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之中。
惜雲追月兩個傢伙醉生夢死。
他們活的好像是個死人。
他們卻感覺自己終於活着。
對此天罪並無反對,也無厭惡。
一個人,一生,如何算是活着?
做更多的事?見更多的人?
但百年之後吶?當一個人垂垂老矣行將就木,他回首自己的人生,看着身邊的人。
彷彿……除了那些或遺憾或滿足的記憶,就什麼都沒有留下了。
身邊不還是那幾個人?僅有的幾個人,或者……一個都沒有。
難道記憶,就代表了生存?
難道記憶就能代表了一個人?
是活着的證明?
比如鳥類,有幾種鳥類,記憶是讓人驚歎的,它們可以將數萬顆堅果藏在數千個不同的地方,而且它們都能找得到。
但有幾種鳥類的記憶卻很悲慘,只有短短的三秒,三秒鐘過後,它們又是一張白紙,永遠只靠着祖先刻印在它們身體中的傳承去生存和繁衍。
難道說之前幾種鳥是活着的,後幾種便是死的?
生命,最爲明顯,生與死,兩者如若鴻溝。
但生命同樣是世界上最不明確的一個概念,誰都說不清……怎樣纔算是活着,有呼吸的腦死亡算是活着嗎?身體機能消失,大腦也依然在運轉,在那瀕死或者說已經死了的短暫一瞬中,到底是死還是活?
自然,對於活着或者死去的判定,也是因人而異,但凡無數個人會有無數判斷的東西,都不能一言以概之。
所以天罪雖然不太喜歡惜雲追月這種生活,但卻不能否認他們活的很快樂。
坐着輪椅被推進行宮,兩個人這才迷濛着雙眼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先是看着天罪愣了愣,隨後彷彿是見到了最親的人。
“侯爺,您可算是回來了!”
“是啊,侯爺啊,我們可想死你們了。”
天罪搖了搖頭,隨後笑道:“你們想辦法讓自己清醒一點,有事做了。”
兩人對視一眼,隨後身子猛地抖了一下,空氣中馬上彌散出濃重酒氣,但他們兩人卻在這一瞬間就清醒過來了。
哪有一點喝醉的模樣?
天罪笑着點了點頭,說道:“你們現在可以回報你們的主上,就說……九鼎被我得到了。”
“此話當真?!”
兩個人狂喜起來,忍不住蹦蹦跳跳。
天罪卻擺了擺手道:“別高興的太早,我說了,這九鼎……是我得到了。”
“呃……侯爺什麼意思?”
天罪笑道:“還能有什麼意思?如今我手中有你們主上最想要的東西,而你們主上手上又有我最想護住的人,自然而然,我們需要一場交易。”
“這……”
兩個人又都爲難起來了,剛纔的狂喜是消失不見了。
跟主上談交易?那不就是找死?
在闇世界,主上的東西就是主上的東西,屬於你?不,那是主上不惜要的東西。
至於交易這個詞,主上應該都會十分陌生。
天罪卻沒有再說什麼,就是這樣等着,微微一閉眼,竟然又睡了過去。
兩個人修爲很高,自然發現天罪身體出現問題,但他們只以爲是天罪得到這九鼎自然不能一點代價都不付出,只把這當成是受傷了。
無奈之下,他們兩個只好先出了行宮,把九鼎和天罪想要交易的事情跟自家的主上說了。
果不其然,主上的怒火就算是隔着千萬裡都能感受得到,把兩個傢伙差點嚇得直接暴斃了。
不過他們的內心變化了,在長達將近半年的腐化中,早已經不是曾經的他們。
他們很聰明,變着角度將天罪的堅持與瘋狂跟自己的主上說了,甚至……還用到了天罪現在的惡疾。
說是他命不久矣,急切的想要救回他的家人,而爲了這點,他能幹出任何事情,甚至包括毀掉九鼎。
將死之人往往瘋狂。
最終主上被說服了,同意天罪馬上帶着九鼎回來見他,即便……即便這場戰爭輸了,他也要馬上就見到九鼎。
這件事馬上就被告知給天罪。
天罪這才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呵呵一笑,依然是什麼都沒有說,就離開了行宮。
回到自己的城主府,卻發現城主府的幾個丫鬟一臉的驚慌。
小劍忍不住問了一句:“那個該死的狐媚子吶?”
結果幾個丫鬟全跪下了。
哭的不行,死去活來的。
問了好久她們才說,原來那個叫做豆兒的小丫頭失蹤了。
“被綁票了?!被拐跑了?天吶,萬一有身孕吶?真是的,這是要斷了小天的根嗎?!”
小劍立即緊張的不行。
反倒是天罪,一臉的淡然。
他嘆了口氣,說道:“果然是走了吶。”
這一句話讓小劍都不太明瞭了。
直到晚上,等天罪躺在牀上的時候,纔對小劍說道:“其實我想過的,最有可能讓我身體出現問題,應該……應該就是那一夜的放縱。我一直懷疑爲什麼以我的定力依然抵抗不了那個長相也不算太出衆的小丫頭的誘惑,現在她走了,便證實了我的猜測。”
“什麼猜測?”
“她啊,根本就是一柄只能使用一次的絕殺之刀!呵呵……哎,是啊,只要是男人,就很少能抗拒她的投懷送抱,只要是修爲者,就無法抗拒她天生體質,但……但若真的有人抗拒的了,那麼,就可以用她的體質來製作世界上最難以防備的暗器。哎,沒想到我聰明一世也是着了她的道。”
小劍糊塗了,趕忙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她是什麼體質?這又有什麼關係?是不是她給你下毒了?那要趕快找到她,找到解藥啊。”
風身雲體!
何其難得?
掌握後,身體如風般難以琢磨,五體如雲般變幻莫測,虛無縹緲之中,嫋嫋如臨仙境。
一次雙修,便成幾近仙人之體。
此等誘惑誰能抵抗?
“但……”天罪嘆了口氣道:“如果是有心人,在那身體之中加入了某種奇怪的東西,比如有一種方法,就是讓風身雲體之人從幼兒時起就開始服用七毒七靈,十四味仙草,雖然也不能改變她的體質,卻可以在她體內形成一種玄妙能量,很細微,就像是在一缸水裡面放了一粒灰塵,根本發現不了,但就是這粒灰塵,卻是天底下最致命的毒藥,別說是化解……哎,我現在能活着,已經是我體質異於常人。
我擁有這天底下連神靈都會覬覦的身體,恢復的能力自然遠超想象,算是世間最好的藥物。
如今跟這世間最重的毒藥相互抵消,反而讓我能活到如今。
福禍相依,這是我經常說的一句話,我就是不知道,這句話是否能落在我自己的身上。”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小劍嘟了嘟嘴,輕輕倒在天罪的胸口,隨後略有些埋怨的說道:“即便當時忍不住了,你也……你也可以來找我嘛……”
天罪還能怎麼樣?一陣苦笑。
不過讓他奇怪的還有一點。
是誰?
是誰能頂住這麼大的利益和誘惑,甚至千年長生的希望,就這樣索性放棄,而將豆兒變成了世間至兇之器。
這期間還要經歷五六年的光景……
十年磨一年,何其耐性?
能找到這風身雲體何其困難?需要多大機緣?
那七種毒藥七種靈藥,同樣是難得之物,直接餵食長達五六年,何其財力?
如此定力,如此耐性,如此機緣,如此財力,甚至讓天罪都感受到一絲可怕。
……
只在這邊城中待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天罪就被推上馬車繼續上路。
卻沒有選擇直接向大宛城而去。
而是偏向北方。
那裡有瓊花仙子的門派,雖然繞遠,但天罪一日不見到瓊花仙子,這心總是放不下。
對於瓊花仙子的感情,天罪自己都說不上來。
她的美麗,她的丰韻,她的氣度,明明擡手就要修理天罪一頓,而天罪也一有機會就要惹她,但兩人卻是十分的……和諧。
奇怪而詭異的和諧。
直到那懸崖邊上的一個‘換來’的吻,讓天罪有些心神失守。
隨後,又碰到她千里來救,更是讓天罪有了一種莫名的驚訝和感動。
再之後她又守護自己家人,爲了一絲口角便大打出手毀掉半個皇城,雖然天罪不太認同這種光解氣不能讓對方‘真疼’的手段,但也同樣有些感觸。
可隨後,又被告知她是自己的姑姑。
從小就只能跟小劍相依爲命,人生前九年甚至只見過兩個外人的天罪,對於這突然出現的親人,當真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感,彷彿……那是真的屬於自己的東西,而不是鏡中花水中月,看似美麗卻又虛無縹緲。
如今她走了,數月不歸,天罪豈會不擔心?
馬車行駛飛快。
可才過了半日,後方便有快馬追來。
一隊人馬只有二十幾人,氣勢卻如千軍萬馬,捲起沙塵連天。
小劍立即警惕起來,放緩馬車,不驚動天罪,一個人扛着劍就回身去阻攔。
還未動手,就聽馬隊中有人喊道:“侯爺,怎麼回來都不見本將一面就要走?!”
語氣中透着一絲無奈,還有重重的絕望。
小劍這纔看清來人,原是西來守將龍虎將軍。
“咦?這都休戰了,他又來幹什麼?”
小劍明顯對這個人並無好感。