二皇姐。”

先帝膝下皇子衆多,皇女卻是屈指可數。早年所出的長公主幼年夭折,故而聽說當年梵愨妃誕下二皇女,先帝極是欣喜,時常駕臨延禧宮探視粉雕玉琢的小公主,直待幺妹取而代之,茈莞菁亦曾被父親視若珍寶地疼愛。可惜三年光陰,曇花一現,不足以彌償十數年被人置若罔聞的寂寥,坐在牀沿給她喂藥的時候,望着溫雅恬靜的女子,莫名心虛。許是察覺我沒來由的侷促,美眸微擡,鶯聲低柔:“聽人說你忘了過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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