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很清楚,黑霧裡伸出的兩隻爪子類似鷹爪,卻比鷹爪大得多,像我這樣的腰用一隻就足以抓住,何況女人的身姿很苗條,纖腰細細,又被兩隻大爪左右一夾,像被一把巨大的老虎鉗子鉗住了。
女人頓時發出淒厲的號啕:“救救我,快救救我呀……”
這時現場的情況又發生了逆轉,剛剛還在四散亂跑的女人們一下子停止各自的奔逃躲避,全部向着黑霧轉了過來,她們跪的跪,哭的哭,紛紛雜雜地哀求道:“放了她吧,不要抓走她,發發慈悲吧……”
我身邊的穆桂英也三步兩步奔過去,加入到求懇者中,磕頭作揖,再三求懇。
可是黑霧根本不想答應她們的乞求,兩隻爪子往裡一縮,就像老鷹抓雞一樣把女人抓進黑霧中去。
女人的聲音被隔斷了,但黑霧是半透明狀,能清晰地望見女人被控制在黑霧裡,那雙毒爪消失了,而女人也被封在裡面出不來了。
大批的女人在哀哀懇求放人,黑霧似乎不耐煩發起怒來,在空中轉一圈,突然狂風大作,風力大得當場將一大羣女人給吹得東倒西歪,紛紛跌倒。
而穆桂英居然被強風吹得飄起來,向着我的方向砸過來。
我嚇得手足無措,不知是該接一下她還是躲開。但我容不得猶豫,穆桂英像片樹葉般飛來,撞進我的懷裡。
我不由自主地兩手一接,把她給接住。這時我才感覺到,我只接住了一股風。並沒有份量。但她確實被我接在手上。
她從我手上跳下來,向女人們喊着:“有人被抓走了,有人被抓走了……”
所有的女人都在喊:“有人被抓走了……”
然後是此起彼伏的悲啼聲。
這場面實在讓人不忍多看了。我要不受一點影響簡直不可能。儘管我拼命提醒自己這不是人間的事,我就不用那麼自作多情吧,可鼻子還是酸得想掉眼淚。
女人們哭成一片。哭了一陣,有人在問道:“那以後怎麼辦?我們怎麼辦呀?”
穆桂英就轉向我,又要跪下去的樣子。
我連忙搶先制止:“桂英姑,你就別跪了,還是快點說說讓我怎麼幫你們吧。”
“小睦,你願意幫我們了?”穆桂英有點喜出望外。然後對着女人們高喊了一聲:“大家聽到了嗎,小睦願意幫我們了,我們有救了。”
所有哭哭啼啼的女人一齊停止哭泣,一雙雙期盼的眼睛全部望向我。
我又一次成爲全體關注的中心。
這對平時默默無聞從不引人注目的我來說,彷彿一下子被推到了聚光燈下,那麼多目光齊聚在我的臉上,那不是看熱鬧,而是把我當成了她們的救世主。
可是我不清楚我爲什麼被她們當成救世主,她們是嚴重誤解了我,還是確實在某個方面需要我挺身而出給與拯救?
她們所求的拯救,是因爲那個“攝”的黑霧要捕捉她們,她們需要我來對付那個“攝”?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找錯了人。我哪來這麼大的本事?
我越想越疑惑,越想越戰兢兢了。
但我還是硬着頭皮問道:“你們口口聲聲叫我幫忙,難道就是因爲剛纔遇到的那團黑霧要抓你們,你們認爲我可以保護你們,不受那團黑霧的抓嗎?”
“對,我們就是受着啖魔的威脅,它每天派攝來抓我們,抓到了拿去當點心。”穆桂英說着又掩面而泣。
我剛纔聽她提了一句,我沒有聽清,現在才聽到了啖魔兩個字,不由驚道:“啖魔是什麼東西?”
“一個大魔頭。”
“什麼樣的大魔頭?”
“就是專門吃我們的。”
我聽得格外驚悚,要穆桂英說具體點,這個啖魔到底什麼來歷?爲什麼要拿她們當點心?
穆桂英卻搖搖頭,很沮喪地說:“啖魔就是一個大魔頭,但它是什麼來歷我們也不清楚,自從它出現後,就經常派這團黑霧來抓我們的姐妹,其實這團黑霧也是一個魔,它專門化成一團黑霧來抓人,小睦,剛纔的情況你都看見了,它又抓了我們一個姐妹去了。”
我似乎有點明白了:“你們叫它攝,是指它專門攝人吧?”
穆桂英她們連聲說是的,她們也不知道怎麼稱呼這個黑霧魔,在它出現時大家就喊“攝來了”,這樣大家能躲就躲,能跑就跑,不讓黑霧魔把自己攝走。
我一想那應該叫它攝靈更恰當些,因爲她們並不是人,而是靈,於是我就把這團黑霧魔定名爲攝靈。
攝靈就是啖魔的爪牙,類似於閻王手下的黑白無常,專門負責勾攝的,只不過黑白無常是攝人的靈魂,而攝靈是攝鬼靈的靈。
不過我總感覺有點不太可信,人死了變鬼,鬼的世界就是陰間,那本是人的最終歸宿,就算有地獄那也是堂而皇之的地下衙門,對鬼的獎罰褒懲總按律條來吧,怎麼陰間還出來一個什麼啖魔,手下還蒐羅了嘍羅,專門獵捕女鬼做點心,大嚼特嚼嗎?
聽起來不是正統之魔,更像是什麼邪魔了。
而這種故事的真實性又有多少呢?
不過不管怎麼說,反正那團黑霧的出現我是親眼所見,一個女鬼被攝走也是確有其事,攝靈的魔爪的確相當駭人,這些女鬼在那樣一雙尖厲的魔爪前顯得格外孱弱了。
攝靈尚且如此兇悍,那麼啖魔的力量有多大,性情有多兇惡,就顯而易見了。
我心驚膽戰地問穆桂英:“難道你們到了陰間,也會被吃掉嗎?”
穆桂英說人死了靈魂就到了陰間,陰間其實跟人間大同小異,只不過是另一層世界而已,在這裡鬼也會遭遇各種各樣的危險,甚至可能也丟了性命,鬼被吃了,或者被弄死了,那就徹底完蛋,化爲無了,再不會有靈存在,也不會轉世投胎的機會了。
所以鬼其實像人一樣也是怕受傷害,怕丟掉性命的,因爲鬼是有意識的,只要能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就怕死。
“六道輪迴,是一種循環,輪迴的最高境界就是人,所以世間的人都是萬物之靈,所謂萬物包括了三界一切混沌,當然神仙是不參與輪迴,屬於三界五行之外,而人和鬼是其中的兩界,時時在經歷着輪迴。所以人與神是相隔無限的,而人跟鬼卻隔得很近,人一死就成鬼,鬼一投胎就成人。而如果我們落在攝靈的爪子中,就要成爲啖魔的口中食,那我們就等於被剝奪了再輪迴的權利,你說我們冤不冤?”
聽了這番話我愕然無語,穆桂英這個村姑簡直是今非昔比,看來她到了陰間也很努力,不忘了提升她的素質,雖然沒有修煉成鬼功魔能來,卻也到了能夠一呼百諾的地位,妥妥地成爲了衆溺女們的小首領了。
不過我也早聽說穆桂英死前已經上高中,她聰慧過人,又嗜書如命,如果不是突然溺亡,學霸會一路霸到大學去的,她能說出這麼一番頗有玄理的話來,也是有她生前所打下的基礎的。
我當然附和地說冤,真特麼比竇娥還冤。
“所以小睦你看,我們能心甘情願地任由攝來抓走,被乖乖送到啖魔嘴裡去嗎?”穆桂英的語氣堅定起來。
“不能心甘情願。啖魔這是在剝奪你們的性命,是公然踐踏你們的鬼權!”我竟然吐出了一個鬼權,也算夠奇葩了。
“那你能爲我們伸張正義,保護一下可憐的我們嗎?”穆桂英瞬間又變得可憐兮兮。
我苦起臉問道:“桂英姑,說了半天,你還沒告訴我怎麼才能保護你們呢,我想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是一種錯誤吧?”
“怎麼是一種錯誤?完全是正確的,只有你能救保護我們,救我們。”
“可是你瞧,我雖然可能有點兒力氣,也練過幾套拳頭,可在你們面前不值一提,簡直跟手無縛雞之力差不多,跟攝靈一比那是螞蟻比大象,而在啖魔面前那我更算不得什麼了,它打個噴嚏我就粉身碎骨了,我拿什麼來拯救你們?”
我的質疑似乎把穆桂英難住了,她愣了半天,才訥訥地對我說:“其實我也不清楚你靠什麼來拯救我們,我以爲你自己是知道的。”
“咦,你怎麼認爲我自己知道?我是莫名其妙哇,一定要你告訴我才行吧。”
穆桂英有點泄氣地說:“其實這不是我說的,是有人告訴我的。”
“是誰?”
“就是胡麗麗。”
靠,原來是這樣。
我問她:“胡麗麗怎麼跟你講的?”
“她對我說,要擺脫啖魔的魔嘴,就必須找黎小睦幫忙,只有黎小睦能幫助我們免遭啖魔的吞噬。”
兜了這麼一個大圈子,又回到胡麗麗身上。
但我也感覺一陣輕鬆,終於找到擺脫這些溺女們的乞求了,無功不受祿,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這是千古真理,我都沒發現自己有什麼超級本事,怎麼敢充當女鬼們的*?那不是自不量力嗎?
“如果真是胡麗麗這麼告訴你的,那好辦,我去找胡麗麗問個明白。”我說道。
穆桂英卻顯得很是爲難,嘟嘟囔囔地說:“可你知道嗎,這正是胡麗麗給我出的主意,讓我把你弄到這裡來,看攝怎樣惡毒地捕捉我們的姐妹,她相信你看了這個悲慘場面一定可憐我們,願意幫我們擺脫苦海了。”
“我現在就去找她,當面問問。”
“可是……你暫時出不去了……”穆桂英吞吞吐吐地說。
我忙問爲什麼?
穆桂英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現在,有什麼感覺沒有?”
我頓時覺得不對勁了,她這麼問是什麼意思?我擡起手想摸一摸自己的臉,可是手卻穿透臉皮摸進了牙牀。
再試着摸一摸肚皮,手卻穿過肚皮從後背上穿出來,而我身子既不感覺疼痛,手上也沒有任何感覺。
怎麼這樣,我的身體就像是有形無實了,一個空架子而已。
我站在這裡也感覺不到腳的壓力,感覺不到身體的份量,不癢不痛,全無感覺,只有意識跟平時一樣清晰。
“桂英姑,你快告訴我,我這是怎麼啦?”我大聲問道,一陣恐懼將意識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