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甄惠蒔的神色毫無改變,依然閉着雙眸,臉上帶着甜醉之色,而她的舌頭還伸在嘴外,似乎沒有品夠舌吻的滋味,還在渴望馬奇進一步的動作。
可她的舌頭已是血色全無,就像一塊白色的橡皮糖。
我真想抵近去,看一看她舌頭表面是什麼狀態,可我即使有這個勇氣,旁邊的胡麗麗也是不放我過去的。
甄惠蒔的身體明顯有點軟綿綿,如果不是馬奇緊緊挽住她的腰,也許她會支撐不住而癱在平臺上。
而這些細節也並不是關鍵,現在重要的是,王三娜已經向馬奇發出了“指令”,一聲“讓她跳樓吧”,等於宣判了甄惠蒔的死刑。接下來馬奇就要執行這個指令了。
雖然我已經兩次遇上女生跳樓,卻沒有親眼見她們是怎麼跳的。依現在的情形,難道馬奇會拖着甄惠蒔到樓頂邊緣,直接將甄惠蒔扔下去嗎?
而此時的甄惠蒔又處於什麼狀態?在被王三娜舌頭貼住以前,甄惠蒔的沉醉是精神上的甜蜜,身體上並沒有任何問題,而現在她經歷了王三娜長舌的覆蓋,身體裡肯定被吸走了大量物質,元氣大傷,是要死過去了還是繼續保持着應有的活力?
如果我現在衝過去,能否將甄惠蒔喚醒,讓她從甜蜜的錯覺裡回過神來?
我正在揣摩着,只聽馬奇又問道:“三娜,怎麼讓她跳樓?”
“很簡單嘛,你放開她就是了。”
“可是,她好像全身無力了,我一放開,她不是要掉在地上了?”
“不會的,她又沒有死過去,怎麼會掉地上?你儘管放開了試試。”
馬奇聽了,小心地放一放手,果然甄惠蒔並沒有就癱軟下去,而是好好地站着。只是仍舊閉着眼睛,臉上沉醉的表情沒有了,臉面一片僵滯,就像真的已經睡着了。
“好了,你可以發口令了。”王三娜說。
“怎麼發?”
“你向北面指一指,就說走過去吧,一直走過去。”
“我這麼說了,她真的會走過去嗎?”
“你試一試吧。”
馬奇就擡起手朝北邊一指,嘴裡說道:“你走過去吧,走過去,一直走過去……”
甄惠蒔本是面向南的,聽了馬奇的咕噥立刻就轉過身,向着北面一步一步走去。
她的背影看上去沒有異常,走路的姿態也並不僵硬,很利索地幾步就走到北面欄牆下。
欄杆牆將她擋住了。
“對了,有道矮牆頭把她擋着,她不會跳了吧?”馬奇茫然地問着王三娜。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尖厲的慘叫響了起來:“啊——!”
這聲慘叫令我耳膜一痛,耳邊嗡嗡地發出回聲。
臥槽,那不正是我們三人乘車之夜所聽到的那種慘叫嗎?那天夜裡是艾恩麗在跳樓前發出的,而今天是甄惠蒔所發。
毫無疑問甄惠蒔在重複艾恩麗的動作。
按照時間推算,從第一聲慘叫響起,到艾恩麗跳下來,中間隔了大約兩分鐘。
但另一個夜裡我和張嘉瑜來鬼樓下時,從聽到樓頂傳出尖叫,再到看到女生跳下來,間隔只有幾秒鐘。
而此刻甄惠蒔在大叫一聲後,是還會遲滯兩分鐘還是立刻就跳了?
不能再等了,我必須馬上衝過去拉住她。
我明知面前有堵無形的牆,卻還是不顧一切地往前衝,爲了避免鼻子撞上牆,我用右肩先往前一拱,沒拱着什麼阻礙,接着我一個側跳就跳出鐵門框,到了平臺上。
但我剛在樓頂平臺上落腳,前面那道明亮的光暈一下子就滅了。
馬奇和王三娜本來裹在光暈裡,現在都淹沒在夜色中,只能憑藉月色的那點亮度,隱約看出他們站在那裡。而我也顧不上他們,目光鎖定北牆邊的甄惠蒔。
北牆邊那個白色的影子,就是甄惠蒔。
我正想向她靠近,聽得王三娜嘀咕了一聲什麼,又聽到馬奇輕喝一聲:“跳吧,快跳!”
立刻從甄惠蒔那邊傳來動靜。
我馬上看出她登上了欄杆牆,已經站在上邊。
“別跳,甄惠蒔,甄惠蒔……”我叫着她的名字,搶上前去。
然而晚了!晚了!只見白色的影子向外一縱,迅速地在我視覺裡消失了。
等我奔到欄杆牆邊,伸頭往下張望,下面就傳上來嗵地一聲悶響。
是有人重重砸地的聲音。
毫無疑問甄惠蒔已經跳下去,落地了。
堅硬的水泥地上,躺上了她的屍體。
她的屍體的形態,會跟艾恩麗一模一樣吧?
我的腦子裡一片空蕩。
稍頃才醒過神來,迴轉身,卻驚訝地發現,樓頂平臺上已經空空寂寂,除了我一個人,沒有別的影子。
“馬奇,馬奇……你在哪裡?”我大聲叫着。
可是馬奇並沒有迴應我。我聽到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一聲比一聲遠,顯然是他在匆匆下樓。
“你走了?你這個混蛋,爲什麼要逼她跳樓?”我憤怒極了,捶胸頓足地大罵着。
忽然從鐵門裡傳出一個聲音:“你剛剛不是喊真會死,真會死嗎?那她還活得了嗎?現在不是真的死了嗎?你又生氣什麼呢?”
我聽出來是胡麗麗,惱恨地嚷道:“我叫的是甄惠蒔,是她的名字呀,我又不是咒她死,是你們害死她的。”
“睦睦,你都看到了,我一直就在這門裡,這件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呀,當然跟你也一點關係也沒有,老實說還輪不到我們呢。”
“什麼,我們?”我鼻子都快氣歪了,“跟我當然沒關係,你怎麼又扯上我?”
“所以嘛,這件事跟你我都沒有關係,既然沒有關係,你還要嚷嚷什麼呢?我們還是管我們自己的事吧。”
我知道她一口一個我們是不安好意,我也不想順着她的話題往下說,只是怒罵着馬奇和王三娜,罵他們是人鬼勾結,喪盡天良,把一個無辜的女孩害死這個鬼樓下了。
這時胡麗麗在門裡催促我:“睦睦,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也已經走了,只有我陪着你,你罵得再兇他們也聽不到了。”
我一指她說:“誰要你陪,你也給我走吧。”
本來想說“滾”的,到底不敢,她可不是真正的美眉呀。
胡麗麗很耐心,勸我道:“你是我的,我當然要陪着你,看你這麼難過,我有責任做你的思想工作……”
我呸,思想工作?這個老掉牙的詞居然從胡麗麗嘴裡吐出來,太奇葩了。我也顧不上跟她嚕嗦了,決定先下樓,快點看看甄惠蒔是什麼狀況。
我希望她能跟前面跳樓的兩個女生有所不同,希望她更幸運一些,不要成爲一個臉皮蹭掉,似活實死的樣子。
但願她還有一口氣,能撐着讓我送她上醫院。
從鐵門裡進去,胡麗麗並沒有阻攔,似乎很識趣地讓在一邊,在我往下跑時,她還緊緊跟在後面,增強她身上光暈爲我照明。
等我跑下樓梯,迎面一個黑影擋住去路。而胡麗麗也從樓梯上縮回去了。
“馬奇,是你嗎?”我問道。
確實是馬奇,他並沒有離開,就在樓下等着我。
“黎小睦,節目都欣賞完了吧,”他的口氣明顯充滿歡愉,“怎麼樣,感覺節目很精彩吧?你從中獲得不少收益吧?”
我真想一拳揍過去,打得他滿地找牙。我小時候還跟着舅舅學過幾招武術,即使一直沒有很投入地練習,要修理馬奇這個小丑不在話下。
可那是過去,現在已經情勢逆轉,正常的我PK非正常的馬奇,結局殊難意料,也許他動根指頭就能把我撂倒。
想想剛纔他沒有動手,只向甄惠蒔傳達了幾聲指令,就迫使甄惠蒔跳下樓了。雖然他是按王三娜的授意發的口令,也足以證明他動動嘴就能對一個人起作用。
但我還是要聲討一下他,不能就這麼算了。我氣呼呼地質問道:“馬奇,你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麼嗎?”
“當然知道。”他淡淡地說。“晚餐!”
我一愣,“晚餐……什麼意思?”
他輕輕地笑了笑,蠻不在乎地說道:“這就是今天給你欣賞的盛宴,也就是晚餐嘛。你全程觀賞了,就留在心裡吧,有任何疑問都不要緊,很快一切都會有答案,你將來一定豁然開朗,什麼疑問都可以煙消雲散。”
盛宴,晚餐……這些詞在我頭腦裡縈繞,讓我頭疼欲裂。
“馬奇,你能跟我詳細解釋解釋,你和張加力還有簡桐,你們的行爲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們會跟那些陰靈在一起?”
馬奇連忙噓了一聲,壓低聲音提醒:“算了吧,你的胡麗麗還在樓裡呢,她聽到你這麼質疑一定不開心的,你可別得罪她哦。”
“放屁吧,什麼叫我的胡麗麗?”我怒斥道,“你跟王三娜在一起是你的事,別把我扯上胡麗麗,陰陽兩重天,我不會像你們那樣人鬼不分。”
“嘿,你呀,現在當然嘴硬,那是你時候未到,剛纔看見我跟美女接吻,你難道不羨慕嗎?告訴你,咱們的享受會是一樣的,你現在就別質疑我了,下一個就輪到你了,那是什麼樣的福利,你只有品味到了才理解。就算現在你請求我告訴你,我只能說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哈哈哈……”
馬奇說着說着就大笑了。他一點也不在乎我對他的態度。
然後他轉身就走,只聽門咯吱一響,然後又關上。他正式離開鬼樓了。
馬奇已經揚長而去。我回身朝樓梯上張望,上面也沒什麼動靜了,不管是胡麗麗還是王三娜都似乎隱遁了。而我的心思都放在甄惠蒔身上。
我從西面拐過去,來到北牆下。
藉着月色,我相隔十幾米就望見地上白色的影子。那就是跳下來的甄惠蒔。我試着輕輕的叫了幾聲她的名字,甄惠蒔並沒有迴應。
現在怎麼辦?還是快點出去吧,我已經不可能救甄惠蒔,留在這裡還有何用。
我剛走了幾步就聽背後傳來喃喃的聲音:“馬奇,你在哪裡?我知道了,你跟王三娜在一起,對嗎?我現在才知道你有王三娜……”然後聲音戛然而止。
跟艾恩麗的狀況一模一樣,就是躺在地上還在說話,其實已經掛掉了。
我暗歎一聲走向前院,來到那扇門邊,我試着伸手拉一拉,如果拉不開的話就要通過爬樹出去了。門一拉倒是拉開了。我匆匆就跨了出去。
然而一到外面,我立刻就傻了眼,面前站着兩個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