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爲山坳裡一片幽黑,此時也不會有什麼動靜的。但一眼望下去,下面有了亮光。
在成片茂密的樹冠縫隙中,透着雪白的亮光。光的亮度很強,比普通汽車的前大燈更亮,簡直超過探照燈。這些光都是橫向的,又確實像是汽車前大燈所射出。
這說明那輛車的燈已經開亮,照着前面的樹林。居高臨下望下去,那些樹冠都好像浮在成片的亮光上面。
如果只是一輛普通的車,車燈在那麼繁茂的林子裡照射,光亮應該是很受限的,範圍也很小,可是下面這片光亮區域很大,彷彿整個谷底全被照亮了,但這些燈光又被牢牢地控制在樹冠下,形成一層界限,沒有向上面衍射。總之是一種無法描述的異常之境。
這就很難辨別那輛車所停的確切位置。
我回頭看看張嘉瑜,她雖輪到放哨,還以爲我走開是方便的,所以沒有跟過來,而小琴更是筋疲力盡閉眼瞌睡了。我想先獨自觀察一下再說。
燈是亮開了,那麼接下來是否那輛車會轟地發動起來?然後再在山坳中開來開去?現在還不到凌晨,這麼早它就動窩了?
但我等了一陣,沒聽到下面有汽車轟鳴聲,那些光亮也似乎靜止着,沒發生移動。
又過了一陣還是沒有動作。忽然那些光一下子全滅了,下面又是黑暗一片。
靠,讓我白白站在這裡瞎等,搞什麼名堂。
我又回到凹壁前坐下,眼睛閉着卻豎起耳朵,聽着山坳中會不會有什麼響動。但因爲太累了還是沉沉睡着了。
不知什麼時候我被張嘉瑜搖醒了,她又把古小琴搖醒,急急地提示道:“下面有動靜了。”
我看東邊的天空已經露出晨曦了,從那邊村子裡傳來隱隱雞鳴聲,天正在亮起來。我們連忙跑近山坳邊,向下觀察。
下面確實有東西在運動,聽起來是汽車在跑動,但聲音並沒有那麼大,如果不是跑近崖前是聽不到的。而朦朧的樹冠下也沒有燈光。
小琴懵懂地說:“不是說汽車的聲音很大嗎,連那邊村裡的人都聽得清,可這聲音這麼小,怎麼可能傳那麼遠呢?”
張嘉瑜也認爲一定是被人爲誇大了。很多東西就是被添油加醋越傳越神的。
我說道:“雖然存在誇大的可能性,不過事實卻是真實的,並沒有被捏造,這輛車在凌晨時分真的會在下面開動,至於燈光現在沒有,但半夜裡出現過,結合起來說,人們並沒有虛構這個情節。”
“那我們怎麼辦?”小琴問。
我看看天正在亮起來,毫不遲疑地說:“等天完全亮了,我就下去吧。”
“那我們都下去。”小琴搶着說。
“不,你們要呆在上面,我一個人下去就行了。”我不希望她們一起去冒險。
張嘉瑜斷然否定我的計劃:“讓小琴一個人留在上面吧,我當然也要下去,因爲如果能見到武媚娘,我還要問問她什麼時候不糾纏我哥了。”
小琴嚷嚷說你們都下去留我一個人在上面怎麼行,要下去都下去,我也有話要問那個武媚娘,爲什麼我姐姐要跟她混在一起捉弄男生?我不同意留在上面。
其實我更巴望她們陪我一起下去,因爲我要下去找的是一個女鬼,單槍匹馬可能有不便,如果身邊跟着兩個美女倒反而可能合適,畢竟她們要對武媚娘進行聲討,我不能替代她們。
又等了半個小時,下面的聲音停止了,而天也已經大亮了。從上面望下去,能清楚地看到夜裡朦朧顯出的白色東西,正是一輛車的車頭部分。
古小琴說道:“要是我們有望遠鏡看下去,肯定能看到車頭上的字是奇掠殯儀館吧?”
我說估計是這樣。
現在我們要行動了。
我把吳敢子拿來的繩子先檢查了一下,確定完好,應該是山裡人平時到山中上崖下壁用的。我把繩索一端在一塊連根石頭上捆住,再把另一端扔下懸崖,繩索就垂在壁上了。
“好了,你們先等着,我先下去了。”我拽着繩索準備下崖了。
張嘉瑜和古小琴都很緊張,沒有說什麼。我們是心照不宣,生怕說錯一句話引來什麼不吉利,畢竟這是冒險的行動,我們這些山裡娃都沒有過這種經歷,能不能完全勝任心裡並沒有底。
雖然下去只要幾十米,但這是一場冷峻的考驗,如果中途不小心撒手,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最要緊的是,我們往下爬時,下面的武媚娘會不會察覺?她會朝我們開冷槍嗎?
如果她要暗中搞我們一下,那我們就慘了,她會不會故意選擇這個地方做窩,因爲這裡是打埋伏的好地方?我們是來查她的,反倒可能成爲她手掌中的玩物吧?
各種的擔心還是很強烈的。但我們相互都不表現出來。
我拽着繩索往下溜去。
在學校我練過爬繩,臂力還是沒有問題,又是在往下放所以還是很輕鬆。幾十米的距離幾分鐘內就結束了。我的腳踩到了一棵樹,這樹長在峭壁的石頭縫中,有人的大腿那麼粗,承受一個人綽綽有餘。
我鬆了一口氣,擡頭朝上面招呼:“好了,你們誰下來吧。”
張嘉瑜說讓小琴先下。
別看小琴年紀小我們兩三歲,身姿卻相當靈活,畢竟是在家中經常幫父母幹活,不是個嬌弱之體,她的兩隻小手也相當有力,我看見她毫無阻礙地下來了。
我把這棵樹讓給小琴,站到另一棵樹上去。從這裡開始往下一棵接一棵的樹長在石縫裡,形成了樹的階梯,下去已經很容易了。
隨即是張嘉瑜也順着繩索下來了。我正要往下面一棵樹上落,張嘉瑜似乎有什麼發現,她問道:“現在看來,要下到山坳裡並不是難事,只要藉助幾十米的繩索就可以,爲什麼以前不敢有人下來呢?”
古小琴說:“吳大哥不是說了,這個山坳下傳說有個妖洞嘛,山裡人雖然膽子大,但一聽有妖洞當然就不敢來試了。”
“真有妖洞嗎?扒播殯儀館不是派人下來找過車嗎?他們好像也沒說發現妖洞吧?”張嘉瑜懷疑地說。
小琴分析道:“他們下來沒有到處找吧,看看停車的地方沒有車,又沒有路的樣子,就又回上去了。妖洞應該不那麼容易找到吧。”
也許是天已大亮,山坳裡已經是鳥語花香的樣子,她們從夜裡挺過來消淡了恐懼,談起妖洞來也是毫無懼色。
我提醒道:“別多說了,管它有沒有妖洞,我們只是找那輛車看看。”
然後我就沿着那些樹,手腳並用像猴子般朝下落。她們則隨着我亦步亦趨。
在半途我停了下來,感覺有些怪異,我們從上面望下來,清楚看到那輛鬼車一半露出來,可是我們現在從橫長的樹木中往下穿,已經過了上百米吧,怎麼反倒看不到那輛車了。
我又往下落了一段,無意間往上看了一下,卻沒有看到張嘉瑜和古小琴。
她們怎麼這麼慢,落在上面了嗎。我停了下來等着她們,可是等了好一會不見她們的動靜。
“喂,你們怎麼啦,快點下來呀。”我朝上喊道。
沒有人回答,也不見她們的影子。
我有點緊張起來,難道她們出什麼意外了?可是如果她們之中有誰出問題,另一個一定會叫我的,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
“嘉瑜,小琴,你們在哪裡?”我提高聲音叫着。
“小睦哥,我們在這裡呢。”
是小琴的聲音傳來。
我頓時疑惑了,聽聲音不是來自上面,而是在下面,而且離我已經有一段距離了。
“你們到底在哪裡?”我又大聲問。
“我們已經到底了。小睦哥你在哪兒呢?我們怎麼看不到你了?”
什麼?她們居然比我速度快,都已經到了山坳底部了?
兩個小姑娘的身手如此靈活,連我都被她們甩在了後面?不能不佩服她們。
我也加快速度。在經歷了數不清的樹的階梯後,總算落底了。
果然下面是雜樹茂密,艾蒿瘋長,各種的藤蔓和荊條縱橫交錯,人落在這種地方要前行確實比較困難。
本來我們打算到底後要儘量不出聲,靜靜地展開搜索的,可是現在我要先找到張嘉瑜和古小琴,只能扯開嗓子叫喊。我連叫幾聲,只聽張嘉瑜的聲音傳來:“小睦,我們在這裡找車呢,你也找吧,咱們分頭行動,一會兒再匯合。”
咦,咱們沒說過要分頭行動的,怎麼她倆倒撇開我先行動了。不過那也好,反正山坳地方也不大,再怎麼轉悠也跑不出去,總不會失散的。
我也不去管她們了,獨自一個人展開行動。
現在先要確定那輛車所停的位置。但擡頭朝上望,樹冠與樹冠之間都交錯着,根本沒有什麼空隙,我必須先找到朝上可望見天空的那道大的縫隙。
從上面望下來一目瞭然,真正身處底下,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簡直有點暈頭轉向。
我也不好選擇方向,朝着離開山壁的地方尋去。那些帶刺的蔓草時時拖着我的褲管,幸好我穿了牛仔褲,想想張嘉瑜和小琴也沒穿裙子,真是值得慶幸。
走了一陣子,面前還是老一套,樹連着樹,滿地是藤啊草啊,還有令人憎恨的棘刺。偶爾見到一隻松鼠在樹上跳來跳去很活躍。這裡確實一片原始的風貌。
那輛車呢?到底在什麼位置?
我走着走着,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
這是一種噝噝的聲音,像是什麼動物發出的嘯聲,隨即我看到前邊地面有塊茂密的草在顫動。
裡面有活物!
我連忙從身旁折了一根枯樹枝,拿在手裡當武器,萬一是條毒蛇也說不定,那噝噝聲好像是眼鏡蛇的嘯聲。
不過在等了一會後,我覺得是眼鏡蛇的可能性不大,那種聲音比較連貫,而蛇的嘯聲應該會有斷斷續續吧。細聽這噝噝聲更像有把風扇在草叢吹動。
我小心翼翼地接近那片草叢,伸長樹枝去撥一撥。
草撥開一點,一股冰冷的氣體迎面衝來,讓我連打了幾個噴嚏。
這股風實在太涼了,比空調的風更陰冷,簡直要吹酥人的骨頭。
再一看被撥開的草後面露出一個洞口來。
那些陰風顯然是從洞裡衝出來的。
難怪要發出噝噝聲,這些風相當有勁,不停地吹在洞口掩蓋的草上,就發出不間斷的嘯聲了。
粗粗看去這個洞不太,直徑頂多像個臉盆,對於山裡娃來說也算見慣不驚了。這樣的洞在山裡是常見的,無非是地貌變遷所形成的。
但我又覺得這個洞口好像沒那麼小,是被草叢掩住了而已。爲了證明這一點,我又用木棍撩開更多的草,果然這個洞不像臉盆,像一口井那麼大。
這讓我驚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風吹的噝噝聲,我要一直這麼走過來,肯定就掉下洞裡去,鬼知道還能不能爬上來。
到底有多深呢?我把木棍朝洞裡塞進去。突然間,感覺棍子被一股大力給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