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想過一直視之爲瘟神、避之不及的莫尋有天會對堂姐動心, 所以氣定神閒地等待,卻不知因爲一場輪迴劫,堂姐的魂魄和另個異世之魂互相調換, 而她等待的男子愛上了鳩佔鵲巢的異世之魂, 甚至遭遇變故, 失去記憶, 還是重新愛上了這個女人。
“也許你們之間有很深的羈絆。而臣女若是橫亙其間, 便是和老天作對。”
實不苟同這番毫無根據的唯心論。可古代的人迷信得很,所以趕在我開口前,釋懷笑說:“臣女已經知道即大人的答案, 也願賭服輸,往後再也不會糾纏他了。”
未想到對方如此爽快地放手, 莫尋怔了一會兒, 對茈凌菲讚賞點頭, 正要開口說些什麼,被我重踩了一腳, 才未說出諸如「卿乃識時務的俊傑」之類的混帳話。而瀟灑放手的盈芳郡主對這個沒良心的前未婚夫也徹底斷了念想,看了看遠處攛動的人影:“臣女定會找到疼惜臣女、且比即大人好上百倍的男人。”
似乎話中有話,我和莫尋面面相覷,而若無其事地一同回去後,才發現大齡剩女照樣可以擊敗如花似玉的豆蔻少女, 緊緊抓住那個靦腆青年的視線。
“這兩人什麼時候對上眼的……”
後知後覺的我不禁瞪圓了眼, 努力回想, 纔有些許印象:“原來是那個時候……”
和客晟成親那天, 因爲有個意圖搶親的搗亂分子擾亂我的注意力, 才未察覺坐在底下的某些人有沒有眉來眼去,暗送秋波。更懊惱地想起樂山提出聯姻的時候, 其實着重希望娶個門當戶對的宗室郡主回去做老婆。可彼時我只暗暗不屑這萬惡的階級觀念,全未想過竟然是那麼一回事兒。
半眯起眼,睨着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起姐弟戀的小情人,心中頗不是滋味。但望着難得溫柔的冷豔女子,癡癡對望的碧翡新王,終是翻了翻眼,怪自己沒有眼力,未能早些察覺端倪,活該浪費一大筆開支,辦這樣一個毫無意義的相親大會:“罷了,就當開party好了……”
不過因此解決凌菲妹妹的終身大事,減輕我的罪孽,也算值了回票。望着深情對視的肉麻情人,我終是釋懷一笑:“幸好凌菲妹妹是羲和的張曼玉。”
而不比現代稱三、四十歲的女子爲大齡剩女,這位芳齡二十四的宗室郡主比起身邊那羣不諳世事的少女,的確鶴立雞羣,難怪樂山情有獨鍾。腦海浮現雁裡朵的影子,欣慰地暗想這位碧翡新君也許是自小缺少姐愛,纔會無謂這年頭的世俗偏見。而聽身後的男子納悶地問我,誰是張曼玉,白了他一眼:“陳世美。”
“啊?”
闔了闔眼,皇太子殿下困惑更深。不過如此一來,他的桃花劫終可告一段落,專注我肚裡的孩子。許是作爲冷泉殿,頭一回迎來自己的親骨肉,預產期前夕,反而是他坐立不安,找遍藉口,一天進宮三四次。我生產那天,從吉卓出宮傳訊,到他出現在選作產房的常寧宮主殿外,用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聽到我痛苦的尖叫,更是幾度欲要衝進殿來,皆被吉卓擋在外面,因此起了衝突,眼快就要大打出手。
“出……出去告訴他……吵死了……叫……叫他閉嘴……”
在旁陪我生產的螢姬點點頭,怒氣衝衝地出去傳封口令。而我渾身痠痛地看向雪色的帳頂,啼笑皆非,可肚中的小娃娃似知媽媽在心底斥他爸爸是個大笨蛋,又一陣劇痛涌上,我只得咬緊布條,使勁分娩。比起頭兩胎,這孩子順利得多,從傍晚陣痛,到第二天曙光乍現時,便呱呱墜地。聽到孩子的啼哭,我忽亦有種大哭一場的衝動。這是唯一一個自出生便可在我長大的親骨肉,聽興奮的螢姬說,是個漂亮的男孩,心想一男一女,龍鳳呈祥,外面那位皇太子殿子現在定是樂不可支,過會定亦是得意忘形地出現在我面前。不禁莞爾,想要支起身,瞧瞧孩子的模樣,卻感下身有股暖流洶涌而出,下刻便聽接生嬤嬤驚惶失措地大叫:“血崩了!”
雖然生產時處於昏迷狀態,可兩年前生百合時,也曾出現這等鬼催命的情境。只是彼時有空鶴與梵遊在,才得保性命。現在重蹈覆轍,不知自己可否像以前那樣,化險爲夷。竟有些慌亂:“御……醫……”
我和莫尋的第二個孩子剛出生。旻夕和百合還小。更沒有見到我流落在外的小洛兒,實在不甘心就這樣作別。勉力支起漸沉的眼皮,伸出手去,立時有兩隻手握了上來,皆在輕顫,皆是那樣地熟悉,熟悉到揪心的痛。動了動脣,竭力喚出他們的名字。
“清曜……”
“秋……”
秋。
我恍惚一笑,在這生死難卜的時刻,任性一回,應該沒有關係的吧。
心絃一鬆,倦意洶涌而來。不由自主地闔起眼,可即要失去意識前,似有一人推開牀前的兩個男子,用力將我擁入懷中:“我們的孩子纔剛出世,給我睜開眼睛!”
也不知是不是公務繁忙,變得健忘。分明不是他的骨肉,卻將孩子當作籌碼,逼我醒來。
有一瞬,我極想笑出聲,怎奈渾身氣力漸失,僅是眼眸微啓一條細縫,便見向來處變不驚的客爵爺此刻氣急敗壞,使力拍打我的臉:“你是唯一可令羲和中興的帝王!而且剛和我成親!不準就這麼一走了之,聽到沒有?!
呵,就算官升三級,成爲女皇的老公,可事實上,只是我的臣子,竟敢這麼對我說話。
欲要吼他一頓。可有心無力,頹軟在他身前,最後似聽得三人不約而同地焦喚,卻是迥異的暱稱。
悠然。
夕兒。
以及……
“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