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聽清了,確實是在叫着我的名字:“睦睦,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呀……”
那個聲音就在洞口外面,似乎是有人在往洞口邊跑來,但很快就轉向遠處,依然在聲聲叫喚,離洞口越來越遠了。
估計女人想進洞來但沒有成功,只好又拐向遠處逃跑。
“那是誰呀?”張嘉瑜緊張地問道,“你聽出來了嗎?”
“我沒聽出來,那個聲音太嘶啞了,我分辨不出。”
“既然叫你睦睦,那一定是跟你很熟的吧,不會是武媚娘她們吧?”張嘉瑜幫我分析着。
我的心猛地一跳,這確實是我剛纔就擔着心的,我之所以問山木道長會先找哪個下手,就是有這方面的考慮。
“是不是胡麗麗?”張嘉瑜說。
“我去看看吧。”我轉身要向洞外跑。
張嘉瑜連忙把我叫住:“你別去。”
“爲什麼?”
“難道你忘了外面是在幹什麼嗎?那是山木道長在誅殺女鬼,那個場面是什麼,你能想象得出來的,他們爲什麼要把我們攔在這裡?應該就是擔心我們見到那個場面會吃不消。”張嘉瑜勸道。
我說我什麼場面都不怕,反正我見過最慘烈的場面,什麼刺激也受得了。
張嘉瑜又勸道:“就算你膽量大不怕,但道長他們肯定怕的,因爲他們在對女鬼進行追逐,如果你貿然出現在現場,他們可能怕誤傷了你,反而遲疑下手,那就讓女鬼逃脫了,你說對不對?”
誤傷這個詞還是讓我一愣,確定有道理,道長他們要求我們留在洞內,就是不讓我們干擾他們捉鬼,那裡是一個戰場,我們跑近去只會影響他們作戰。
我只好忍住了。但心裡總在猜測,那個嘶着嗓子叫我的女鬼是誰呢?
真的是胡麗麗嗎?
張嘉瑜又問我:“如果喊叫的確實是胡麗麗,你是什麼樣的心情?不會心疼她吧?”
“什麼話,我哪會心疼一個女鬼?”我說得很乾脆。
其實我心裡真的很混亂,明知胡麗麗只不過是一個女鬼,但還好像她是人似的,有一種同村之誼的古怪情緒在漂浮,想摁也摁不掉。
何況我冒冒失失誤闖了陰間,本來有可能返不了陽間,還是她帶着我去找小判鬼,獲准離開那個鬼地方。
但無論怎麼說她都是女鬼,她雖然還沒吸到哪個女孩的血,那是因爲我一直沒有接受做張加力第四,沒有跟她配合,她總歸是個要吸女孩血的吸血鬼,我不能感情用事放過她。
正在胡思亂想,洞外那個尖叫聲又從遠處傳來。很明顯是向着洞口跑來。
我瞪大眼睛朝洞口盯着,洞口就像望遠鏡,望見遠遠地有個人影急急奔近。
但那個人影到了洞口邊正要往裡鑽,突然砰一聲巨響,那個人影就倒了下去。
“是怎麼回事?”張嘉瑜也看到了,急急問我。
“好像洞口有塊玻璃,她撞上玻璃了吧?”我說出我的發現。
“難道是鬼打牆?”
我覺得不可能,“她自己纔會鬼打牆,應該是被山木道長給封了洞口吧。”
我不顧一切地向着洞口跑去,要近距離觀察清楚。
越往洞口跑就越感覺外邊的兇險,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女聲在淒厲叫喊,望出去一個一個女人在四處奔逃,空中也有骷髏頭在紛紛落下。
這付場景,跟我所見過的一幕何其相似。
就在要衝出洞去時,我突然一步站住了。外面黑白色的場景讓我感到驚悸,而在這幅黑白底片上,卻出現了兩個彩色人影。
其中一個站在對面的一座山峰上,白帽白袍,白眉白鬚,手中執着一把淺黃色的劍在徐徐揮舞着。
毫無疑問他就是山木道長。而我之所以一下子站住,完全是被驚呆了。
因爲按照比例,此刻的山木道長不是正常人的尺寸,他的身子已經壯大了不知多少倍,就像是山峰上的一座寶塔,而在他的身體左右還似乎閃着一些奇詭的光暈,分不清是紅是綠,若有若無。
尤其是他手中的木劍,隨着他一揮一揚,更是閃出一道道刺眼的亮光,這一道道亮光向着下面逐次削來,就像一把把雪亮的刀砍下。
而在下面的空地上,有一個彩色的人影在沒命地奔跑,那是一個穿着紅肚兜的女子,皮膚白皙,身姿婀娜,卻披頭散髮,狼狽不堪。
女子一邊逃一邊要不斷地閃避從空中削來的劍光,時不時地擡起頭尖叫一聲:“睦睦,快救救我,救救我……”
我衝口驚喊:“是桂英姑啊!”
張嘉瑜在我旁邊問:“哪個桂英姑?你認得?”
“就是我們村裡的穆桂英啊。”
張嘉瑜也感到意外了:“道長怎麼回事,不抓胡麗麗,不抓武媚娘,卻要抓穆桂英,是不是搞錯了?”
“肯定是搞錯了!”我也這樣認爲的。
“那怎麼辦,總不能跑出去對道長說搞錯了,你不是說道長肯定有計劃嗎?”
我也只能站在洞口,六神無主地觀望着。
這時聽得山木道長叫了一聲:“徒增,快放獳梟!”
只見從山木道長背後閃出另一個彩色之人,正是徒增,原來他一直站在山木道長身後,而徒增是正常體態,身高只夠到山木道長的膝蓋,只見他從道袍中拿出那個盒子來,打開盒蓋。
山木道長喝了一聲:“出!”
一道黑氣從徒增手中的盒子裡竄起來。
最初黑氣是一縷長的,竄入空中後迅速成團地翻滾,在空中旋轉着,發出嗚嗚的嘯聲。
一看這道黑氣,聽着那嗚嗚的嘯聲,我頓時嚇得啊呀一聲叫出來。
“你怎麼啦?”張嘉瑜問道,“爲什麼要叫啊?”
“竟然是它?”
“是誰呀?”
我沒有立刻回答,因爲我還不能完全確定就是那個東西,也許只是一種巧合吧,我現在見到的這團黑氣跟上次見過的不是同一個吧?
這團黑氣的出現,簡直如震天霹靂,確實把我狠狠地震了一下。
我瞪大兩眼關注着這團黑氣,看看它究竟要化成什麼樣子。既然是山木道長說的夥計,那就肯定不只是一團黑霧,而它現在的翻滾證明它不是真正的黑霧。
黑霧在空中一出現,下面頓時更加嘈雜,那些殘缺的女鬼們更加瘋狂地四散躲避。我甚至也看到了那個漁嬤,她雖然老邁昏花的,可是逃起來拼死拼活,那把老骨頭一點也不被那些年嫩鬼們遲鈍。
而我的注意力要集中在穆桂英身上。
那片黑霧同樣找的是她。
黑霧飛竄到了穆桂英的上空。
穆桂英躲在一塊大石頭的後面,氣喘吁吁。我望過去只見她臉色死白,比我上次見到時更爲慘淡。她正面臨着獵手的追剿。
獵手盯上了她。她將在劫難逃!
黑霧翻滾地衝到她的上方懸停着。
雙方都在虎視眈眈。
只聽山木道長又喝了一聲:“攝!”
呼地一下,從黑霧裡伸出一個腦袋來。
張嘉瑜看到了,嚇得輕叫一聲,連忙拿手捂住自己的嘴。
而我也驚得顫了顫,那是什麼腦袋?像是狼頭,卻比狼更加兇惡,尖厲的牙齒呲在嘴外,一條黑白的舌頭拖出來,涎水在一滴滴往下掉。
它衝着石頭後的穆桂英狂嗥了一聲。
那真是驚天動地,連我們的耳朵都一陣疼痛。
穆桂英雖然驚恐不已,但她深知一旦離開這塊石頭,她就失去了僅有的一道屏障,雖然躲在石後不一定安全,可她更沒有勇氣舍開石頭跑向空地。
空曠的草地上落滿了殘肢斷臂,以及無數的骷髏頭,那些女鬼們仍在四處尋找角落藏匿,很多其實只能在草叢稍旺的地方貓着腰,沒有更合適之處讓她們躲身。
我看明白了,山木道長找到的第一個鬼巢,竟是殘女和女溺們的滯留區。
不知道這是不是通往陰間的第一站,反正我當時從洞口出去就遇上了魚嬤她們,然後是被穆桂英從水潭拉到了女溺潭,她們就是在那裡向我求助的。
而現在山木道長似乎打破了一道界限,將殘女和女溺們驅趕到一處了。
可他並沒有先抓殘女,而是盯上了女溺,並且盯上的第一個目標是穆桂英。
此刻我那種請到山木道長來捉鬼的快感,已經蕩然無存,疑惑、錯愕、不安交織在一起佔了上風。我現在急於想證實,那團黑霧是不是攝靈!
上次在女溺水潭邊看到的攝靈,也是這樣一團黑霧,從裡面伸出兩隻巨爪抓走了一個女溺,卻並沒有見到它的腦袋。而現在這團黑霧中出來了腦袋,就看它伸不伸那對巨爪了。
正這麼想着,就見黑霧的狼首下面,伸出來兩隻爪子。
果然是巨型鷹爪!
山木道長曾稱它是獳梟,原來是狼首鷹爪的怪物,狼首我沒見過,但這對巨爪太熟眼了,正是上次抓走一個女溺的那一對吧?
攝靈!這個怪物十有八九是攝靈!
但這就不對了,攝靈不是啖魔的走狗嗎?怎麼在山木道長這裡?
難道這一隻不是那一隻,山木道長的獳梟無非與啖魔的攝靈有點像而已,是兩隻不同的怪物吧?
這是一個極其關鍵的問題,我很想立馬搞清。
眼下是不可能的,山木道長和徒增都站在對面的山巔上,我也不可能衝出去,問他們這隻獳梟是不是攝靈。我只能繼續呆立洞中觀察事態的發展。
獳梟一邊吼叫着,一邊伸出鷹爪向巨石抓去。
那麼大一塊石頭被它的兩爪抓着一拉,就翻了過來,躲在後面的穆桂英就充分暴露出來。
穆桂英嚇得慌忙逃跑,嘴裡依然高叫着:“睦睦,你在哪裡?快來救救我……”
此時我的心都被她的喊叫搞亂了。
要不要衝出去阻止獳梟的抓捕?獳梟是不會聽我的,但我可以向山木道長求情,說明情況,讓他放過穆桂英。
穆桂英的叫聲也驚動了道長,山木用劍一揮喝道:“大膽鬼物,今日本道就是受黎小睦之求,前來剿滅你們,還不老實受誅!”
徒增則像是巨人身邊的一隻小猴,指手劃腳也喊道:“獳梟快抓住她,抓住她……”
獳梟的兩爪猛地伸長,正在逃竄的穆桂英一下子被這雙巨爪給抓住了。
我急忙把兩眼一閉,不敢再看。
張嘉瑜捅了捅我問道:“她怎麼不叫了?”
“如果是你,被這麼兩隻大爪夾住身體,你還有力氣叫出來嗎?”
“那你怎麼辦,快點去救她吧,她一定在拼死拼活叫你呀!”張嘉瑜催促我。
我還在猶豫不決,卻被張嘉瑜一推就推出了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